第297章 你在我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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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沫儿站起身,叹了一口气,反问道:“那你觉得如果不这么做,你会等到她忘记陆子璃,转而爱上你的那一天吗?”

梓洵不语,握着拳,一直沉默着。

夏沫儿又轻声笑着说:“你呀,往时的狠厉和坚决上哪儿去了?一涉及到她,你便是这么畏手畏脚,想这么久。对你的嫔妃们,你若是有这一半的心思,那些女人们都能为你疯狂,偏偏就非得在这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梓洵不满的纠正道:“她不是歪脖树,她是小树苗,嫩绿嫩绿的……”

夏沫儿眼角抽搐着,撇撇嘴:“好吧,小树苗,还嫩绿嫩绿的…..真肉麻!”

梓洵的心情却放松了下来,呵呵的傻笑着,点点头说:“皇姐,你的意思朕懂,朕会认真考虑的。”

夏沫儿走到龙案前,轻轻敲敲他的案桌,小声说:“你都把她整进宫一个多月了,皇姐都还没有见过呢!让皇姐瞧瞧她去吧?”

梓洵立刻警觉的问:“你想干嘛?朕可警告你……”

他话没说完,夏沫儿摸起手边的奏折往他手上砸去,有些气恼的说:“去!瞧瞧你,像藏宝贝一样藏着她,皇姐就是想去看看她,说说话,也让她重新认识一下皇姐,好歹也是故人呢!看你紧张的,我还能吃了她吗?”

梓洵冷哼一声:“哼!那可不好说,你可是母后的眼睛……”

夏沫儿伸出手从他桌上摸了一只令牌,笑着说:“我明着是母后的眼睛,其实是你的左膀右臂,别人不知道,你自己不知道啊?得,你让不让我可都去了,我倒是很期待,小丫头看到我,会是什么反应呢?呵呵,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梓洵笑着说:“难不成你还期望她看到你会觉得惊喜?”

夏沫儿笑着说:“那可不一定。”

梓洵说:“朕估计,她会想把你先扁一顿,然后踹出去,或者扔到乌龟池里喂……”

“皇上!”夏沫儿脸色通红,气恼的唤了一声,梓洵始觉自己说过了,那小白眼狼的话,不知道何时在他脑子扎了根,让他也变得贫了起来。

笑语坐在窗前,一手紧紧握住手中的碧罗钗,静静的凝望着铜镜里的自己。

现在的她,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寄托思念的东西了。衣服换了,剑收走了,梨花针被梓洵藏起来了,所幸,他将这枚碧罗钗亲手给她戴回了头上,他也许不知道,这是当初她的皇后婆婆送给她的见面礼,这枚钗的意思,就是代表着,她依然是陆子璃的妻子,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依然会是。

她不敢说,她害怕夏梓洵知道以后,会将这唯一的有一些意义的东西也收走。

门外传来说话声,她忙收回了思绪,将那枚碧罗钗重新戴在头上,站起身,向榻前走去。

外面一定又是夏梓洵,她还是不想和他说话,除了骂他的话,她实在没有什么好和他说的。她对他,现在心里有的,就只有恨。

门被推开了,她身边的小宫女忙跪下叩拜道:“公主殿下。”

她在榻前坐下,扭头斜睨了一眼,微微有些惊讶。

来的是夏茉儿和侍女萧萧,夏沫儿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婴儿似乎睡得很香甜,被包裹在薄薄的锦被中一动不动的,似乎很享受她怀抱里的温暖。

她还真是怀了孩子,而且还生了下来,仔细算算,若是当初从东平回来的路上就有了身孕,那孩子也是刚刚出生不久,大概还未满月。

夏沫儿和侍女萧萧的衣饰装扮让笑语有些意外,她迅速在脑海里思量了一会,突然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她惊讶的将目光投驻在萧萧的脸上,却又被婴儿的哭声吸引了过去。

孩子似乎是饿了,还眯着眼睛,小小的脑袋左右摇晃着,似乎在寻找母亲的乳汁。

自从梓洵的腿被笑语砸伤以后,屋里再也没有了凳子,夏沫儿忙在一旁的床沿上坐下,解开衣襟,膨胀的柔软便露了出来,她将它轻轻放进了孩子的口中,孩子马上停止了哭声,有些急切的开始吮吸了起来,夏沫儿低垂着眼眸,带着微微的满足和笑意柔柔的凝望着孩子。

笑语被那样一副宁静的、和谐的画面震动了,孩子可爱的小脸和夏沫儿脸上那幸福的神色,让她有些心酸和羡慕了起来。

若是她还在子璃的身边,药效应该已经过去了,她也可以拥有和他的孩子了吧?最起码,这个孩子,也许已经在她的肚子里了。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即便是她依然不曾放弃希望,可是,面对的,却依然是绝望。

子璃,我多想也有一个孩子啊!无论是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和你的孩子,我便深爱。

萧萧走到她身边,看到她有些触动的眼神,微微一笑,在榻椅的边沿坐下,伸手想要握住笑语的手,笑语反应很快,一把缩了回来,萧萧摸了一个空,也只是笑笑,并未气恼。

她知道,她若是气恼了,还不就等于是惹着了那个小霸王?他非得炸毛了不可,管什么皇姐不皇姐的,骂一顿也不稀奇。

夏沫儿也只是在床沿上坐下,并不敢坐到笑语身边来,何以一个小侍女就这么大的胆子,居然会坐到她的身边来?笑语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侍女萧萧,还是公主殿下?”笑语的眼眸直视着她,直截了当的问道。

萧萧笑了,点点头说:“你也可以叫我皇姐,不必那么见外。”

说完,她的纤纤玉指优雅的指向床边的母子俩,笑着说:“我不是萧萧,萧萧在那儿呢!她在喂孩子。”

尽管猜到了真相,笑语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惊讶。

果然是一场阴谋,自从他们姐弟俩一踏上东平的土地,就开始了这一场有预谋的筹划。只是,在他们局内的人,都醒悟的太晚了。

笑语不语,直直的盯视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才是夏沫儿,而你所认识的夏沫儿其实是我的侍女萧萧。而她除了和白茉儿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容颜之外,没有任何关系。”真正的夏沫儿笑着说。

怪不得当初见到夏沫儿和萧萧的人,都直觉的惊叹,西蔺公主的侍女竟然比公主更有气度一些,如今想一想,她是生长在皇家、受尽万般宠爱的天之骄女,气质不凡是必然的。

“真正的白茉儿呢?是你们的人吗?”笑语冷冷开口问道。

夏沫儿摇摇头:“不是,但是,她真的已经死了。当初她受了陆子璃一剑,并未伤及性命,可是,段天涯的毒针要了她的命。”

笑语有些唏嘘,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恨一个人、嫉妒一个人,都没有到了想要对方死的地步,她,终究没有那么狠的心。

“她的父亲曾是东平的官员,当初因为倒卖军中的物资,又涉嫌出卖国家的秘密情报而被陆青云处死了,她的家族有很多人参与了这些事,因此被抄了家,男丁处死,女人流放为奴役。在流放的路上,她被人劫走了,并被那人养大,要为她们的家族报仇雪恨。她接近陆子璃是有预谋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杀陆青云,可是,那杯她端给陆青云的毒酒,被他转赐给了太子,因此太子几乎送了命,而陆青云却没有事。她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心动手的,端上毒酒就借机溜开了,段天涯是她的师兄,他带走了她,陆子璃步步紧追,亲手将剑刺入了她的胸口。”

“是她有错在先!”笑语忙替子璃辩护。

夏沫儿苦笑一声,摇摇头:“你还是心心念念着他。”

“陆子璃的剑没有要她的命,可是,她还是死于段天涯的毒针。段天涯喜欢白茉儿,誓要为她报仇,在埋葬了她之后,来到了西蔺,投靠在我们门下。我们从千千万万和白茉儿长得相似的女子中挑中了萧萧,按照白茉儿的习惯培养和训练她,目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用来对付东平。段天涯了解白茉儿和陆子璃的一切,而萧萧也很聪明,果然不负众望,几乎就可以以假乱真了。”

“我们真正的目的,是陆子璃手中的图。我们得到密报,说是东平先皇为了牵制好战的陆青云,在临终前将图秘密传给了陆子璃,就算是陆青云,都不能擅自从他手中索要地图,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陆子璃和他手中的图。而夏沫儿是攻陷他最好的武器,你在我们的计划里只是一个没有被放在心上的棋子,因为,我们得到的讯息是,陆子璃根本就不爱你。”

夏沫儿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低沉了起来:“可是,我们没有想到,你最终还是超越了曾经的白茉儿,得到了陆子璃的心,早知道,我们就不该等待那么久,而是应该更早的行动。我们更加没有料到的是…..你不仅乱了陆子璃的心,还……还差点破坏了我们的整个计划,因为……你也乱了梓洵的心……”

笑语冷哼一声:“那是他自己的事,和我无关。”

夏沫儿又叹了一口气说:“说来也怪我多事。当初是我想要知道你的模样和性情,好让萧萧能够更加清楚的了解你,以有更好的策略来应对你和陆子璃,才让他夜探六王府,试探你的。谁知道,这一探,就挖了坑,把他自己给陷进去了。早知道,我们不该去招惹你…..真的,我很后悔…..计划失败了,把他自个儿的心也给搭进去了,都是我的错。”

笑语冷冷转过头去,不理她,目光落在一旁的萧萧和孩子身上,忍不住就开口问道:“孩子到底是谁的?”

夏沫儿“噗嗤”一笑,故意说:“陆子璃的。”

笑语扭过头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又笑着说:“说了你也不会信啊!呵呵,是我的一个侍卫的,和萧萧感情一直都好,做那些事,是心甘情愿、水到渠成,如今他们已经成亲了。你也别怪她,她也是身不由己,她是我们的人,我们要她怎么做,她就得怎么做。”

笑语回过头来,毫不客气的说:“就你最坏!坏主意都是你出的,你比你弟弟还坏!”

夏沫儿也不生气,又笑着说:“你倒是直爽的很,这个性子其实我真的挺喜欢的。你也别怪我,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也有。”

笑语冷笑一声:“因为自己有苦衷,就可以把痛苦强加给别人了吗?你的苦衷就可以因此不苦了吗?”

夏沫儿轻轻叹息了一声说:“我当初只想让梓洵有更多的功绩,好让他顺利夺得皇位,如此,我和我爱着的那个人,便有了在一起的希望。你可知道,我至今未嫁,就是因为我心里也有一个不被大家认可的人。而梓洵答应过我,若是他坐上了龙椅,会将那个人扶持到可以让他与我匹配的高度,然后,让我们在一起。你可知道,他是一个乞丐出身的人,虽然有满腹的才华,却曾经因为家遭巨变而流落街头,而且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可以依靠,就必须要靠自己。父皇和母后宁愿我不嫁,都不许我嫁给这么普通的人。我必须要为自己的幸福去努力争取。”

笑语无奈的摇摇头,有些悲哀的望着她,心底是说不出的悲凉:“所以,你就要用剥夺和离间别人幸福的方法,为自己的幸福铺路吗?你还真是自私!”

夏沫儿轻叹着说:“算了,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会理解我,也不会理解梓洵,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梓洵他…..真的真的很爱你。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左右他,总是他在左右别人,就连母后也不能,可是,偏偏,他就那么那么的喜欢你,喜欢的没有理由,喜欢的没有了自己…..笑语,别怪他,他真的…..”

笑语低头不语,也不回应她的话。

再好、再爱,又能怎么样?他始终也不是她心里想要的那个人。她喜欢的那个人,也对她很好,也非常非常的爱她,爱到了可以包容她的一切的地步。只是,命运总是捉弄他们,让他们一次次的面对分离。

情丝,若是可以说斩断就能斩断,这个尘世里,又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人活在世上,最不能轻易抛却的,便是一个情字。只是有太多的人兜兜转转,找不到对的方向,也许,爱,本来就没有方向。

子璃不完美,他太善良,很少将人往坏的方面去想,这一点上,他们夫妻很像。可是,他并不傻,他只是没有野心,没有欲望,渴望和她过着平凡和踏实的生活,相伴着,普普通通的一生就好。可是,生活和环境却不允许他有这样的性子,若是有,便要接受更多的磨难,而磨难过去的他,依然还是一样的温润良善。她所喜欢的,不就是他的温柔和善良吗?所以,即便是给她再好的生活,再高的荣耀,她依然无法将心交给除了他之外的人。

她的子璃,她爱上,便是爱上了,也是没有理由,一爱,就是一辈子。握不到他的手,没关系,见不到他的人,也没关系,等不到他的天长和地久,依然没关系,她知道,他的心,会和她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夏沫儿离去后,笑语呆呆的坐在榻前,不说话,也不发火,就那么静静的独坐着,就连梓洵进来,她都没有发觉。

他在榻椅的一侧坐下,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挣扎着,他却死也不肯松开,她便瞪他,狠狠的瞪他,恨不能瞪死他。

他轻轻的笑,她越是怒,他就反而越是笑,每一次都是这样,瞪到最后,便是她眼睛酸胀的受不了,颓废的垂下眼眸不去理他。

“笑语,如果有一天,你不是云笑语了,你会不会忘记他,而爱上我?”他的声音很低很低,还隐隐有些颤抖。

明明知道她不爱,明明知道那样的结果谁也不能预料,他还是执着的想要追寻一点微弱的希望,而最后的结果,也许依然是失望。

这一次,她没有用沉默来回应他,她直截了当、干脆利落的回答道:“不会!”

他的手微微顿了顿,依然用指腹轻轻的抚弄着她的掌心,目光落在窗子上,轻轻的说:“笑语,别说的那么肯定,也许你会呢?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你,你拥有了一个新的世界,也许你会爱上我。我们试一试,可好?只是这一试,我便不许自己回头了,也不许你回头。”

她有些莫名其妙,怒气冲冲的喝道:“试个屁!就是下辈子我也不会爱上你,我要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一定会把你打成拔毛的鸡!”

梓洵眼底闪过受伤的神色,却又转瞬即逝,轻轻的问:“为什么那么爱陆子璃?他对你比我对你好?”

笑语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慢慢的、却又无比坚定的说:“他对我是很好,而且,他的好,是光明磊落的,是不掺杂任何不良的杂质的。他会在夏夜里陪我看整晚的星星,他会在冬夜里冒着风雨给我堆可爱的雪人,他会在寒冷的冬日里用自己的手暖热我的手,他会在我生病的时候亲自照料我,他没有为我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他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我……即使这些都没有做过,可是我爱他啊!就是爱,没有理由,就是爱…..”

梓洵的明眸变得暗淡了下来,急切的说:“这些我也可以为你去做,心甘情愿的去做,我也可以在危险来临的时候,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你……为什么,他可以,而我就不可以?”

笑语摇摇头,轻轻的、淡淡的,甚至带着微笑说:“可是我不爱你啊!就这一个理由,就够了……”

梓洵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雾气,低低的、沉痛的开口:“云笑语,你真残忍…..你何必要这么残忍?”

笑语的泪水凄然滚落,唇边却依然笑意绽放:“夏梓洵,不是我残忍,是你强加给我和子璃的痛苦,你必然也要一起来承受。伤害了别人,就一定会伤到自己。”

梓洵沉默着,一直一直的沉默着,却始终不肯放开她的手。

许久许久,久到了笑语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一句话的时候,他突然说:“云笑语,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吧!”

笑语的心蓦然提了起来,忙追问:“什么不好的消息?”

梓洵的目光转回到她的脸上,平静的说:“东平的皇帝陆青云病了,是肺疾,很严重。陆子璃不会到西蔺来寻找你的,他的人已经带回了让他失望的消息,而现在,他的父皇病了,他必须守着他,否则,若是没有他这个中间力量平衡和制约着,东平的夺储之争,会演变到什么惨烈的地步,没有人可以预料。你要知道,这种竞争是非常残酷的,有时候比战争更残酷。他的责任让他不能离开。”

笑语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低低的轻唤着:“父皇……他,他会不会有事?”

梓洵摇摇头:“不好说,据说曾经吐过血,若是医治的好,也许能够多坚持几年,如果不好…..”

笑语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笑语,你不喜欢在宫里,我放你出宫去,好不好?”他伸出手,想要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她却坚决躲开了,他的手就那么顿住了,许久才慢慢的收回,轻轻开口。

她戒备的望着他,根本就不相信。杀千刀的夏梓洵肯放她出宫,傻子才信呢!

“真的,我早就给你准备了一个更自由、更舒服的环境。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没有人敢拦着你,所有的人都会宠爱着你,你是最自由和快乐的。”他的话似乎充满了诱惑,让她的心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奢望,却又不敢相信他。

“鬼才信你有那么好心呢!”她终究还是不肯信,冷哼一声,没有放在心上。

“真的,但是我是有条件的。第一,不得和别的男人单独来往;第二,每个月要进宫两三次;第三,我随时会去看你,而你不能躲着我;第四…..算了,说的再多,你也不会记住一点点的……算了,你就当做我没说吧!”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开口。

“你走吧!我要歇息了。”笑语低下头,开始下逐客令。

他听话的站起身,脚步有些沉重的向门口走去。

笑语突然间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凄凉,对,就是凄凉!

他是西蔺的帝君啊!万万人之上,他凄凉个屁?该觉得凄凉的人是自己才对!背井离乡,被关在这个金色的鸟笼子里,她都快要疯掉了。子璃,子璃!你何时才能来救我?

梓洵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牢牢的盯住她,许久许久都不说一句话,一直盯得她毛骨悚然、怒发冲冠、扭过头来狠狠的回瞪他,他才轻轻的叹息着说:“笑语,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若是有一天,你不再是你了,不知道,我会不会后悔?”

笑语狐疑的盯着他,他却又摇摇头自嘲的笑笑:“不,不管你是谁,我都一样的喜欢你,因为,你的骨子里,依然是她。”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又头也不回的出了栀语轩。

抬头望望天空,他的却紧紧闭上了双眼,将手中的瓷瓶递给身边的近侍刘公公,低沉的说:“去吧!放在汤里。”

刘公公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弯了弯腰,便退下了。

梓洵信步来到水榭,又从袖中掏出另外一个瓷瓶,看了看,手紧紧的握了一阵子,突然拔开瓶塞,将里面的药粉撒入了幽深的湖水里。

灰绿色的药粉被风吹得纷纷扬扬,不消一眨眼的功夫,瓶子里就空空如也了。梓洵缓缓松手,瓶子坠落进了湖里,打碎了湖面的平静,碧波之上,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说不清的凌乱。

笑语,从此以后,这个尘世间不再有你,我是多么期待,能和你有一个新的开始。我会等,这一次,也许不再是没有希望的、令人绝望到窒息的等待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开始新的生活…..

二年后,夏,东平皇宫。

“父皇,您可好一些了?”子璃将一个厚厚的靠垫塞到陆青云背后,轻声询问道。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陆青云点点头:“嗯,好多了…..”

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可是,他不能说不好,说了,也许带来的是朝堂的恐慌和惊乱。好不好,都必须是好!

“子璃,你皇兄最近将朝政处理的怎么样了?”陆青云的声音有些低沉。

子璃有些犹豫的,模棱两可的回答道:“皇兄尽职尽责,很勤快。”

陆青云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反问道:“但凡是勤快就可以做皇帝了,是吗?子璃,那你也可以了。”

子璃忙说:“儿臣不敢,儿臣没有那份心思。”

陆青云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果真没有?”

子璃坚定的点点头:“没有。”

陆青云叹了一口气说:“没有就没有,朕也不逼你,你也别吓得那么狠。”

子璃有些汗颜,低头垂手不敢多语。

“你们终究还兄弟,即便是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也会替他隐瞒着,对吧?”陆青云突然开口说道。

子璃不敢开口,因为陆青云憔悴的脸上,已经带上了隐隐的怒火。

“为了扶持自己的势力,他在朕病重的这段时间,可没少将朝中重要的官职上替换成他的人啊!”陆青云突然开口说道。

子璃忙说:“也许皇兄是为了国事所需。”

陆青云摇摇头:“子璃,你虽然不参政,可是,朕知道,你心里明白着呢!你自个儿说,你皇兄做的好不好,对不对?”

子璃的汗落了下来,不敢多嘴,只得静默。陆青云又说:“其实,这也不是他的主意,是你母后的主意吧?你皇兄从来就没有过自己的主意,唯你母后适从。朕真不知道,若是朕有一天真的走了,这东平,到底是会陆,还是姓田!”

一番话说的子璃更是心惊,忙跪下叩拜道:“父皇息怒,儿臣若是有时间,必然好好劝劝母后和皇兄,父皇也千万莫听信他人言论,而让父子之间生了罅隙。”

陆青云点点头:“你说的,朕都明白,否则,朕怎么会一直隐忍不发。做了太子,想做皇帝,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子璃离开后,马上到太子所在的东宫,将陆青云的话原原本本的向太子说了一遍,听得太子冷汗直冒,不停的哆嗦。

父皇就是父皇,虽然日日在病榻上躺着,可却照样将朝堂之实权牢牢握在手中,他不过是父皇推到前堂的一个替身罢了,居然还妄想将所有的要害部门,全都换上自己的人。幸好,他动作比较慢,若是快了,反而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太子要子璃去劝劝皇后,让田家收敛一些,子璃却摇摇头,怎么也不肯。若不是因为父皇病重,京城他也是不会回来的,至于田皇后那儿,他更是极少去看望。

母后,原谅儿臣的不孝吧!只是,儿臣一看到您,就会想到笑语所受的苦,笑语至今下落不明,看来,只有到了儿臣和笑语团聚的那一天,儿臣才能在心里彻底的原谅您。

走进王府,玲珑就迎了上来,一个小不点也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舅舅…..抱…..抱抱…..”

子璃一把将小布点抱了起来,掐着胳膊转了几个大圈,小不点咯咯笑着,话还说不很利索,只是不停的叫着:“舅舅…..舅舅…..圈圈……”

子璃停下脚步,狠狠在他脸上蹭了一把,笑着将他递还给玲珑,捏捏他的小脸蛋说:“怎么样,今天小家伙还听话吧?”

玲珑的眼角抽了抽,低眉顺眼、顾左右而言他:“大哥,你还没吃饭呢吧?赶紧的去吃饭吧!去吧去吧!都给你备好了……”

子璃狐疑的望望目光躲闪的玲珑,又回头看看刚刚接过小不点的程峰,拉下脸色问:“云玲珑、程峰,你们老实交代,你们这捣蛋儿子又使什么坏了?”

玲珑捅捅程峰说:“咱儿子最听话了,对吧?”

程峰眼角抽抽着,没底气的点点头:“嗯,听…..听话……”

子璃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抢过小不点,堆起笑脸哄着说:“轩儿,乖!快告诉舅舅,你今儿又做什么厉害的事儿了?说了舅舅给糖糖吃哦!”

小不点咯咯笑着,指着廊下的栀子花,含糊不清的说:“花花….轩…..尿尿…..嘘嘘…..”

玲珑捂脸,程峰眼角抽搐,子璃开始咬牙了,猛地回头,怒吼:“云玲珑,看好你的倒霉儿子,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许碰我的花!不许不许,记住了没!”

说完一把将那还在得意的小家伙朝他们怀里一扔,大步向廊下走去。

还好,那一盆盆的栀子花,还依然开的灿烂,没有因为那捣蛋的小家伙的童子尿而被烧死。

子璃松了一口气,再次回眸,怒视程峰:“程峰,收拾残局,将这些花都搬到我卧房里去,再让你儿子乱碰,看我回头不割了他的小鸟。”

程峰赶紧的招呼人将那些花全都搬到了他卧房里,要是这些宝贝花出了事,他程峰就没有了孙子了,可了不得!

坐在椅子上,望着那一盆一盆的栀子花,子璃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中的痛意,却愈发的浓了起来。

笑语,你到底在哪里?这两年我找遍了东平的千山万水,又派人到西蔺去打探,为什么,却依然没有你的消息?你到底是生还是死?若是不在了,有没有在奈何桥上等着我?为什么,每个深夜里,你都会到我的梦里来,和我团聚,而一睁开眼睛,枕边却依然是空空的。

笑语,我从未放弃过希望,可是,谁又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

笑语,那一日的生死离别,我回来就病倒了,你,可曾也因此而受了伤害?你若是看到今天的我,一定会责怪我没有照顾好自己。你看,我的头上,已经冒出了白发…..笑语,你可知道,我的心,也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原来,没有了你的岁月,竟是这般的苍白和煎熬。

我以为又是母后,可是,她却发着毒誓告诉我,不是她!可是,究竟是谁?那个面具人,到底是谁?你又是何时认识他的?为什么看起来,似乎还很熟悉一样?我因此将你所有的亲人都仔细调查了一遍,却依然没有你的消息,你仿佛就从这个尘世间消失了,你到底在哪里?

笑语,无论你在哪里,无论要找寻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放弃。笑语,一定要记得我们的誓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无论天涯海角、无论海枯石烂,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等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你!

缓步走到妆台前,打开首饰盒,指腹抚过她曾经戴过的每一件首饰,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她暖暖的体温,他冰冷的心,才开始有一点点回温。

笑语,我的妻子,我这一生都不会放下你,无论前方的路是多么的艰难,我都会坚持不懈的寻你、等你,一辈子不放弃!所以,我还活着,不是我贪恋生命,只因为,我害怕,我去了,你还在,而留下你一个人,在这个茫茫尘世,孤独无依。我们说过,生死都要在一起,那便要相信,无论什么风雨,你和我,依然会重逢,依然会团聚!

仿佛行走在云端,前方一片雾气茫茫,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身边的人都去哪儿了,怎么独留她一个人在云海里徘徊。

一个熟悉的背影忽然出现在眼前,她想要叫住他,又不知道他是谁。

他慢慢回过头来看着她,温柔的笑,没有说话,就那么柔柔的看着她。

“你是谁?这是哪里?”她眨着晶亮的眼睛,想要看他更仔细一些,可是,他却只是笑,不回答、不向前,就那么远远的站着,好像他就是一个梦,遥远的梦,遥远到,让她忘记了,这确实是一场梦。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看你那么熟悉,却又不知道你?”她还是呆呆的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却又无法忽略他带给她的温暖的、熟悉的感觉。

她的心口有些痛、呼吸有些紧,她向他伸出手,想要去摸摸他的脸颊,却发现,他就在她的对面,却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她摸不到、触不着,心口,却越来越痛。

“我看到你,心就会疼。”她坦白的开口。

“我也是……我一想到你,心也会痛……”他说话好温柔啊,就那么宠溺的看着她,一直一直的笑。

“可我不认识你。”她喃喃低语。

“我在你心里,你也在我心里。”他怎么那么爱笑?他为什么对她那么的温柔?她又为什么好像很喜欢、很贪恋他的笑?

他向着她伸出手,一步步的走近,一步步的…..越来越近…..她也不由自主的向他伸出了手,也露出了灿烂的笑,一点点的向他靠近…..手就在她的指尖,她马上就要够到了,她能够想象的到,那一双手,一定很温暖,一定是她想要的那种温暖……

指尖触碰到了,如闪电划过脑中,她的头“嗡”的一下,开始眩晕了起来,心口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的手跌落下来,离开了他的指尖,紧紧捂住了疼痛的胸口。

“好痛!”苏乐言惊叫一声,蓦然睁开了双眼,从睡梦中惊醒。

“小姐,您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还是小丫鬟宝儿,正伏在床边焦急的询问着。

“不,不是噩梦……是很美丽的梦……”她喃喃的自语着,任由宝儿取了帕子,轻轻的给她拭去额头的汗水。

“小姐,又梦见谁了?”宝儿轻轻的问。

她回过神来,对上宝儿探询的目光,蓦然想起她是那个杀千刀的混蛋的人,马上默不作声的躺回了床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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