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稚细心留意,并无跟踪,才放心地跨进刀铺。公子来打刀,再正常不过的事。况且,在异域,这种刀铺客人最多。
伙计迎上前来,客气地问道:“公子要打什么刀?”
戎稚笑道:“狼刀。”
“公子请这边走。”伙计将她带到后院一间厢房内,退了出去。
“快出来!”戎稚沉声喝道。
“属下参见公主殿下!”一名护卫从梁间跳下,单膝叩拜。
“我吩咐你的事办的怎样了?”
“禀公主,东西已在来乌国路上,不出三日,必定能到。”
“最近乌国江湖人士有何动静?”
“公主,乌国尚且无其他事,只是?”护卫有些迟疑,心想到底该不该说。
“如何?”
“昨日从外间来个打铁的,他有封信要转交姚兰姑娘,属下不知该如何处理。”
“信在何处,拿来我先看看。”
护卫从怀中拿出那封信,火漆还未拆开,上面用异域文字写着“姚兰”二字,她拆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张白纸之外,并无其他,戎稚展开白纸,透着光左看看,右看看,横竖就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秀眉几乎拧成了结,沉思片刻后,她回身对护卫道:“你去打盆水来。”
护卫领命退去,不久,送上一盆清水,戎稚将白纸平铺于水中,渐渐显出一行蝇头小字:石遥在摄政王府地牢。
戎稚犹如遭当头棒喝,重重跌在榻几上,半晌不曾言语。
摄政王府,如此说,夜昆仑也认得那个埙,他看了一眼就知道石遥哥在墨都,亦或是他知道他已经被抓,所以匆匆进城。石遥哥的武功不弱,为何会被擒?夜昆仑手下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这可如何是好?她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着手。隐隐有些不安,心也烦闷起来,她知道,这种感觉,每次有事发生时,她总会有同样的感觉。
“腾”地一下起身,急急问道:“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禀公主,共有五人。”
“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毁掉一切能证明你们身份的东西,速速回戎国。”
“公主,那东西到后,如何转交?”
“直接到质子宫,此地不宜久留,快。”
她知道,那位黑衣人能找到,夜昆仑肯定也能找到,这太危险。果不其然,她和他们几个刚离开不久,乌国官兵沉重的靴子声从街角传来,她们立刻分散,各自隐于夜色中。
已近深夜,墨都卸下繁华,捻去烛火,沉沉睡去,戎稚抱着面人,一个在街上游荡,似幽灵一般,她只问了伊孤在哪里,却忘记问他那个地方要如何才能去得。轻风经过瓦房,发出低微的响声,待她想仔细倾听时,又觉得这静谧的夜里,剩下的只是一片死沉沉,那种半似空虚半似存在的声音,就是尹师叔嘴里的寂静,寂静的夜晚,陪伴着也只有寂寞,一种既渴望又讨厌的感觉,它总会适时来陪伴它需要陪伴的人。
今夜,无月无辰无光,她的眸子里,除了忧伤还是忧伤,石遥哥在黯无天日的地牢里独自受苦,她却无法解救。记得十二岁那年,她被困在杏子林的箭阵中,累得精疲力竭,恰巧那天福伯不在,石遥哥见她久去不归,沿路寻来,他和她一样,最不通的就是阵法,可他还是不顾一切地扑进阵里救她,因此身上多处受伤,当时她心疼的哭了好一会,石遥哥却不在意,还骂她笨,她当时有个念头,就是以身相许,只是太小,不敢说出口。现在想想,后悔死了,早点禀明心意,也许,石遥哥就不会去异域,也不会受伤,更不会结仇。也许也只能是也许,谁也无法求证。
漫无目的四处胡乱走动,不知不觉地走一高墙脚下,她倚着墙缓缓坐下。
“子时已过,不曾见佳人来访,无比心伤!”浑厚,悠扬的声音,从高墙上传来。
戎稚一扫阴霾,神情甚至有些激动,她慢慢站起来,理理衣衫,盯着他优雅地笑了一下。
他跳下墙来,眼神有些许迷离,只因戎稚脸上从未有过这种表情,他不得不承认,此刻她的美,无人能及。
“你这样一笑,叫我浑身发麻,不知该如何是好!”他靠近她,笑得那么邪恶,青眸里透出幽幽的光芒,手即将抚上她的脸,戎稚向旁边移了一步,避开他的手,黯夜里,对着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那双泛着幽光的眸子充满了诱惑,她有些恐惧,但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兴奋,一时间,她不知如何开口。突然忆起幼时,府里的老阿婆曾说,魔鬼最喜欢在午夜时分诱拐那些年轻的女子,在女子献身后就挖掉她的心,顿时,她觉得浑身寒毛倒竖,头皮一阵阵发麻,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
“怕我?”他扬扬眉梢,语气有几分轻佻。
“想起了一个故事。”
“又是一个故事,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呢。”
“等我空了再讲给你听。”戎稚的目光闪烁,犹豫到底要不要请他帮忙,单凭自己一人,根本无法从摄政王府救回师兄。他武功不弱,如果肯帮忙,会省不少事。
“你有心事?”
“嗯!”
“可否说与我听,也许,我可以帮你。”他的眸光开始转变,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语气虽是温和,但细听,却少了东西在里面,人在说话时,多少会带有感情在里头,此刻,他的话语里全无感情。
戎稚沉默良久,再度抬头时,眼里全是坚毅,她上前几步,道:“我师兄被囚在夜昆仑府上,我要去救他。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不知你是否会答应,你现在不必回答我,明日此时,我在这里等你,如果你愿意就来,不愿意我也不会怪你。”说罢,不等他回答,匆匆跑开了。
他,冷冷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手渐渐握紧……
马靴重重地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响声,在狭窄的通道上来回传递,甬道两边,是锈迹斑驳铁栅栏,红锈似血,火光下更是触目惊心。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夹杂着陈年的霉味迎面扑来,散发着迷迭香气的男人,从中穿过,搅乱了原本凝结的空气。青铜面具亦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厉鬼,狰狞可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