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一息长叹，那声音淳厚，绵长，却充满了浓郁的哀伤，浓得好似万般柔情都化解不开，谁在缅怀亡妻？

那里有墓么？为何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她怔在那里，一动未动，怕惊了这幽幽离殇，好在前方有丛蕨箩，遮住了她这个窃密者。大坻一柱香的功夫，黑影消失于山后怪石中，那人走后时隔不久，湖对岸又窜出一抹暗影。

“姐姐，地下又湿又冷，遭了不少罪吧，如今我也老了，很快就能见你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如同杜鹃啼血一般哀婉忧伤。

“姐姐，我恐怕有负你所托了！”

突然，一阵阴风狂袭而过，引得山上林木呜呜共鸣，声音如泣如诉。席地卷起的枯枝黄叶，拍在脸上生疼，湖水应风而动，掀起波涛无数，拍得岸边石头噼啪作响，却不知是山还是湖在哭泣。亦或是那位已逝多年的伊人在哭泣。她有许多心愿未了么？

“姐姐，是你吗？”那人哽咽地问

可谁来回答她？

那阵莫名的阴风来的快，去的也快，瞬时又恢复成宁静的秋夜。

“姐姐，我得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二人一前一后，相隔一刻钟左右，随后都是匆匆离去。

戎稚倚树而坐，怀抱双膝，心中感慨万分，他们如此的情深似海，又有谁人有福承受。若有一天自己不在了，会不会有这样的人守望她，祭典她。暗自神伤，谁会陪自己走完这一生？因而对石遥的想念越加强烈，兴许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比得过两位师兄的才情。

大师兄对师姐一往情深，就连当今圣上御赐的美女都敢拒收，只因不想让师姐伤心，除了师姐外，他一心扑在青城守备的事务上，东都虽无内忧，但却有外患，近年来，异域中涌现出几个强国，威协自是不言而喻。一想到石遥，神色不由得黯然，他在哪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令她兴奋的是，今晚无意间撞到如此之多的秘密，真不知往哪搁才好。这一夜，似乎因为这些秘密长大了不少。

心里七上八下的，好想找人倾诉一下，一个有些消受不起。迟疑了许久，决定回山门找师叔。

是否人真的无法完全主宰自已的命运，只能是在正确的时候选择正确的时机，顺势改变自已今后的方向，不刻意追求某种结果，因此时刻调整自己的人，总是活的最惬意，最自在的。但命运却不同，它会随时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让你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戎稚此刻的心情恰是如此，只因为她比平时晚出门了半个时辰，仅此而已，命运似乎朝着她不可逆转的方向去了。

刚才只窥得冰山一角，似有些不太满足。若此刻下山，倒也罢了，怎奈，半道上的她却鬼使神差地折身而回，想一探究竟，好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师叔。再一次蹋足雁鸣湖，想看看，那位已沉睡多年的伊人到底是谁？她自己都解释不清为何此刻好奇心会如此之强。

跨过那从矮蕨，她如惊鸿一般飞身掠起，挥出袖中白绫，绕在一颗老杏树上，借力到湖对岸。

任着刚才的记忆，朝着刚才那人哭泣的地方前行，弯着腰仔细探寻，不看倒是不要紧，看了吓人，密密麻麻的坟还真不少，每个墓碑似乎被人有意破坏过，碎成无数个小块，散落在各处。她试着想把一块看上去坏了时间不长的碑凑好，好知道上面写的是谁。

忙得起劲，丝毫未觉察到身后袭来的冷意。

“谢谢你！”一阵幽幽叹息。

“不客气！”戎稚头也不回地答道。

埋头继续苦干。

“坏了许久，都没人帮我修辑！”

“哦，我只能暂时把它拼在一起。”还未回头。

“可惜了，这么好的白玉石！”悠悠的叹息，柔柔的声音似乎能化开千年的冰雪，听着如此沁人心脾的声音，戎稚似乎觉得秋夜也不那么凄凉了。

“没事，回头我问我娘讨点银子，给你重刻一个！”

此言一出，方觉失礼。虽是口不迭声地说抱谦，可仍旧未回头，忙着手中事。

狁兮，墓碑上只模模糊糊刻了两个字！好奇怪的名字。

“我的名字好听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刻正值子时，传说中的妖魔鬼怪都在这时出来觅食的，想到此，浑身寒毛直竖，唿地站起来话也不说向前走了几步，自觉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方转过身来。

白衣白发，发丝遮住了她整个的脸，风吹动的也只是戎稚的衣衫，她却如画在那里一般。北方的秋夜，已是很冷了，戎稚心更是凉到脚底，刚才的慌乱只是暂时的，她镇静过后立刻认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高手。

“你是何方高人？”

“我不是高人，下面实在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她的语气很诚恳，真的很像是出来透气的，不过，不是人，而是鬼！

戎稚脸色煞白，头皮阵阵发麻，汗珠沿着额头流下来，她只所以紧张，是因为她发现，对方说话时根本不呵气，可自己每出一句话，甚至是呼出一小口气，都会生成白的烟。难道她真是鬼？

“不必装神弄鬼的，我又不是小孩！”她故作轻松道。

“我没有装鬼，真的，你看！”说罢撩起自己的白发，想让戎稚看她的脸。

她的坦承吓得戎稚一口气倒退了好几步，那张脸实在是太可怕了，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且她移动的速度极快，瞬间就到戎稚面前，伸出死人白的手，道：“我，我们做个朋友吧，我一个人特别孤独！”音如天籁，悦耳动听，语气还有点害羞，似乎是妙龄女子见到心动的男子的那种害羞，只可惜，她那脸实在是……唉！是个人都要吓死的。

戎稚觉得自己有点迷乱，可跳动的心还是不停的提醒她，不管对方是人是鬼，自己都不是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正打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手却被她捏住了。冰冰凉的手，没有一丝温度，甚至连脉息都没，人不可能在运功的时候还能隐藏自己的气息，如此只能证明是真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