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儿,你能来,我真是很高兴。”
“北恭王,你会在乎吗?”夜夫人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如果在乎,我怎会有当日的屈辱?世上已经没有抒琉王了,你不必再演戏了!”
“夜儿,我没想到当日你会去找他,我以为你会向父皇说明,愿意嫁给我,可是,你却找他去了,你明知他对锦如情意匪浅,而且他们已有了麟儿了,为何还苦缠于他?至于后来,后来的一切是我万万不想发生的。”他眼中露出痛楚。那年,他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权利,失去了喜爱的女子,为着心中的不甘,他毅然投靠别国,举兵攻打自己的国家,因为他,国家易主,而最终他只是做了苗疆的北恭王,对于起伏的人生,他有些看不透,是想要那至高的权利还是只想证明自己的存在?由始至终他都叫不准。得知他恼恨之人在十几年前惨死时,他并不曾感到欢喜,反而有些失落,甚至有些伤心,对于这种想法,他竟有一些害怕,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不会,我怎么会出错,由来只有天下人负我!
夜夫人看着他有些迷乱的表情,略一皱眉说道:“你怎么了?”
“本王很好!”他忽然睁大眼睛直直看着她,眼底略显青黑之色。
夜夫人一愕,忙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腕上,略一沉吟,随即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弯刀,在他手心处一划,“呲!”一股黑血射出。
“你怎么中毒了?”
北恭王身形一晃,忙扶住旁边的椅子,看着夜夫人焦急的样子说道:“夜儿,你还关心我,是吗?”他心中窃喜,当刚刚听人禀报她来王府时,他就服食了毒药,为的就是试探她对他的心,而她的解毒本领在苗疆几乎无人能及。
“北恭王,您此言差矣,我只是苗疆的子民,应当效忠您的。”夜夫人清冷地说着。
“仅此而已吗?”
“是!”夜夫人仰起头,“今次是带凤使来寻人的,并无其他。”
“夜儿,我怎样做,你才可以像从前那般对我?”他痛苦地问。
“王爷也说是从前吗?”夜夫人一笑,“王爷还是不要再计较这些了吧?我现在背负贱名许久了,入不了您的眼的。再说,他也不在了。”声音到最后变得极轻极轻,似自语般低喃。
“哈哈哈哈,你,今时你还是念着他!即便他死了,他都没想起你,而你得到了什么?你又想要些什么?”北恭王脸色苍白地说道。
“我要冥寨成为苗疆各寨的统帅,我希望苗王听我号令,你能做到吗?”夜夫人讥讽地一笑说道,“如果你可以做到,我愿随王爷处置。”
“夜儿,这可是你的想法?”北恭王看向她,“如果你喜欢,我就依你。”
“你做到再说吧!”夜夫人迈着轻盈的步子向外走去,“我等王爷的好消息。”
“夜儿,本王做到了,你可不要食言!”北恭王望着她婀娜的身影说道。
夜夫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样,只是她不想面对北恭王的执着,虽然年少时候曾在一起玩乐,可是自己心之所属之人不是他,虽然他们是双生兄弟,有着相似的容貌,可是性情却是千差万别,而自己偏喜欢上那不属于自己的人,甚至执拗的去找他表白,可是却换来冷漠的拒绝。因着愤恨,因着嫉妒,她帮北恭王借来苗王的兵力攻向他的国都,而那人竟为保子民免受涂炭宁愿弃皇位,最终流落民间做一个闲云野鹤。什么荣华富贵,什么皇权贵胄,统统都是过眼云烟。而她自己也由原来娇宠万分的苗疆公主,变成一个名声狼藉的冥寨寨主,二十年间,年华老去,当初的苗王,也是她的兄长早已经归西,这一任苗王跟她更没什么感情可言,而她也很久没来这里了。对于为何肯帮助冥主,只有她自己知道,不光是因为冥主武功奇高,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更因为他实在太像抒琉王了!她只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也许是对抒琉王一种偏执的爱恋吧。当她看见凤使拿出那画像,她就惊异万分,更无比担心,她怕凤门带走他,无论什么原因,她都不想他离开,哪怕把自己所有的都给予他,也心甘情愿,只要,只要他不离开她。看着凤使坚决的样子,她最后想到了北恭王,那相似的容貌,只是心里存在一点点侥幸而已,希望凤使会带走北恭王而放过他,可是那凤使却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做。对北恭王最后说的话也是在帮冥主,她知道冥主需要什么,那是至高的权利,也只有用这个办法才可以让他不离开她。心中涌出苦涩,对于一个与他极其相似的男子竟也会用这么卑微的办法来挽留,难道自己真的这么可悲吗?求之不得,那种滋味胜过夏日的黄连,又似镜中花、水中月,遥望无期。
“这北恭王是什么来头?他似乎不是苗疆的人,怎还会被封王?”玲珑问一心。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他和柳宫主似乎有些关系,那容貌很是相像。”
“嗯,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吧。”玲珑点头说道,“一心,真的凤使如果发现我们假扮她,会怎样?”她忽然想到,这做假总有露馅的时候,万一遇到真的怎么办?会不会严惩了她,真有点儿玩火自焚的感觉,谁让自己冒充人家了?
“夫人不必担心,这凤使在世上已经绝迹十余年了,应该不会再出现了,不然怎会让玉凤凰流落玉器铺里呢?”
“嗯,也对。那么,现在我就是凤使,对吗?”玲珑轻轻笑着说道。
“是,凤使还有什么安排?”一心也笑了。
想来好久没笑过了,今日看见那人不是寻烟,玲珑竟有种说不出的坦然,还好不是他,记忆中有他孤傲的身影,有他深情的目光,有他清泉般的气息,更有他绝美倾城的笑容,而唯独没有北恭王的那颓败的气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竟与寻烟这般相似,还有那赤涯,他们怎么都这么像呢?究竟是福之所至还是祸之所倚?
清俊的男子站在那里,略一施礼道:“冥主,凤使与夜夫人一起往北仓的方向去了。”
“北仓吗?”金色的面具泛着清冷的幽光,这正合我意,北仓不得怎能掌控苗疆?
“冥主有何吩咐?”
“本主要你扮作冥主,在我不在的时候看住冥寨。”
“是。”刘弼答应道。
“对于别人应该没问题,只是千万不要出现在夜夫人面前,毕竟她对你太熟悉了。”
刘弼俊脸猛一红,忙道:“我与她没有瓜葛。”
“我信!她只是恨世间所有的男子。”
他听见这番话,微微一愣,随即释然,“冥主看得通透,刘弼愧疚。”
“现在没有刘弼,只有冥主!”说罢,绯色衣衫一闪,刘弼眼前一花,一张金色的面具就罩在他的脸上。屋内霎时有些诡异,两张金色的面具一样的清冷,相似的身形修长挺拔,只是一人一身绯色,一人身着藏青,刘弼猛然发现,他们这些被夜夫人抓来的男子,都有一样的身形,甚至眉眼的轮廓都隐隐有那么一点相似,这是他从未发现的,今日听了冥主的吩咐之后,他才有所觉察,看来他们只是别人的影子而已,想到这儿,不觉自嘲一笑,纵使不堪,也已是过眼云烟,终有一天他会离开这儿,且不带一丝留恋。
赤涯等刘弼换好一身红衣之后,示意他出去,四处在冥寨中走动走动,熟悉熟悉这个身份。
刘弼本就中过武状元,论气势觉不是凡夫俗子,更何况带着那标志性的金色面具,穿着那乍眼的绯红,谁还敢盯盯瞧着他呀?
待刘弼再次回到那竹楼里的时候,却看见一个陌生人站在那里,那人一身白衣胜雪,容貌虽是平凡之极,但周身那脱尘出仙的气势却不敢让人轻视。
“冥主。”刘弼施礼道。
“本主今晚下山,冥寨不得轻易有所行动,无论何事!你可记住?”
“是,一切等冥主回来定夺。”
“本主只是不想冥寨有所闪失而已,应以不变应万变。”
“是,刘弼记住了。”
看看天色,赤涯走出竹楼,飞身一纵,瞬间没了踪迹。
刘弼望着那一闪而过的身影,暗自赞叹,真是好武功,看来这冥主在这世上也无几人是他的对手了,这也就不奇怪为何夜夫人肯听命于他了,只是他那平庸的容貌会是真实的面容吗?摇摇头,定不会是。
“夜夫人,看来此次还是没能找到那画中之人。”
“是我办事不利,还请凤使见谅。”夜夫人挑了一下眼睛说道,样子极其撩人,“不如我们在此处多寻找,也许会有收获,毕竟这里是苗疆最繁华的地方。”
“嗯,好吧。”既然这夜夫人是个关键的人物,玲珑倒要看看她想怎样。
“那明日我带您去见苗王,他手下人手众多,能帮上忙也说不准。”夜夫人说道。她怎么这么急着找人呢?难道她没见过那个冥主的真容吗?不对,一定是是她故意不让自己接近冥主,这般隐瞒冥主的身份及容貌,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赤涯就是柳寻烟?不过,那陌生的气息却在否认着。玲珑心中一番思量。
看玲珑没说什么,夜夫人笑了一下说道:“如果凤使不反对的话,明早我再来。”
“好,有劳夜夫人了。”玲珑看着她,随口说道:“夜夫人新婚燕尔就劳烦你为凤门奔波,属实有些不忍。”
她表情一僵,随即温柔一笑,“凤使您太客气了,普天之下谁不愿意为凤门效力呀。”
“呵呵,那我们明早见。”玲珑打着哈哈说道。看来这夜夫人只是单相思罢了,那僵硬的表情早已出卖了她,原来冥主只是利用她而已,从没想与她成亲。
“夫人,这苗王能是我们随便见着的吗?她会不会有什么诈呀?”一心看着她走出去后问道。
“我们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既然冒了这个凤使,就决不能退缩。”玲珑眼望远方,坚决地说。
玲珑随夜夫人一路行走,来到一座高大的院子外面,这里围墙很高,门口有许多苗人把守,这就是苗王住的宫殿吗?别说齐国的皇宫,就是西域的皇宫都比它气派多了,这苗王真是低调。
那把守的人拦住她们,只见夜夫人拿出一个什么牌子,冲他一晃,那人忙双膝跪下,放她们进去了,玲珑心中很是好奇,这夜夫人倒是很神通哇。
院子里面倒是蛮大的,一条平坦的石路伸向远方,周围种了许多竹子,郁郁葱葱,深秋的风吹过,竹叶哗哗作响。她们顺着石路走去,随着走动,玲珑有些暗叹自己小瞧了这苗王的宫殿了,石路的两旁间或有大小不同的房屋,竹楼、瓦房、亭台一应俱全,那竹林深处各个围墙隔开的倒像是妃嫔居住的后宫。路的两旁每隔不远就有一队苗人走过,他们就是这里的卫士,保护苗王的安全。
再往前,远远看见一个高大的殿堂,红色的石柱挺立,青色的石墙,屋顶碧瓦,屋檐上翘,四角雕着祥瑞的石兽。玲珑看着看着,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老奴参见明夜公主!”
玲珑抬眼一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前方低头施礼,他应该是一个太监吧,也是,无论哪个国家,宫里住的都有太监呐。
“免礼。这个名字,我好久没用了,还是叫我夜夫人吧!”淡淡的声音从她嘴里传出,不带任何情绪。
她是苗疆的公主?那怎么会当了山寨主?再怎么不济也是金枝玉叶,不比那寨主好哇?玲珑心中疑问重重。
“敢问,您,这是?”那老人问道。
“我想见苗王,劳烦通传一声。”
“是,请您稍等片刻。”老太监走进大殿。
不多时,他快步走来,然后深施一礼,说道:“王上有请您。”
夜夫人略一点头,回头对玲珑说:“凤使,请。”玲珑便随着她进入了苗疆的大殿。
殿内高台上端坐一人,那人二十多岁,长相清寡,眼神狠戾,一身玄色衣服,看上去有些渗人,这也太阴寒了。下面有一女子,一身粉衣,面容姣好,神色却是凛然,也不行礼、下跪,只是有些倔强地望着上面的苗王。
苗王看见她们进来后,脸色微微缓和些,对夜夫人说道:“姑母,近来可好?”语气并不友好,看来真像人说的:最是无情帝王家。
“还好,确实很久没见了,不知王上可好?”
“孤王甚好,有劳您惦记了。”
“姑母好!”旁边的粉衣女子施礼说道。
“你是,明雪霞?”
“是的,姑姑,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我才两岁。”那女子有些撒娇地说着。
“是呀,是太久了,现在你也十八岁了吧?”夜夫人眼中略一深沉。
玲珑不禁看了看夜夫人,她究竟多大了?依着他们的诉说,这夜夫人应该快四十岁了吧,可是却有这么年轻的容貌,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她忽然又想到,赤涯多大了?看样子应该和柳寻烟差不多,二十多岁吧?呵呵,这夜夫人不会真喜欢他吧?差十多二十岁呢。玲珑心里早就把赤涯与柳寻烟分开为两个人了,是呀,那狠厉的作为、那冷漠的举止、那近乎相逼迫的询问,怎会是他?
“雪霞,孤王说的话你回去考虑考虑,明日再来。”苗王对粉衣女子说道。
“好,明日我再来,不过,王兄,我看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如果你敢违抗,孤王就用蜜蛊!即便是你的尸首也不会放过!”
那雪霞公主粉脸猛地变色,一种绝望的愁云罩在脸上,她回身施一礼:“王兄,雪霞,走了。”然后起身决绝地离开。
苗王看着她离开,微微皱了一下眉,对身后一人挥挥手,那人点头离去。看来他还是很担心他的妹妹呀。
苗王转过头,看了看夜夫人,问道:“姑母,不知找孤王有何事?”
“劳烦王上,今次是求王上准苗疆的闵长老帮我冥寨。”夜夫人说道。
“究竟是什么事,竟要动用他?”
“这位是凤门的凤使,”夜夫人对苗王引荐道,“凤门玉凤凰落于冥寨,让冥寨务必找出一人,而闵长老精通此道,定会帮这个忙的。”
“玉凤凰?”苗王清寡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就让他帮你找吧。不过闵长老并不在北仓,后天他会回来,到时候,您再来即可。”
“好,后天我会再来的。先谢过王上!”夜夫人转身就要离开。
“凤使吗?请留步!”玲珑还没抬腿,就被苗王叫住。
“王上,请问叫我有什么事情?”玲珑强作镇定地说。这人一看就是极其阴狠、喜怒善变之人,得小心再小心才行。
“凤使,孤王想求凤使一事,不知可否单独请教。”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尴尬。
玲珑对夜夫人和一心说道:“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就出去。”
一心用眼睛看了看她,玲珑对她略点一下头,这苗王断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加害于自己,再说,看他刚刚的表情,应该是真有什么事情吧?
“王上太客气了,您有什么只管说就是。”等一干人等都退了出去,玲珑问道。
“孤王身体一直都很好,只是近来脾性有所改变,极易疲倦,御医也诊断不出,前些日子,西域送来一些滋补的丹药,孤王服食之后确实好很多,可是这脾性却大大改变了,极易怒,而且怒极必杀人。我苗疆本是蛊毒之鼻祖,可是却查不出那丹药有何异处。听闻凤门见多识广,不知可听说过这种丹药吗?”
玲珑眉头一皱,西域敬献的,肯定有什么企图。“您服食之后可否感觉精力充沛?可否觉得每日必须服食,否则寝食难安?”
“是,凤使果然厉害。”
“您最近是否有过幻觉?是否偶尔流涎?”玲珑不慌不忙的问着。
“是,是。凤使,这是怎么回事?”苗王睁大眼睛看着她。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定是引人上瘾的毒品,最后达到控制这人的效果,哼,是许远山吧?对苗疆用蛊毒不起作用,弄不好还会反伤了自己,这种上瘾的东西就不同了,它不是毒物,更不是蛊虫,苗疆不会发现。
“王上,这种东西在别处叫做五石散,是让人上瘾,最后达到控制人心的目的的。”玲珑回答他说。
“可有解法?”他的脸因为气愤而有些变形。
“没有解药,不过可以凭借人的意志一点点儿戒掉。”从古至今是凡沾染了毒品的人怎会轻易戒掉?
“一点点的吗?”
“是,如果是忽然全部停掉则有性命之忧。”
“好!孤王先谢过凤使。”他顿然挺直身子说道,“即便没有明夜公主相求,孤王也会让闵长老帮你的。”
玲珑抬眼看向他,他那清瘦的身子直立着,显得那么的单薄,处在这个位置有太多的忧虑,忽然想起一句诗:高处不胜寒!那里是否真的让人感觉孤寒?
玲珑转身告退。一路上都在想,权利真就那么重要吗?古往今来那金灿灿的宫殿上端坐的天子哪个不战战兢兢,哪个不是趟了一身血水而来?如果真是那么惨烈,倒不如做个闲云野鹤更舒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