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等待,不如自己找寻答案。打定主意后,玲珑走出竹楼,看见几个仆众正从对面的竹楼,也就是赤涯的竹楼出来,细细打量一下他们,他们年纪都不大,样貌不很突出,不似那些青年仆众,各个俊朗不凡。略一沉吟,原来如此,想必那俊美的仆众是夜夫人身边的人,或者说是她的裙下之臣,而这少年仆众定是赤涯新近召集来的,算是他的近仆吧。
正看着他们,一个大眼睛的少年忽然抬头看向玲珑,眼中满是好奇。她微微一笑,对他招招手,“你过来一下。”
那少年略一迟疑,最后还是走了过来,双手施礼说道:“凤使有何吩咐?”
“噢,没什么,只是瞧着你有些眼熟而已。”玲珑盯着他看。
“可是,我以前没见过凤使呀!”他眨了眨大眼睛说道。
“你当然看到的不是我现在的样子了,凤使怎会随便以真面目示人呢?”看着他有些不解的样子,玲珑又说道:“冥寨我早已来过,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那凤使就更不可能在这里见过我了,我是两个月之前才来的。”
“不会吧?冥寨缺人吗?看你小小年纪的,冥寨要你干什么?”她嘲笑似的问道,“冥主会需要你照顾?他怎能没有仆人?”
“你不知道吗?凤使也有不知道的?”他眼中透出喜悦,随即骄傲地说:“这冥主不比我早来多少,两个月前冥寨一日之内死了十名仆众,我们……”
“小康!”他身后有人叫道。
那大眼少年忙止住话,然后警惕地看着她。
“小康是吗?看来我真是认错人了。”玲珑冲他笑了一下,“我记得那日看见的人叫少月,不是叫小康,你先忙去吧。”她胡编着,看来冥主来这里的日子也符合,只是当日死了十个仆众,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依着他想要控制冥寨的思路来看,不应该杀死那些喽啰呀?一定有什么事。当初他被带到这里,一定会有人知晓,可是到哪里打听呢?可再没人像小康那样单纯好糊弄了。
看着他们走远,玲珑心中疑问更甚。
“凤使。”一阵软腻的声音传来,是夜夫人吧,玲珑回头望去。
一身绛紫的衣衫,腰束同色宽带,衬得那腰不盈一握,肌肤白皙通透,脸如桃花,她的确很美。等等,玲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她在苗疆,怎么穿的不是苗疆的衣服?这装扮分明是齐国的样式,难道她是齐国人?
“夜夫人有什么事情吗?”玲珑按住心中的惊诧,问道。
“我只是想说,那画中之人可是齐国人?”她竟然先发问了。
“我只是奉命而已,至于他究竟是哪里人,并未过问。”
“那倒是可惜了,如果是苗疆的人,我倒是知道他在哪儿,如果是齐国的人,我可不知道他在何处。”她眼光流转,风情万种地说。
“只要是画中人就行。”玲珑回答道。她在耍什么花样?
“我可以带你去,只是,这人与冥主不和,你随我去可以,但是不可以让冥主知道。”
“噢?我倒有些兴趣了。他是什么人?”玲珑看着她问道。
“他的身份不好说,也没人能说得清,很少有人知晓他,不过我有办法可以进出他的住处。”夜夫人美丽的眼睛看着她。
“好,我随你去。”为着渺茫的希望,她也要一试。虽然一眼就可以看出夜夫人是在支开她,可是她却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她在赌,赌她不敢对自己不利,因着这凤使的身份,玲珑也笃定她不敢做,也不敢对自己说谎。
“那明日,我就在山下等你。”她对玲珑笑了一下,温柔美丽,“千万别让冥主知道。”
“好,明日见。”
隔壁就是冥主的竹楼,玲珑走了过去,深秋的夜晚微凉,秋虫早已不在鸣噪,只有林间偶尔传来的鸟鸣,一声,一声,清脆悠长。
“凤使,这么晚了,没有睡觉吗?”绯色的身影忽然闪了过来。
玲珑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冥主,这么晚了,本不想打扰的。可是,我得交代一下,明日我下山,半月之后,我会回来,希望到时候冥寨会找出本使所要之人。”
“凤使走得很匆忙,不知本主可以帮上什么忙?”
“我自会处理,冥主客气了。那我们半月后再见!”她一转身离开。
身后那一身红衣的男子只是在那里站了一会儿,随后转身进入竹楼,夜,依旧静谧,依旧清冷。
第二日,玲珑早早下山,四下看去,才发现远处一个女子,正是夜夫人。
“凤使果然守时,我们上路吧。”
“好。”玲珑回答道。多说无益,不如跟着她,看看有什么花样。
苗疆的确是很荒芜,除去不多的平地,剩下的都是大小不一的山峦,这南冥十三寨庄就是在几座稍大的山上建立起来的,各个山寨也不都像她们相像的那样落草为寇,杀人结社,绝大多数是一种合作群居的形势,各有各的分工,倒像一个大的村落。
一路骑马而行,大约走了五天,她们来到苗疆的中心——-北仓。说是中心,其实就是苗疆的王居住的地方,北仓地处苗疆的北部,这里是苗疆少有的一处平原,但地势却偏高。
玲珑和一心随着夜夫人进入这平原,这里气候就比冥寨要寒冷一些,这里的建筑也不再是那山寨中的竹楼,而是青砖翠瓦,房屋林立,店铺街道一应俱全,只是不像齐都那般热闹就是了。
她们一同走在街道上,引得很多好奇的目光,街上的行人大都穿着苗疆特有的服饰,而她们似乎与他们格格不入,玲珑皱着眉,夜夫人怎会不知?难道她是故意这样做的?
“凤使,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吗?”她软糯的声音传来。
玲珑心里一惊,她在试探她吗?谁知道那真的凤使是否来过。
玲珑不紧不慢地回答着:“来与不来有关系吗?”
“噢,我只是觉得凤使见多识广,应该去过很多地方。”
“呵呵,我倒觉得夜夫人似乎太过关注我了,还是你太过关注凤门了呢?”玲珑故意拉长声音。
“哦,凤使,您海涵,是我逾越了。”她忙说道。
“那人在哪里?”玲珑不去管她的惊心,只是关心她要的答案。
“在前面转角的院落里。”
她们随后来到一处宅子前,这院子不大,但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玲珑往四下瞧了瞧,心中不觉暗自盘算,这宅子隐在几间店铺之间倒是很隐蔽,难道只是这样吗?
夜夫人上前轻叩门扉,那叩门声竟是——三长两短!玲珑彻底无语了,这暗号真是千古不变呐!
“吱嘎!”门打开了,一个年老的仆人出来了,他一看夜夫人,脸上露出恭敬之色,然后打开门,把她们让了进去。
院子里有三四间房子,四周都是围墙,围墙很高,与外界隔绝开来。她们进了其中一间,这里应该是书房,书架上各色书籍,长几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旁边还有几张太师椅,她们就坐在那儿,等此间的主人。
等待是最漫长的,她们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只能这么静静地等着。
许久之后,一阵轻微的声响传来,玲珑看见远远一个玄色的身影,那身影越走越近,她则由开始的惊诧渐渐转为轻笑,那不是他。
“夜儿,你来了。”声音透着惊喜。
玲珑心里暗笑,这夜夫人看来是思念成狂啊!难道是对此人思念极深,才会听命于那冥主的?这进来的男子的确与柳寻烟极其相似,可是依照他的举止行为来看,他的年龄足可以做柳寻烟的父亲了!父亲?难道?不对,寻烟亲眼看见自己的双亲惨死,怎会是他的父亲?
“北恭王,好久不见呐。”夜夫人清冷地说。她这态度可真是变得太快了。
“夜儿,你还在怪我吗?”那人问道。
“我怎敢?今日是凤门之人要找你。”
“凤门?”那人这才看向玲珑。
“北恭王,”玲珑对他点了一下头,“看来是我的失误,您并不是我要找之人。”
“凤使,你确定吗?这冥寨,乃至苗疆,就只有北恭王符合您要找之人的特征。”夜夫人皱眉说道,声音有些急切。
“他并非是我凤门要找之人。”玲珑再次肯定道。难道夜夫人不知道她已看了冥主的面容了?她怎这么确定苗疆没有和那画一样的人了呢?
“不知凤门要找何人?本王可否帮上忙?”那男子问道。
玲珑抬眼看向他,的确与寻烟很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阴狠之气,她刚要说话,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雪儿。”
循着声音,玲珑看见一个黑色衣衫,黑布罩面的人,那人一双黑色的眼睛炯炯放光。
她微一怔,他在叫谁?
那人也似乎发觉有些不妥,忙对北恭王施礼道:“在下失态了,请王爷见谅。”
“无妨。”北恭王说道,随即又看向夜夫人,眼神专注,“夜儿,近来你可好?”
“谢王爷关心,我很好,前几日刚刚大婚,只是王爷你还没送我贺礼呢!”美丽的脸上一片讥讽。
“夜儿,你这是何苦呢!”
玲珑看着他们各自的表情,自己实在不想趟这浑水,忙起身道:“北恭王,既然是误会一场,我这就告退。至于夜夫人,你与王爷先在此叙旧吧,我也该与你分手了。”
“王爷,我送送凤使吧。”那黑衣人说道。
“好。”北恭王看也不看就答道。
玲珑和一心走在前面,那黑衣人紧跟在后面,快出门口时,他突然问道:“凤使,你可曾去过凌河?”
“有什么关系吗?”玲珑问道,对于不知是敌是友的人,最好少回答问题。
“我只是觉得凤使和我一个朋友很像,她曾在凌河住过。”
“既是朋友,又怎会认不出?”她问道。
“她当日坠入河中,便再无消息。”他的声音透出一丝深沉。
“那真是不幸,我属实不认得在下,看来我并不是你的那位朋友。”说完快步离开。其实玲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匆忙,只是心里有种压抑的感觉出现。
他看着远去的身影,呆愣着。眼前出现一双如水的大眼,那一声声的呼唤似犹在耳边。
“幕哥哥,你在哪里?你不理雪儿了吗?”
“幕哥哥,你怎么受伤了?”
“幕哥哥,你不要再咬嘴唇了,都出血了。”
“幕哥哥,雪儿陪你玩,好吗?”
那个轻纱罩面的小女孩,他都不曾看过她真正的面容,可是那双大眼睛却无比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那段不堪的童年,因着有她,所以精彩。而那美好却被那湍急的河水肆虐掩盖,那水中挣扎的小手无力地伸着,一切都沉没后,水面上唯剩一方轻纱,随着水沉沉浮浮,似在告诉他,她曾来过。
今日,相似的面纱,相似的眼睛,是她吗?多希望是她,只要她还活着,就已经很好。这世上只有她不曾遗弃他,只有她肯陪伴他。是你吗?雪儿,因为有你,今生才会有些许的乐趣,因为有你,我才肯看世间的变幻,因为有你,我的世界才会有春暖花开。
“您不认识他吗?”一心问道。
“当然不认识,我现在哪有功夫结识各色人去?”玲珑头有些大,她的记忆还是有些空缺,是什么呢?
“他是贺兰国师道离的徒弟,也是许远山的儿子。”
“什么?许远山?哼!他倒是会算计,手竟伸到苗疆了。”玲珑皱眉说道。对于那黑衣男子倒没有什么敌意,只是听说他是许远山的儿子后,很是吃惊,直觉上他没他父亲那么阴损,不过子承父业,也许是她看错了。
玲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认识你吗?”
“不,一心只是尊主的暗卫,一般不会出现在明处,也是尊主的最后一道屏障。”一心郑重说道。
“那他的暗卫有多少?”
“只有我一个。”一心眼望着她,淡淡地答道。
“什么?”他竟把自己最后一道保护屏障派给了她?她终是无法还他这份情,那忧郁的蓝瞳再次出现在眼前,不觉叹道:蓝天钦,你的这份情意太过沉重了,以至于我都恨我自己为何要负了你!心中千万句对不起,只盼有人如你待我般待你,为你拂去眼中浓浓的忧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