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了谁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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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一切都静止了。

只听“滋——”一声,水从老刘的裤管里渗透出来,他手扶着门把,那门因为经不住他身体的颤抖,碰撞着墙壁发出“嗒嗒嗒”的声音。极度的强刺激令他小便失禁了。他指着洞开的窗,张着嘴巴,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刘吉强如梦初醒,如一支离弦的箭,猛地跳过床,攀上窗台:“妈——”声音嘶哑而绝望。这是在五楼!

底下是一个小花园,此刻黑漆漆的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怎么了?”周若溪把儿子安抚上床,就听见隔壁房间丈夫的嘶喊,忙奔到窗口看,虽什么也看不清,却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她转身,连拖鞋都没有换,奔跑着下楼,走过三楼,她用力敲门:“哥,出事了,帮帮忙吧。”这就是亲情,在一个人危难的时候,她想求助的永远是自己亲近的人。

周若明揉着惺忪的眼睛来开门:“来了,来了。”

“快,我婆婆跳楼了。”周若溪没等他完全打开门就急促地说,说罢转身奔下去。很快刘吉强已经恢复了理智,踏踏踏的脚步声也随之而来。

周若明呆了呆,大喊道:“救人啊,有人跳楼了。”他就穿着睡衣,也不顾这些了,一边喊,一边跟着妹妹和妹夫的身影跑。

于是冬天的夜晚,这幢楼沸腾了,越来越多的人涌向花园。好心的邻居们只知道出事了,纷纷打电话叫着救护车,消防车,还报了警。

“妈,你别吓我,你在哪?”刘吉强拨着枯枝喊道。那些枯枝败叶夹杂着荆棘的芒刺滑过他的脸,一阵阵生疼,他已全然不顾。母亲掉下去就无声无息,莫非已经?

冷风一吹,周若溪打了个寒噤,哪有婆婆的踪迹?开始残存的一点侥幸心理正逐渐消退,双腿开始发软。

“你们看!”有人喊道:“好像在三零二的雨棚上呢。”有人拿了手电来,照着说。

于是,所有人都抬头,在三楼窗户的光影里,的确狭窄的雨棚上有一具东西横躺着。一半已经荡在了雨棚外,呈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如果那是个人这实在很惊悚。

“妈,别动,我马上来救你。”刘吉强确定那就是自己的母亲,疾步朝三楼奔去。

“麻烦大家把被子拿出来,叠在下边,防止人掉下来!救人要紧!马上!”人群里有人冷静地指挥。那是盛校长。多年的校长经历,让她此时临危不乱,并且说出的话很具有威慑作用。人群动了起来,纷纷回家里去取被子。

“妈——”黑暗中,周若溪朝母亲那喊了一声,声音里尽是惶恐。

“还愣着干嘛,去铺被子。”盛校长朝女儿大声命令道。自己已经在那动手了,被子一条条地拿来,很快就铺满了地。

与此同时,四楼人家的灯光亮了。

刘吉强的身影出现在四楼的窗台上。

“吉强,当心!”人群里,周若溪失声叫道。

“吉强,放心,我已经用床单扣了你的腰。”周若明在后边说道。

借着光,三楼的雨篷上果然是自己母亲,看样子已经昏厥了。刘吉强一手扶住空调架子一手往下探,猛一使力手已经抓住了母亲的衣襟,整个把她往上提,屋子里的人,见状就顺手接住了刘母的身体,将她往窗口里拖。

下边的人仰头看着,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怕惊动了楼上的人。

刘吉强第一个反应就是用手去探母亲的鼻息,热热的,还很均匀。他心头大喜,周若明和邻居们已经将刘母整个移到了屋内。

这时,救护车,警车,消防车各种各样的鸣笛声纷纷而至。

周若明朝着楼下人群大声喊道:“人还活着——”

“哇!”人群欢呼起来。

周若溪却再也支持不住了,靠着母亲,身体缓缓往下坠落。

盛校长搀住女儿朝着人群喊道:“感谢大家,改日我们全家会登门致谢,惊扰大家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人群散去,老周夫妇抱住女儿说:“若溪,别害怕,人活着就好。”

周若明回到家,何晓惠裹着睡袍问道:“什么事?这么吵,谁跳楼了?”

“是呀,我在窗口看呢,说得是上海话也听不见,好像你婆婆在下边指挥呢。”王大妹也出来问道。“我想出去看,又怕嘟嘟醒来。”

“是若溪婆婆跳楼了。人家都出去救了,你怎么不出去?”周若明坐下直喘气。

“我感冒了,吃了康泰克,睡得很沉。”何晓惠如实解释道,马上意识到他刚才那句话:“你说什么?谁跳楼了?”

王大妹也朝女婿看来。

“若溪婆婆。”

“啊?现在怎样了?”王大妹满脸紧张地问。

“是死还是活?”何晓惠更问得直接。

“命大着呢,就倒在我家隔壁那家人家的雨篷上,反正是有呼吸,送医院去了。”

“还有这事,这好端端地为啥要跳楼啊?”

“我怎知道?这么紧急还怎么问?我也累了,睡觉。”

何晓惠因为吃了药,不断地犯困打着哈欠:“好,睡觉。明天去问问清楚,真奇怪,从青海到上海,一分钱也没花,就骗了一套三居室,还有什么不称心的?跳啥楼?”突然她看见自己的母亲在那发呆。

“妈,你还不睡?再不睡,等会嘟嘟起来喝奶粉,你又睡不着了。”

“晓惠,这深更半夜,你说,她为啥要跳楼?”王大妹问女儿,神情难掩紧张的样子。

“我还想知道呢?”何晓惠朝房间走去,走到门口,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说:“哎,我说妈,是不是,那女人知道了孙子是个冒牌货?”

“不会!”王大妹一口否定。

何晓惠奇怪地看着母亲。

王大妹做贼心虚了!

“妈,你为啥这么肯定说不会呢?我觉得很可能是的。还有什么事要刺激得让我小姑的婆婆跳楼自杀?算了,管他们?越乱越好呢。”

“何晓惠,你学着说几句人话,好吗?”床上周若明生气了:“你没看见,我妹刚才吓得半死呢。倘若真的是因为她婆婆知道我们念念的事而跳楼,我就要去问问这事是谁说给她听的的?总不可能是我妹妹妹夫自个说的?是谁说的,我就打得她牙齿出血。”

“切,真有人说,说错了吗?说的不就是事实吗?我还觉得刘家人冤大头呢。”

“我说你神经不神经?偏偏要说这些?我可告诉你,家里关了门说说,跑出去不许说这些。”夫妻俩地争论声逐渐淡去。。。。。。

女儿女婿睡觉了。王大妹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全然没有了睡意。刘家女人跳楼了?为啥要跳楼?她想起那日她倒垃圾失魂落魄跟在自己后边的样子。会不会真的因为自己的话引起她的疑虑。。。。。。最终引发了跳楼事件?如若是这样,会不会被人知道是自己的提醒?哎,天地良心自个真没这么恶毒,只是一时冲动起了点坏心思,目的只是想看好戏,绝没有想要弄出人命。哎,希望那女人没事。这个晚上,王大妹又做噩梦了。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大了,一有心思她就会失眠多梦。这晚,她梦见阴间的无名厉鬼朝自己索命,醒来冷汗淋漓。结果“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念到了天亮。

医院里,刘母已经醒来。经医生诊断检查,她的昏厥只是惊吓而已。冬天因为衣服穿得厚,从五楼摔到三楼,摔在雨篷上,只是右脚右手骨折上了石膏,其它无大碍。

“阿姨,你有啥想不开的?要跳楼啊?”护士们来给她消毒脸上擦伤,这样问。“多危险啊?你真是命大啊。”

刘母素来爱面子,跳楼自杀传出去实在不好听就说道:“谁说我自杀?我是擦玻璃脚一滑不小心摔的。”

“喔,是这样啊,那要小心啊。”

护士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刘吉强和请的特别看护。

而此时,周若溪已经找到了病房,就站在病房外,却没勇气敲门进去。房间里传来丈夫的声音。

“妈,你现在觉得怎样?有什么不舒服就要说。”刘吉强忙忙碌碌了一晚上,根本就没睡。他仔细检查母亲的手和脚说道。

刘母板着脸什么也没说。

“妈,你要吃些什么?我去买?”

“你省省这分心,我死了才好,怎么就摔不死我呢?”老半天,刘母才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

刘吉强叹了口气。

手机铃声响了,刘吉强接了说道:“爸,你到医院了?对,朝南的住宿部,九楼,六十四床。。。。。。”放下手机,他对母亲说:“我爸在来了。昨晚,他吓得不轻。你可再也不要做什么傻事了。我去楼下侯他。”

当刘吉强扭动门锁的时候,母亲颤抖着声音喊道:“吉强,你还是不改心意吗?”

周若溪凝神倾听。刘吉强似乎在思考,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妈,如果是你,你会抛下你爱的人,独自去享乐吗?从小要有责任感,善良忠诚,还不都是受你们的教育熏陶吗?你当年不是完全有机会可以独自回到上海的,可你怎么就舍不得离开我和爸呢?”多年前,刘母的家人曾托关系,弄了一个回沪的名额,刘吉强的外婆曾亲自去青海劝说女儿放弃儿子离婚,回上海发展。那时,青海的生活条件很艰苦,可是刘母却一口拒绝了。这事一直让刘吉强感恩在心。

“那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说,假如不知道那些事,你是喜欢若溪和念念的。难道人和人之间除了血缘就没有感情了吗?那么可爱的孩子,你就忍心见死不救?假如我今天答应了你,妈,这一辈子你说我还会幸福吗?怀着内疚自责那样过一辈子,这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周若溪擦着眼泪走出医院,她本想进去跟婆婆说:“婆婆,你放心,我会和吉强离婚的,你不要再用伤害自己来逼吉强了。”可是听着丈夫的那番话,她却觉得她怎能做这一场爱情的逃兵?让刘吉强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一切?

究竟该怎么做?

不离婚?念念的病注定是一场劫难,凭什么拉着刘吉强无辜受难,甚至耗上一辈子?他完全可以娶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生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简简单单,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坚决离婚?可是刘吉强却是真心爱自己,绝不答应离婚,在这当口自己若一意孤行,就是对他的伤害,该怎么办啊?

她漫无目的地朝前走,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神思恍惚,走得累了,她就坐下来休息,方才看见自己坐在了上青专线的终点站。这车她熟悉,每次去松鹤墓园,她必须要乘这车。她的心头一动,松鹤墓园?她已经好久没去了。那里长眠着她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她起身,不再犹豫,踏上了即将启动的车,车即刻就开了。

往事如烟云。

那一年,梁成走了,梁家人迁怒与自己,连梁成地骨灰下葬入墓都没告诉自己。是自己一家家墓园去寻找的。找到了爱人的坟墓,她瞒着家人,几乎每星期都来。每次来,她都抱着墓碑抚摸着梁成地照片痛哭不已。后来,刘吉强向自己求婚,承诺自己会好好爱她和未出生的孩子。那天,她就带着他去幕园告诉梁成,他们要结婚了。婚后吉强始终履行着自己的诺言。可是她却走不出那段感情,于是经过心理治疗之后,他们带着念念去墓园告诉梁成,她会和吉强好好过下去的。她以为那就是从此新生活的开始。为了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来,就每年清明节和吉强来这里扫墓。她告诉梁成,她要好好抚养念念,念念现在还小,先不要告诉他身世,以后等他长大懂事了,才带他来,这也是为了孩子能健康成长,更好地建立父子感情。

现在离清明节还早,她却好似鬼使神差一般,又来到这个让她曾经伤心欲绝的地方。

梁成的家人都去了国外,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谁会记得他?只有她和吉强每年清明节会来这里给他扫墓,送些花,再按着风俗习惯烧纸钱。此刻看见他孤零零的墓碑,甚至石头缝里夹杂着野草的枯枝在风里颤抖,她的心很疼。泪水也夺眶而出。

她解下自己的丝巾仔细地擦拭着墓碑,丝巾滑过梁成的照片,停在了那里。这张脸和念念是那么相似,一样的浓眉大眼,一样挺直的高鼻梁。。。。。。她倚靠着墓碑缓缓坐下,脸贴着那冰凉的幕碑,那里立刻就湿了一片。

“梁成,如果你活着该多好?你说,你现在叫我怎么办?你可知道我们的念念有多么可怜吗?梁成,你能告诉我,这世间真有鬼神的存在吗?如果有,你就替我为念念向神祈求,不要折磨我们的儿子好吗?梁成,难道我当初不听我父母的劝阻生下念念是一个错误吗?生下他要让他受病痛的折磨?你告诉我呀,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再害吉强了。。。。。。”她不断地哭着,说着,直到再也没有一丁点力气说下去了,只有靠着墓碑默默地流泪。

记得小时侯,她母亲逢人就说:“我家若溪就是只快乐的小喜鹊,很少哭。”邻居们也说,这女孩是不是开口木鱼转世投胎?一张嘴整天乐呵呵地笑声不断。现在她明白了,原来她一辈子的眼泪都积纂着,就是为了现在这悲惨的经历而哭。

天色逐渐暗下来,这冬天的幕园更是显得凄清而萧瑟。她不得不站起身回家。忽然想起钱夹里有一张最近自己和念念拍的大头照。她习惯每次清明节都带着念念的照片来,给梁成看,以告慰亡灵。她拿出那张照片放在墓碑前:“阿成,你看看,念念又长高了,吉强每天都带他晨练,还教他念古诗,识字,我笑他是实施神童计划吗?他可能真得了你那好运动的遗传,就喜欢玩球。。。。。。。”说着,说着她就说不下去了。

她想,她不能再哭了,再哭这眼睛又红又肿,等会念念看见了又要问了。他可是个人精,什么都懂。

她弯身去拿照片,可定睛一看,哪还有照片?她揉揉眼睛,明明是自己亲手放上去的,一眨眼就怎么不见了?她围绕着墓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抬头却看见了梁成的眼睛。他好似在跟自己说话。

“你想儿子是吗?是你藏了他的照片?”她笑了,却只是一刹那的笑,随即又叹息着道别:“找不到就留在这里吧。我要走了。你放心吧,我再难都会想办法给念念治病的。”

病房内,老刘倒了开水,要喂给老伴喝。

刘母的嘴却紧紧闭着。

“喝点水吧,你到现在什么也不吃,难道又想绝食了?”老刘故作风趣地说。

可是空气却是沉闷极了。

“哎,你下次跳楼就拉着我一起跳,你把我一个人留着算什么意思?你让我在儿子面前都尿裤子了。”

“你瞎说什么?我是脚一滑,窗台上的滴水都结了冰,我能不滑吗?”刘母憋不住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几岁的人了?还学电视里拍动作片啊?现在你看看,算你命大啊,就拐了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刘难过得不想说下去了。

刘母的心里也有着说不尽的惆怅。虽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是这样的惊吓都没有改变儿子的心意。可见儿子对周若溪的感情有多么地深。

“我看,等你脚好了就回青海。上海有什么好,我都已经不习惯了,到处是人,空气也不好。”他握住老伴的手:“儿子也是成年人了,好话说尽他不听,我们做家长的就尽力了,无愧与他就好了。”

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亲家夫妇。

盛校长又明显地瘦了一圈,那件灰格子尼大衣穿在身上显得空空地。老周跟在后边,手里提着个保暖壶。还有一大袋水果。

发生了这样的事,四个人面对面就有说不出的尴尬了。

“亲家,我们是来向你们道歉的。”盛校长帮丈夫放好手里的东西。“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很难过。不管怎样,请你一定要安心养好伤,这汤是骨头汤,熬了一上午了,能滋补,乘热我给你盛碗喝喝。”

“不必了。”刘母冷冷地说。

病房里也没有空余的椅子,老周夫妇就站在那。盛校长推了推眼镜说道:“目前,他们还没离婚,那我们就还是亲家。我真希望我们能一辈子做亲家。你们培养了一个好儿子,我要替我女儿向你们感谢,感谢他这些年来照顾我女儿,照顾我外孙。”

“我说你们就很自私。你们凭什么让别人的孩子成全了你们的孩子?凭什么让我们家为了你们家断子绝孙?你们考虑过我们家的想法吗?如果吉强是你的儿子,你会怎么做?”刘母说,口气难掩愤怒。

“是的,为这事,我其实一直寝食难安,这是良心的谴责!现在说开了也好。也许当初我真不该支持这件婚事。请允许我一个做母亲一时的私心,事到如今,请不要怪我的女儿。”忆起往事,盛校长感叹万千。“现在若溪说她已经委托律师提出离婚了,我相信这两个孩子经历了这么多,他们完全有能力主宰自己的想法,因此我们答应女儿不再插手他们的事。现在请让我再一次对你们说一声对不起,如果之前对你们造成的伤害能够弥补的话,我们愿意。”

“弥补?你们用什么弥补?”刘母嗤之以鼻。“我儿子要赶我们回青海,说要卖了房子给孩子治病。哼,我是心疼儿子,来上海奋斗了这些年,一无所有还要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搭进去。”说着,刘母的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

“哎,是我女儿福薄。”盛校长走上前,握住了刘母的手:“你安心养伤。不管他们离婚不离婚,我以一个母亲的名义在这里向你保证,以后,我们不会让吉强吃亏的。”

吃晚饭的时候,何晓惠夹了一筷子鸡蛋吃了又马上吐出来:“妈,你盐罐头打翻了?这么咸,怎么吃呢?”

“啊?哎呀,可能忘记已经放过了。”王大妹做事开始变得心不在焉起来,完全是因为心虚。她一直担心着吉强母亲跳楼的事,很想知道事情发展动向却不敢多问。

“晓惠,吃快点,我爸妈刚才遇到我,叫我们晚饭后到底楼去一次,他们有话要说。”周若明说道。

“说什么?”王大妹问道。

周若明皱皱眉。说实话,他不怎么喜欢岳母,尤其是岳母总是插嘴的坏习惯。在这个家她耳听四方,眼观八方,什么事都要管。自己母亲就不是这样的。与人聊天总是注意倾听,等到别人说完再回答,她从小就说这是一个人的修养。可是来自农村的岳母似乎不懂这些。晚上睡觉穿着破旧的棉毛衫裤,可能不戴乳。罩的缘故吧,胸口那两堆已经下垂到腰际的肉就那么随意地晃荡着,还这样抱着孩子满屋子跑。他觉得岳母很粗鲁。

“能说什么好事?”何晓惠冷哼着说。“我看见今天你爸妈买了好多东西,是去看若溪婆婆的吧。”

吃完晚饭,夫妻两去底楼,老周夫妇已经在客厅里等候了。桌子上就放着很简单的饭菜,居然只是动了一点,显然老两口没什么胃口。

“坐吧。”盛校长招呼儿媳。“晓惠,这几天你妈帮着带孩子,很辛苦吧。本想找她拉拉家常去,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何晓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说什么。

“妈,吉强妈怎样啊?”周若明问道。

“吉人有天相,只是手脚骨折,受了惊讶,其它一切都还好。”

“那就好,万一出了人命,又是我们若溪倒霉。”

谈起若溪,老两口就沉默下来。

“若明,晓惠,若溪也是福气,有你们这样的兄嫂,平时一直关照着。。。。。。”

“妈,你找我们来到底要说什么?”何晓惠打断了婆婆的话。

“你们知道,这次若溪婆婆为啥要跳楼吗?若溪和吉强在闹离婚。不知道哪来的风声吧,知道念念不是吉强的孩子,就要儿子离婚。”盛校长说。

“啊,怎么可以这样,硬拆散他们啊?”若明说。

“如果仅仅是如此也就算了,偏偏是出了大事啊。念念得了脑瘤,要一大笔钱,他们准备卖房子呢,这病只能到国外去治疗。你看看,这些什么事啊?都挤在一起了。”盛校长声音低沉地说,外孙的病让她心急如焚。

“啊,念念怎么会得这病?”周若明惊得!他还是很喜欢这个聪明可爱的小外孙。平日里远远地看到自己就“舅舅,舅舅”叫得欢。

“妈,我看,当初若溪就不该逆天,不该生下念念。”何晓惠说道:“我当初就想劝阻,怕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你看看,现在.......”

“晓惠!”周若明阻止道。

“干嘛?我这人就喜欢实话实说,念念就是一个不该出生的人,我也是为了他们好,现在苦的是孩子,这病我知道,要花好多钱,弄不好就是个无底洞。我也是心疼孩子才这么说。”

“啧,你瞎说什么呀。”

“好了,别争了。这话就算是对的,现在孩子已经出生了,还说这些就没什么意义了,今天叫你们来是商量怎么救念念。”老周说。

“怎么救?有法子吗?妈刚才说要去国外?”

“去美国,现在就是钱的问题了。我不想若溪卖房子。房子是什么?是她的家呀。卖了房子当真是一无所有了。就算念念是治好了病回家也要有个家是吧?再说,我从心里都不愿他们离婚。五楼的家就是属于他们的。现在能救念念,救他们这个家的就是我们这些亲人了。”盛校长说。

“妈,你说吧,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周若明说道。

盛校长看了一眼何晓惠,她一言不发,但很认真地在听。

“现在急需的是钱,钱越多越好。你爸爸这几天再跑社区跑民政局,希望这样特殊的情况能够申请补贴。但不能抱太大的希望。所以我和你爸现在有个想法。”盛校长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周,老周朝她点点头,她继续说道:“这地段的房价涨得很快,我们就两个老人住这么大的三居室,好像有些浪费了,所以呢,我们想置换。就是把房子卖了,再到浦东买个小点的房子,这房子的差价,就拿出来给嘟嘟治病,这笔钱到手,若溪就可以带着孩子去美国进行第一期的治疗了。。。。。。”

“什么?”何晓惠还没等婆婆说完就激动地站了起来:“妈,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卖房子?你有没有考虑我们嘟嘟?这房子可是嘟嘟的,嘟嘟以后要娶妻生子,他才是你们周家的孙子。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若明,你说话呀,这怎么行呢?”

周若明支吾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晓惠,的确如果不发生这些事,以后这房子很可能是可以留给嘟嘟的。可是现在是人命关天的事,还有什么比挽救一个人的生命更重要?我们能见死不救吗?你就理解我这长辈的心好吗?晓惠,如果你觉得这事对不起你,今天,妈向你下跪,求你开恩。”盛校长说完已经声泪俱下,起身要朝儿媳下跪。

“婆婆,你别跟我来这一套,这房子是大事,不是我狠心,我和你一样是做母亲的,我儿子将来比别人少了一套房子,我怎么说啊?”

“晓惠,答应我妈吧。先让念念做了手术再说。房子以后可以买的。”周若明见母亲要下跪就慌了。

“周若明,你真是糊涂。这病就是个无底洞,你以为这就好了吗?难道为了念念我就要跟着你们倾家荡产吗?好啊,周若明,你今天就选择吧,你是同意你妈这么做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我们离婚,嘟嘟归我。离了婚,随便你们怎么做,我管不着。不过我丑话说前头,我今天离婚,明天就给嘟嘟改姓。”何晓惠愤怒到了极点,又指着婆婆说:“好啊,我成全你,你一直是以长辈自居?你要维护你女儿的婚姻,可以,可以!就牺牲你儿子的婚姻来成全你女儿的婚姻吧,我是看透了,如果有人来周家劫持孩子,你一定把嘟嘟扔给杀人犯,然后求他们放过念念,是吗?”

周若溪走下车,却见暮色中,一个男人徘徊在那里。还有谁会在冷风里等候自己?还有谁会知道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会去哪里倾诉?

“你回来了?”刘吉强奔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故意轻描淡写地问。

“你还能去哪?”他挽起她的手,两人朝家里走去。

当走到小区的时候,刘吉强拉住了她,她抬头看他,眼里所有的是凄楚。

“若溪,不要再跟我提离婚两个字了。把精力都放在如何给念念治病吧。相信我,这一辈子我会履行我的承诺。快回家吧,念念今天又吐了一点,放心还好,现在在妈妈那里睡觉呢。”他那憔悴的面容,还是掩不住一往情深!

太累,太累了!吉强你的肩膀很宽阔,就让我一路靠着你这样走下去?

“离婚!周若明离婚!”底楼何晓惠有些失控的声音传来:“你们卖房子救外孙,我的儿子就不是人。。。。。。”

“你轻点,念念还在房间里睡觉。。。。。。。”母亲焦急而无力的声音。

“够了!”周若溪出现在门口。她一步步走进客厅。“爸妈,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还有嫂子,哥,你们都听好了。你们不需要为念念的事伤神。”她走到母亲面前:“妈,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的了。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母亲了,你就让我出去为我的孩子独自担当风雨吧。你卖房,不要说嫂子不同意,就算是卖了,我都不会拿这个钱。”

“说得很对。”刘吉强跟了进来。“若溪,你看我把银行里的储蓄都领出来了。要不是装修化了点钱,本来还会有很多的。”他从包里拿出一叠外汇:“我已经兑换成美元了。”

周若溪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多啊?”

“你不知道吗?我有私房钱?”他故作轻松地笑。“你当初坚持结婚不需要婚礼,给我省下一大笔钱,我就一直攥着,想给你买钻戒,人家有的,你也应该有。后来想还是先买房子,因为我在心里想,我一定要靠自己在上海买房,买了房接自己父母来上海,男子汉住老婆的房子,别说有人一直耿耿于怀,我自个也过不去。我还跟老张炒股票,小玩玩可运气很好,一直赚呢。你呀真糊涂,总不盘算家里的钱,现在我们的钱虽说不多但是总可以去买飞机票,在那里租房吃饭,度一些日子是可以的。你说对吗?我还联系了我在美国的学生家长,帮我在那找份工作。”

周若溪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吉强!”她想说,谢谢你,可是觉得这三个字实在抵不上这个男人为自己做的这些。

“别这样好吗?只要你不跟我提离婚就可以了。”刘吉强对岳父母说道:“爸妈,这三年和你们在一起,其实我很快乐,很早就离开父母,我其实很渴望大家庭的日子。你们也不嫌弃我,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待,所以今天你们一定要听我这个儿子的话。念念的病是很棘手,可是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我们有信心,一分信心就是一分希望。你们现在就好好地享受天伦之乐,让我们在国外安心给念念治病。我是这么打算的,这里的房子卖了,然后到了那里,我英语水平还是不错的,我可以在那里找工作。若溪就陪着孩子治病。真的不要为我们操心。我们一到那里就跟你们联系。”他又面向周若明夫妇说道:“哥,嫂子,我们走了,爸妈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周若明点点头。“放心吧,祝你们成功。”

“一定的。”

盛校长终于笑了。“若溪,真这么决定了是吗?不离婚了?那就好,好,患难见真情!”

“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做顿团圆饭为你们践行,当然还要叫上你爸妈。”老周说。

“恩,若明,念念去看病,我们做舅舅舅妈的也要表示表示的。”何晓惠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这样说道。

“谢谢了,嫂子,表示就免了,只求你以后好好照顾我父母吧。”周若溪话里有话地说道。

一架从美国华盛顿飞往上海的飞机准时在浦东国际机场降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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