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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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回家了。”念念抱了球走过来。

刘母跟在小孩身后不知道是怎么一步步回五楼的。脑子里尽是王大妹那句看似无意又恰恰很有意的话。

时钟已经到了七点半,刘吉强和若溪已经换了鞋在玄关等念念。

念念是个有礼貌的孩子走到坐在沙发上看报的老刘跟前说道:“爷爷,再见,你要乖,别乱跑,陌生人来也不要开门。”

老刘笑了,摸了摸孩子的头说:“小鬼头,把你妈妈教你的都来教爷爷了。”

门口的刘吉强和周若溪也觉得有些好笑,家里有个孩子真好。

念念转身看见了奶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他觉得奇怪了,平时,奶奶会抱着自己亲了又亲,今天是怎么了?“奶奶!”他叫道。“奶奶!”祖母还是没有反应。

“喂,孙子叫你呢。”老刘提醒老伴。

“喔!”刘母才回过神来。

“奶奶再见。”

“再见。”刘母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孩子就蹦跳着朝父母走去,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走出门去,那欢乐的声音久久地盘旋在楼梯上。

“呵呵,现在真是乱,你看这广告打得?什么医院能做亲子鉴定?已经完成了三百例,无一差错,准确率为百分之一百,亲子鉴定技术是国际一流。。。。。。”老刘拿了一张报纸递给老伴:“亲子鉴定应该是以司法部门指定单位才有资格做,怎么连私立医院也能做?为了赚钱就什么也不顾了?听说生意还特好。司法部门的亲子鉴定必须要由本人到场,而私立医院只要出具样本,无须身份证明,这样一来不知要出多少事,你说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刘母接过报纸,亲子鉴定四个字赫然就在眼前,思绪也在涌动着,难道冥冥之中,天意在暗示着自己?

老刘端起茶几上儿媳泡的茶,不经意瞥见妻子就保持着僵坐的姿势。奇怪地问“我说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刘母这才放下报纸,抬头正好瞥见墙上的全家福。她仔细地端详着。半晌,她悠悠地说道:“老刘,你来看,这念念究竟像谁啊?我怎么就看不出他和我们吉强有一丝一毫地像?”

老刘抬头看了看:“不像,比吉强帅气多了,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是吗?”刘母的声音很低沉:“我怎么觉得这里不对。”

“什么不对啊?”老刘不以为然地品着茶。每天早上他必须要喝茶,几十年的习惯了。不喝就全身难受。若溪知道了就特地托人去杭州给他买了龙井茶。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给他泡上一壶茶。他觉得做公公的感觉还真不错。

“我们好像太不冷静了。现在想想的确很不对。”刘母自顾自说道。“发生再大的事,也不该向自己的父母隐瞒结婚的事,即使隐瞒了结婚也不会隐瞒生了儿子的事,即使隐瞒也不必隐瞒这么久?要不是我们突然来到上海,保不准还要瞒我们一辈子?”

老刘端起的茶杯放了下来。

“孩子不像父亲的多的是,就算是容貌不像,他身上的气质味道总有几分相似,这就是父子的感觉。可是念念真的不像吉强。从头到尾没有吉强身上的一点点味道。都说吉强小时候不像你,像我,可是我给他剪指甲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手指关节是突出的,还有他的大拇指,大拇指上的斗就像你,以及他走路的姿势也像你。可是念念呢?是完全不像啊。老刘,这里会有问题吗?”

“你!”老刘终于意识到妻子话里包含的意思:“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你一把年龄了还分不清啊?这话能瞎说吗?”老刘生气了:“脑子里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着就起身。

“老刘,你当时不也怀疑过吗?偏要问个明白?我也不想出什么事,可是这里头若真有事该怎么办?我就怕吉强是被骗。他在上海孤苦伶仃地,没一个人帮,被骗了说不定还要谢谢人家呢。你再好好想想,哪有这样的好事?找了个老婆一分钱也不花,还白送了一套房子?你难道不觉得里边有蹊跷?我是越想越怕。”

“别再胡说了,快做事。”老刘朝老伴吼了一声。可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那张全家福。不像,孙子实在是不像儿子,越看越觉得不像,非但不像很多地方还是鲜明的对比。儿子的皮肤很黑,而孙子的皮肤则是白皙的。儿子的脸型是瘦长脸,孙子则是圆中带方的脸。最奇怪的是孩子的父母都是单眼皮,这孩子却是双眼皮。。。。。。不要看了,不要自寻烦恼!这么想着,他脖子上的伤口都在疼了起来。

刘母拿了擦布开始擦家具,她拼命地擦,擦啊擦,不要去想,不会的,不会有什么事,咦,说好不要多想了,怎么就偏偏要想呢?她气得一把摔了擦布:“啪”地一声,没想到不小心给打开了书桌的抽屉。她忙去关好,却发现里边那大红的结婚证书,她不由得拉开抽屉,原来这个小抽屉是儿子放各种证件的。最上边的就是结婚证书。她翻开看,儿子笑得很灿烂的样子,可是周若溪的脸上分明是忧郁落寞的表情,好像是很不情愿拍这张照的意思。她又看见下边的一叠证件,有念念的出生证,于是两张证件的落款时间跃入眼帘。结婚是八月的事,而孩子出生是三月。她掐指一算,很明显是周若溪大着肚子和儿子办证的。这事在这个年代也是很普遍的事,不要说未婚先孕,就是未婚先生都有,但是这些事现在想起来就是更增加了几分可疑性。

她提着垃圾袋走下楼去,真是无巧不成书,又遇见了从三楼抱着嘟嘟出来的王大妹。“若溪婆婆倒垃圾啊?”王大妹主动招呼道。

“恩。”刘母一步步跟在了王大妹身后,明明是往垃圾桶走去,却鬼使神差地一路跟着她走,走到了院子里。

“嘟嘟啊,外婆抱你晒晒太阳,你们上海人总闷在房里也不闷吗?”王大妹逗着外孙说,回头一看,居然后边呆呆站着个人。“咦,若溪婆婆你是上哪去啊?”

“喔,我倒垃圾。”

“垃圾桶过了呀。”

“喔。”刘母却没走开的意思。

王大妹看着她。

刘母看看周围没人,终于鼓足勇气轻声问道:“阿姐,你早上说我们念念长得不像什么的,你这话是啥意思啊?”

王大妹仔细回味着她的话,说“我可没那意思啊,你不许赖我啊,跟我无关的。我也是听人家这么说。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回家去了,嘟嘟我们回家去了。”王大妹说着转身就走。

其实早上,她提着两桶水回三楼就开始后悔了。这事传出去可是大事。脑子一时发热就说出了口,替女儿泄泄气而已,没想到这刘母还真上了心。这倒让她有些惊慌了。于是,她又不放心地回过身再次叮嘱道:“若溪婆婆,我什么也没说啊,你可别赖我啊!”

这最后一句声明恰恰是给人的暗示是,这事是真的,但不能说是我说的。连带着她脸上闪过的一丝惊慌,更让刘母心中的疑虑得到了确定。

下班后,周若溪夫妇去幼儿园接念念,班主任把念念带出来:“刘念爸爸妈妈,刚才这孩子呕了,送他到保健室量了体温都正常,许是着凉了?你们回去再留心着看看。”

“好的,谢谢老师。”周若溪有些心疼地去抱孩子,却被刘吉强抢先抱了起来。

“念念,告诉爸爸怎么会呕的?”

“我不知道,头晕晕的就呕了。”

“那现在还晕吗?”

“不晕了。”

“那就好。如果晕就告诉爸爸妈妈。”刘吉强又安慰妻子:“可能是幼儿园点心吃多了。”

三个人回到五楼。

“我们回来了。”刘吉强在玄关上喊道。很奇怪,平时母亲会在楼下等候着他们回来,远远地见到孙子就会大喊:“念念!”手里还拿着切好的水果,迫不及待一片片塞到孙子嘴里。今天老两口却一个也没出来迎接。

“奶奶,我今天呕了。”念念走到厨房对刘母说道。

“喔,小心点。”刘母在做晚饭就这么淡淡地回应道。

周若溪隐隐得觉得今天的晚饭气氛有些闷。以前的饭桌上,都是婆婆逗孙子的声音,真恨不得要把自己做的菜全部放在孙子碗里一样:“念念吃,吃了奶奶做的红烧狮子头,长得又高又壮。”可是今天是念念反过来叫奶奶。“奶奶,念念要吃肉肉.”

“喔,吃吧。”

“爷爷,念念和你比赛,看谁吃得快。”

“嗯。”

周若溪觉得公婆好似有什么心事,就对儿子说:“念念,快吃,爷爷奶奶累了,别缠着爷爷奶奶。”

“是呀,吃好,爸爸教你念新的古诗。”

老人也没什么反应。若在前几天会说:“吉强啊,你也真是,孩子还那么小,你就要他学这学那,累着了怎么办?”也许是老人天天和孩子在一起,最初的新鲜感逐渐被消磨了?

晚上,刘吉强就带着儿子在房间里一字一句地教:“一望二三里,烟村四五家,门前六七树,八九十枝花。”也许是刘吉强对孩子的智力开发得早,这孩子很聪明,只教了几遍就很连贯地背诵下来了。

隔壁看电视的老两口闻听着父子两的声音,不约而同地想:这小孩倒是真聪明,只盼一切没事,只是虚惊就好。

电视机关了,两人钻进了被窝。

身体翻来覆去的声音说明两个人都睡不着。

“我说,你真的要去做亲子鉴定?”老刘打破了沉默。

黑暗中,刘母没说什么。这是她白天倒完垃圾自认为从王大妹那里得到了肯定之后,就做了决定。

“我看是你多想了。”老刘说。

“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不弄清楚,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弄个清清楚楚对大家都好。没事最好。老刘,睡吧。”

这真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呕——”子夜,念念突然大口呕了起来。

“吉强——”一遇到特殊情况,周若溪已经习惯了第一个反应就是求助丈夫。“好像隔壁念念有动静。

刘吉强已经从被窝里爬起来,就赤着脚去隔壁房间看。

“爸爸,我呕了。头好晕。”灯开了,念念哭着说,床上已经是一大片的污渍。随之老刘夫妇也开门出来:“怎么了?”

“没事,儿子,勇敢点,来,睡到妈妈那里去。”刘吉强帮儿子擦干净身体。对父母说:“你们去睡吧,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如果再呕还是送医院吧。”刘母说。看着孩子煞白的小脸,她不由得心痛起来。这些时间的朝夕相处已经有感情了。她在心底真诚地渴望,这孩子就是自己的亲孙子。

周若溪抱着念念,抚摩着孩子的脑袋,怎么回事呢?孩子身上也不烫,手心也不凉,晚饭时胃口也不错,情绪也很积极,怎么又呕了?

刘吉强端了水进来:“来,念念,簌簌口再睡。”

“吉强,你说念念怎么了?”

“我想不会有事的。”吉强喂儿子喝了些水。“你们先睡,我把他的床收拾一下,如果他再呕就有可能是胃炎的症状。”他拍拍妻子:“睡吧,太晚了。但愿不要再呕了,如果再呕,我就送他去挂医院急症。”

周若溪点点头,缓缓睡下去,刘吉强帮妻子和儿子掖好被角。

早晨,周若溪睁开眼睛,发现丈夫早已起床了。想起儿子昨晚呕吐过,忙起身观察身边的儿子,还在沉睡着,脸色已经恢复到一如既往的红扑扑,丝毫没有一点病态,她松了口气。

她起身见丈夫在阳台晒儿子呕吐弄脏的床单,已经洗得干干净净。而餐桌上则已经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起这么早?也不多睡一会?”她心疼丈夫这么说。

“我等会送你上班去,我就不进学校了。你给我请个假,我送念念去医院检查一下。”到现在他依然不放心独自让妻子穿马路。

“我看念念好像没什么啊。孩子呕是常有的事,你别放心上。”

“不行,我不放心,还是去看看。”

丈夫对儿子是贴心的好,周若溪也就不再坚持了。

带着儿子来到儿童专科医院的预检处。

“请问挂什么科?”护士热情地问。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孩子昨天呕了两次,说是头晕。这么小的孩子就说自己头晕,所以我想一定要带他来看看。”

护士就拿了体温计给念念量体温,温度显示三十六度,很正常。

“有没有拉肚子?”

“没有。”刘吉强很肯定地说道。

“胃口怎么样?”

“可以啊。”

“就是头晕?以前有过吗?”

“没有。”

“那就去四楼的脑科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护士说脑科两个字,刘吉强的心就莫名其妙“咯噔”一下,好像这两个字是很不吉利的。

考虑到儿子昨晚呕吐过,他心疼儿子,就抱了儿子一路找到脑科。

医生倒是笑容可掬面容慈祥。问清楚大致情况以后,就带着孩子进入内室,里边摆放着一些仪器。看着那扇关闭的门,刘吉强觉得怎么很热,热得出汗,而出的汗怎么全是冷汗?这大冷天居然还出汗?

半晌,医生带着孩子出来了,她奋笔疾书开起了单子:“这位爸爸,我看还是带孩子做个脑部全方位检查吧。”

刘吉强接了单子一看,什么颅骨平片检查,ct扫描,脑血管造影等。常听说现在一些医院顾着赚钱总让病人做这做那的检查,对,一定是这样。医生尽吓人。这么安慰着自己,终是不放心抬头说:“医生,我儿子没什么吧?”

“等检查结果吧。我们会通知你来拿的。”医生朝自己温和地笑。嗯,应该没什么,医生这表情?

刘吉强带着孩子做完一系列检查回家,却见家中只有父亲一个人。“咦,我妈呢?”

父亲却躲闪着他的眼神说:“去找年轻时的老朋友了。”

“喔,可别迷了路啊,这上海的路啊可是变了几变了。”

“额——”突然,念念跌倒在玄关上,居然又吐了起来,大口大口,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念念。”刘吉强抱起儿子,儿子脸色惨白,眼睛紧闭,他真急了,老刘看着也急了:“克他人中。”

孩子缓缓睁开了眼睛:“我头晕晕得,好像在坐转木马。”

“你不是带他去医院看了吗?医生怎么说的?”老刘问。

“要等检查结果。”刘吉强抱着儿子进房间,心里祈祷着:“儿子,你可千万别吓我啊。”

本想下午去上班的,可儿子又呕了,刘吉强可没心思再出去了,就一心一意在家照顾儿子。可是念念很快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带着孙悟空的面具在沙发上跳,刘吉强看着也有些放心了。

母亲直到下午两三点才回了家。

“妈,你去了哪里啊?”

“哎,难得回上海,买些上海的特产回去,结果呢,看看不知买什么好了。”刘吉强奇怪地看看母亲,又回头看自己父亲,父亲却装没听见,两个人的话怎么对不起来呢?一个说是看老朋友,一个却说是买东西去了?搞什么?

傍晚,刘吉强套了外套去换鞋,对父母说:“爸妈,照顾一下念念,我去接若溪。”

刘母答应着儿子,心中思量:儿子当真是爱这个老婆,这么大一个人,下班还要去接?

门一关上,老刘就问道:“怎样啊?”

“恩,我去了,很远的呢,转了好几辆车,还真有这么个地方。就是报纸上写的东方私立医院。我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他们说可以采用血液,口腔拭子,毛发等几种DNA采样方法鉴定。他们说血液和口腔上皮最标准,但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毛发也可以一试。如果不是亲生父子,结果应该是很容易区分的。不过这价钱要比司法部门指定的亲子鉴定中心要贵好多。”

“那当然,他们以盈利为目的的。”老刘说。妻子真的拿了报纸去找广告上的医院,要为儿子和孙子做亲子鉴定。她执意要这么做,他最终没阻止,这的确是一件马虎不得的大事!

“孩子回来了?”刘母看见了玄关上的鞋。

“在自己房间看电视呢,今天他爸带着去看病了。”

“喔,看下来怎么样啊?”

“说是等检查结果。”

“那现在乘着他们不在,我去给他剪头发。”她找了剪刀去念念的房间。

“奶奶。”看见祖母,念念一脸天真无邪地叫。

这一声奶奶居然让刘母的心一阵刺疼,手里的剪刀也差点握不住。她开始打退堂鼓,真要去做这个亲子鉴定吗?万一真不是自己的孙子,那该怎么办啊?这么一想,她想马上离开房间,可是又一想,与其这样翻来覆去地折腾,还不如马上知晓结果,一了百了。

这么想着就依着孩子身边坐下,假意陪着孩子看电视,乘孩子不注意,就伸手在他不显眼的耳边剪了几根头发。

“奶奶,你剪念念头发吗?”念念从镜子里看到了奶奶的举止,天真地问。

“喔,不!是!”刘母心虚起来,含糊其辞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握了剪刀和头发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念念没什么吧?”若溪见丈夫来接自己下班。

“嗯,没什么,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让医生给他做了脑部检查,检查结果要等通知。”不想让妻子着急担心,刘吉强故作轻松地说道。

“喔。”

两个人手拉手往家赶。

“晓惠啊,你打个电话到农药店给你爸,问他这几天可吃好,睡好?”王大妹边喂外孙吃炖蛋,边对女儿说。

“好,我这就打。”何晓惠就去拨电话,却见母亲正在拣起地上的一小块蛋黄。“妈,掉在地上的,可千万别给孩子吃。”

“我才不会呢,我是自己吃,掉了多可惜。”

电话已经接通了:“爸,我是晓惠,喔,叫妈来接电话是吗?”何晓惠把话筒递向母亲:“妈,爸叫你听电话呢。”

“老头子,你这几天怎样啊?”王大妹大声问道。

“你啥时候回来?我天天吃住在农药店。就当值班,拿加班费呢。”

“你怎么不回家?小心贼骨头乘人不在偷东西呢。”

“你不在,我一个人回家有啥意思?谁叫你不回家了?”

“你呀和你外孙吃醋啊?嘟嘟我带着胖了好多呢。我怕是回家了要想嘟嘟。我再带几天就回家。你呢,自己照顾好自己,晚上睡觉冷就泡个热水袋,还有你头发长了吗?长了就忍忍,我回家给你剪。。。。。。”

“妈,你怎么把爸当孩子?”何晓惠见母亲打电话的口气就如是在叮嘱离家的孩子那样。

“你爸就是孩子,你看看,我难得离开家几天,他就要我回去,我不回去,他干脆住农药店了,没我盯着,只怕这几天脚也不洗就睡觉了。”说起老伴,王大妹就笑了。似乎老伴离不开自己,这是一件很值得荣耀的事。

何晓惠也习惯了,记忆里自己的父母就是这样的,仿佛这个家有三个孩子,他们的父亲就是母亲的另一个孩子,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母亲几十年如一日的细心呵护。不像是自己的公婆,生活里,公公关心婆婆的同时也享受着婆婆对公公的关爱,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爱仿佛是平等而相互的。

母亲很爱这个家的三个人,即父亲,弟弟和自己,现在又多了两个成员,宝宝和嘟嘟。母亲就像是一只非洲草原上的母狮,捍卫着属于自己的那片领地。

这几天母亲住在她这里,她也有了倾诉的对象,对母亲说说这些年自己在周家的感受。母亲能听懂也能理解自己,有时还陪着自己掉眼泪,尤其是旧事重提,那关于分房的事时,她就差点要开了门下底楼去质问亲家。

心里苦闷,找个人说说也好受。她就觉得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快乐。

起先是苦于没有孩子,因为没有孩子,她觉得这个家没有自己一席之地。以至于动迁分房,公婆会把另一套房子给了小姑。这房子就该是丈夫若明的,凭什么给她?从宝历来如此,嫁出去的女儿不拿家里一块砖,要不为啥若溪的孩子姓刘,自己的孩子姓周?真是不讲道理!若是那套房子属于自己,那么今天自己下岗了也不怕,那房子租给人家,这里的租金可以拿到两三千一个月呢。

后来婆婆公公给自己装修房子,他们越这样就越证明他们心虚,他们觉得对不起自己。那好,嘟嘟就你们带,我们吃你们的,说什么也要挽回损失。没多久,婆婆却居然提出分家,自己下岗了,还不闻不问,这样的婆婆心是什么做的?别逼我,再不识相,我就以后告诉嘟嘟,他爷爷奶奶都死了!

学生要考试了,刘吉强正在给学生复习功课。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跟着他的实习生好心拿了手机送到周若溪那里:“周老师,刘老师手机响了几次了,你看重要不?”学校规定教师上课不得接手机。

“谢谢你。”周若溪接了手机,那铃声响得刺耳,为了不影响同事备课,她就压低了声音到盥洗室里接:

“您好,您是刘念小朋友的家长吗?我们是儿童医院脑科办公室,通知您来领取您孩子的检查结果,愿意竭诚为您服务。。。。。。”

周若溪看看时间还早,今天正好没课,就答应道:“我现在就来。”

她告诉那实习生:“转告你师傅,我请假去医院拿儿子的检查报告了。”

快到中午了,还没见妻子回办公室,刘吉强就站在阳台上眺望。

“怎的?小刘,难得分开一会,就这么想念?”同事打趣道。

“是呀,谁向你们这么幸福?天天晚上睡一张床还不够,白天还一个办公室,同进同出的,还真是恩爱,日日夜夜在一起腻不腻啊?”

“哈哈哈。。。。。。”

刘吉强却笑不出来,有点心急,拿个报告怎么还不回来?若溪也真是的,怎么自个去拿了?要穿好几条马路呢。若溪那年出过车祸,这已经成了他的心理障碍,他总担心若溪一个人穿马路不安全。还好,若溪和自己一起共事,他能很好地保护她。

此时的若溪却是双脚如灌了铅般地沉重。医院回学校的这条路怎么这么漫长,走不到尽头啊?

“我们发现你儿子患有原发性颅内肿瘤,你看见了吗。。。。。”医生在灯光下一张张向她解释儿子的检查结果,她就那么坐着听着。医生那雪白的牙齿在灯光下亮晃晃的,就像是两排锋利的尖刀。医生的面容很慈祥,笑容也很温和,可是为什么她看着却像是刽子手?为什么她越说越无情?为什么说出这些她还能保持着平静,她就没有同情心吗?

不要说下去了好吗?她在心里无力地哀求,可是她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下去,最终说道:“这个肿瘤呈膨胀侵润性成长,在颅内占有一定的空间,无论是良性还是恶性,都将导致颅内压升高,压迫脑组织,导致中枢神经损害,最终危及患者生命!”

“啊——”她尖叫着捂住耳朵,不要听,我不要听,为什么这种感觉似曾相似?疼痛如刀绞的心啊,终于想起,几年前,她在医院昏迷中醒来,有人告诉她,梁成抢救无效!好久好久,她的心已经不疼了,可是撕开的伤口怎么又疼起来了?

“别激动,刘念妈妈,要接受事实好吗?”医生的表情严肃起来:“你行不行?不行给你家人打电话吧?你的先生?或者你父母?”

周若溪缓缓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

“我已经遇到您这样的情况无数次了,这时候最需要的是什么?是冷静!孩子需要你的冷静,只有冷静下来,你才会思考如何去拯救孩子,你着急焦虑,逃避彷徨是没有用的。”陌生的女医生这么说,就如是一桶冰冷的水把她从头浇到脚,让她瞬间就清醒了。是的,我必须冷静,我要救我的孩子。我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医生,是不是必须接受手术?”她问。

医生的神色立时严峻起来,她朝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啊?”她抓住医生的手问。

“这种情况所有的医生会劝你,必须手术,可是就目前而言,在我所了解的有限资料内,这种手术的风险性很高。因为肿瘤所处的位置,稍一不慎,就会导致脑组织损伤。”医生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我很想安慰你,可我不能欺骗你,这是一个成功的手术,这个四川的孩子虽然肿瘤被成功摘除,可是他的听觉神经却受损导致失聪。更严重的案例是导致孩子失去记忆,甚至引发智能低下。”

“那如果不手术呢?”她颤抖着声音问。

医生却不回答。她当然明白,她刚才就说过了,无论是良性还是恶性都在颅内占有空间,人的身体就是这么死板,多一样东西和少一样东西都是很麻烦地。手术是儿子唯一挽留生命的出路,但是手术却是一场赌博。

她泪流满面,怎么办啊?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建议你带着孩子去美国脑科医院治疗,因为最近媒体报道美国就这例手术成功率是国际首屈一指的。而且他们有专门的针对性的康复治疗,那些患者手术后经过系统性地康复治疗都能恢复健康,不过价格是昂贵的。”

周若溪走出医院的那一刹那,她决定,她不再也不能流泪了,她抹去了眼泪。她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周若溪了。她决不能倒下,她要坚强,她要拯救她的儿子,这样的意念和当初她一定要生下梁成的孩子是一样的。

“若溪!”学校门口刘吉强迎出来:“你去拿报告了?报告呢?”

周若溪却笑了:“在我包里,你能看懂吗?全是专用术语。”

“那医生怎么说?一定是正常无须担心是吧?”看见周若溪能笑,他就放心了。

“嗯,吃饭吧,我饿了。”

“是呀,等你呢,饭菜都凉了。”两个人朝办公室走去。

饭菜是一个煎鸡蛋,三块带鱼,一点炒素。饭菜是学校统一供应的。这不是若溪爱吃的菜。“凑合着吃吧,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恩。”周若溪又朝着他笑,并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从现在开始她要补充体力,因为有太多的事要她去做。她需要充沛的体力,她需要坚强的毅力,当然更需要一大笔钱。

“若溪,你没什么吧?”看见妻子这么吃,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反常。

“饿坏了。”

“喔。”

这一天,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她的心情绝不亚于周若溪知道儿子患脑部肿瘤的那种绝望和崩溃。她就是刘吉强的母亲。

用厚厚的一沓钱就换来了薄薄地一张纸。上边第一行字就完全摧毁了她想往下看的信心。她提供儿子和孙子的毛发作为样本鉴定,两者相似度仅为零点零三。

那一刻,她觉得天已经塌下来了,眼前一片黑暗。这样的结果似乎早就在她意料之内,却还是招架不住啊。一路上公车过了站都恍恍惚惚地不知道。最后是好心人把她送回了儿子的家。他们把她送到五楼敲开门,好心人对老刘说:“以后阿姨出来,衣服后边贴张纸条,写上联系方式,还好阿姨能说清楚自己家在那,这病若发展下去说不清楚就糟了。”

老年痴呆?她若真是痴呆那就好了。糊涂总比清醒好啊。

连鞋子也没换,她就扑在了老刘的怀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刘也就没问,究竟是男人,还能扛住,关了门扶着妻子去房间躺下。

好久好久,老刘才低声问道:“你去的那家亲子鉴定医院正宗吗?”

她悲哀地看着他,他还在抱着侥幸啊?

他就不再问下去了。

“回青海去吧。”呆呆地看着窗外,老刘说。

“不!”她坚决地拒绝。她不能这样被蒙骗,也不允许儿子这么被蒙在鼓里。

“叮咚——”门铃响了。

却没人来开门。

“爷爷奶奶开门——”念念拍着门,依然没人来开。

于是刘吉强掏出钥匙打开门:“我爸妈上哪去了?”

打开门却见客厅里老两口就那么面对面坐着,如一对悲凉的雕塑。

“爷爷奶奶,念念回来了。”孩子说。

可是却没人回应。

刘吉强用鼻子闻了闻,没有油烟和饭菜特有的味道:“没做晚饭?那好今天出去吃吧。若溪你说呢?”

“随便吧。”周若溪脱了衣服挂在衣架上。

“我要看动画片。”念念跑到房间里打开了电视机。顿时传来了米老鼠和唐老鸭的声音,孩子看着咯咯笑。

刘吉强这才发现父母的异样,更奇怪的是,他们的那张全家福被反着摆放在茶几上。“这是干嘛?掉下来了。”

“坐下!”母亲一声喝道。

夫妻两一怔,看向刘母。

“都坐下。”她又一声大喝。

刘吉强和周若溪对看了一眼。

“干嘛?”刘吉强问,隐隐得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这三居室里满是风雨欲来的味道。

他不由得去握住了妻子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冷冰冷。

“干嘛?让你这宝贝老婆来解释吧。”说着刘母拿起一个信封递给周若溪。

信封上赫然写着亲子鉴定的字样,顿时,周若溪的脸色发白,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

“为什么不接?你来解释,就向你丈夫解释吧,你的孩子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刘母冷冷地说道。

一切都明白了。

刘吉强从母亲手里接了那信封随之朝空中一抛,扔得远远地:“妈,谁允许你去做亲子鉴定的?很贵吧?你要知道你可以直接来问我就是了,何苦呢?”

“你,你都知道了?”刘母吃惊地问。

“这重要吗?是不是谁的儿子,这重要吗?”刘吉强说到这里去关了儿子的房门,他不想让儿子这么小就了解这些。“念念的确不是我亲生的儿子,可是我告诉你们,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念念就是我儿子,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儿子,就必须认了这个孙子!”

“你疯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子,是不是为了房子?为了房子你替别人背黑锅?”说到这里,刘母很嫌恶地扫了一眼周若溪。此刻的周若溪却是相当的平静。她在心里叹息,该来的就都来吧。她本就不想隐瞒这些的,现在说出来反而轻松了很多。

“若溪,坐下。”刘吉强拉她坐下。“爸,妈,你们听好,一切都是我的错� �跟若溪没有一点关系。其实我很想告诉你们事实,可是那天看你们这么高兴,爸又有伤口在身,我不好意思说。是我该死隐瞒了这些。请你们不要伤害若溪和念念。”他深情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若溪不容易,吃了很多苦。。。。。。”刘吉强把三年前的往事一一道来,他很奇怪,再次说起往事,为什么若溪没有哭,只是很平静地听着。

故事讲完了。老刘夫妇对望了一眼,长叹了一口气。还好,是这样一个结果,总比他们预料的,周家联合起来利用房子让儿子背黑锅要强。

“那以后你们怎么办?”刘母的口气缓了缓说道。

“你说怎么办?”儿子反问。

“事已如此,我们还能说什么?但是刘家不能断后,我们要自己的亲孙子,这点要求不过分吧?”刘母看向儿媳:“你必须给吉强生个孩子,他不可能一辈子去给别人做父亲。”

“妈——”刘吉强打断母亲的话。

“以前的事我们不在上海任你胡来,可以后就要听我们的,若溪你说吧,你今天就表个态。”老刘说话了。老两口保持一致的立场。

周若溪咬着唇齿?要我表态?她的脑海里尽是医生的话,此刻她还哪有心思考虑这些事啊?她原先预定的人生计划顷刻之间已经全盘否定了。

“现在上海独生子女政策管得很紧。念念是上了户口的,这样你们是不能生第二胎的,因为若溪不是独生子女,你们倒说说你们的打算。”刘母说。

若溪一怔,的确这个现实问题是她以前没想过的。以他们目前的情况,假如再生第二胎就是违反了独生子女政策,两个人就要被教育局开除,从此不能在公办教育单位内谋职。

“我说得对吧?所以呢,我看就把念念送人吧,总是先顾自己的孩子对吧。你们可以给孩子找个条件好点的人家。”

“不——”周若溪说道。把孩子送人?这是要她的命啊。

刘吉强拍拍她的肩,说道:“念念就是我自己的孩子。”

刘母生气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是不是你要我们刘家绝后啊?丑话说前头,不把念念送走生第二胎,你们就离婚。”

“妈,你说得什么话啊?”刘吉强第一次对自己母亲这样生气。

“妈说得对,我们还是离婚吧!”周若溪却淡淡地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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