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渊,你说佑璟这会儿到哪儿了?是不是已经到了阎王殿,还是已经过了奈何桥去投胎转世了?”蔺珂轻轻出声,语速平稳,可语色里却尽是秋叶飘落的哀伤。
随行而来的护卫立时拨刀挡在祁煜面前,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而祁煜,则是死死的盯着蔺珂,就算有火光的耀映,她依旧苍白如月的容颜。她用剑指着他,她居然用剑指着他。这一幕所带给他的震怒,让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愤懑膨胀得似要炸裂开来。
“你要杀我!”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理由?听到这个词,祁煜胸口熊熊燃烧的愤怒渐渐凉了。他找不出来理由让蔺珂放过他,今日的蔺珂乃是由他所成就,以她之能待到此刻才要杀他,已经是宽厚至极了罢。可是,他的生死轮不到她来做主,更不能让她因为另一个男人而结果了自己的性命,这样的荒唐在他祁煜的生命是断不可能存在的,“蔺珂,你所持本王的剑,拿着本王的剑说要杀本王,你不觉得这个很可笑的笑话吗?”
“笑话?”蔺珂冷笑,有一粒火星子弹跳到她的脚畔,“什么是笑话?死在自己剑下的人那才是笑话。”说完,立即倾身攻去。
那挡在祁煜身前的护卫也随即与之撕打起来。蔺珂凝神聚气,一掌推出顿时将一人推倒在地,然而此刻,她却觉得丹田一阵缴痛,视线也越来越涣散不清,很难在聚中精神。毒发作了吗?为什么不等到她将祁煜杀死?
祁煜渐渐的蹙起了眉,觉得方才还干净利落的蔺珂,此时看上去招架的步伐招式有些怪异,好像有种快要筋疲力尽的感觉。眼看着一个护卫朝着她的后背砍下去,他无意识的急吼:“不准伤她。”那护卫闻声将靠近她寸许的刀费力的砍向别处去了,步伐不稳还倒在了地上。
其余的护卫听到王爷这样命令,又见女子好似再无力招架他们,便也不似初时锋利。
他在小看她,蔺珂此刻也是气急攻心,誓要将祁煜杀了方能罢了她心中的束缚。忘记了身体愈加炽热,忘记了体内的毒愫正放肆漫延,合指压下丹田的痛楚,双眸微睁,一股强势的内力顿时溢出体外,立即将近身的护卫全部惮开。
祁煜心道不好,愤怒之余,蔺珂给他的疑惑和意外均让他起了一丝难过。但见她架起招式冲向自己,凭空却突兀的响起一声急唤,“梅儿,不要……,不要……”
蔺珂突然驻足,失了理智的她因为这道呼喊回过神来。那一声急唤里携满了担忧和伤心,她怎么可以再让人伤心?佑璟已经死了,她不能再让别人为她担心。红色的眸眶缓缓涌出泪水,那蔓延过脸颊的冰冷让她打了个颤。
手中的剑坠地,身体恢复痛觉的感受让她如撕裂般恸苦不已。陆梓渊疾步上前,拥着蔺珂几乎倒地的身子,握着她非烫的手,责备的目光,担心的语气,“梅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又轻掀她的衫衣,看着锁骨下那片梅花红如血,欲滴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傻?”
“梓渊,佑璟死了,他们说佑璟死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与痛苦作着抗争,她揪着陆梓渊的胸襟,期待着他痛喝自己的话,否认她的话。
陆梓渊没想到梅儿会这样问他,如不是鬼神之说纯属谬谈,便是她于佑璟的情已深,深到相信有那个虚幻的世界存在,佑璟的来生会投胎到一户良善之家。他羡慕莘佑璟的同时也产生了忌妒,相信梅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佑璟罢。那么他呢?如果换作是他,梅儿是否也会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口吻怀念自己?
“梅儿,佑璟若是有灵,他不会想看到你如此为他难过。”
她难过,当然难过,难过佑璟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他们不是才在一起起日升日落、月起月跌吗?难过为何在那样的情况下祁煜会出现在金湘宫,为何他会参与血虎门攻灭金湘宫的事件里。素未听闻佑璟说起过金湘宫还与朝廷有恩怨,可祁煜为出现?
小指拭去睫羽下悬挂的一滴泪珠儿,浅热的温度瞬间就凉了,如同她此刻若冰封的心。“我想起程回落梅谷了。”只有那里与是非远离,不会出现恩怨滋扰。
听到梅儿这样说,陆梓渊心里自是高兴。事情已过了二十几日了,这镇甸上为看金湘宫与血虎门血拼的人也差不多走光了,只有他与梅儿,带着那份特殊的留恋继续守候在此。然死者已矣,生者莫追,日子总得过下去。
“我去准备准备,你想何时起程?”
她想一个人起程,陆梓渊已为她做得太多,她不想自己的罪孽再多添一重。可看着陆梓渊关心的眼神,她又狠不下心去拒绝。讨厌自己的犹豫,又害怕伤到陆梓渊的心。天啊,她果然罪孽深重。“上午我想去看看佑璟,我们下午起程罢。”
“好。”陆梓渊答应下来。
翌日上午,陆梓渊收拾妥当,准备去唤梅儿一起前往金湘宫。岂料方拉开房门,正巧遇到陆家庄的奴才陆吉,他看到自己的少爷脸上顿时兴奋不已,可陆梓渊脸色却是一下子拉了下来。
“少爷,奴才可找到你了。”陆吉身材矮矮小小的,人却十分机灵,很会察颜观色讨主子欢心,他见主子脸色不对,自己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喜悦。
陆梓渊回身走了两步,问:“你来做什么?我不是送信回去了吗,等事情一了我就会立即赶回去的。”
这话可不能信,陆吉心忖,少爷每次都这么说,可是每次都不曾履诺。所以老爷才下令还是让他出来亲自将少爷接回去才行,“少爷,您别不高兴,奴才知道你不想回去,可是这回是不回去不行了。”
陆梓渊眉宇一拧,更不高兴了,“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不想回去,你还能把我绑回去不成?”
“奴才可是不敢绑你,奴才好不容易才找到少爷,自然是要将少爷请回去的。”
听着陆吉的话不对劲,陆梓渊慢慢静下心绪细揣,平常他游历在外,说不回去也就一封书信之事,却不见家人来寻,这回爹却让人来找他,莫不是家里有事?“你来找我做什么?”
“表小姐出事了,才一到陆家庄身子就痛得要死要活,短短数日,人就瘦了一大圈,她说她要死了,临死前想见少爷你一面。”陆吉脑海里回想着表小姐痛苦的模样,他的确没见过表小姐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怕是真的要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