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听到心跳声,感觉那一点一点儿的跳动将整个身子都颠簸摇晃起来了。“来人啊,把这个贱人关进大牢里去。”
与施令者不一样,听到这句话的蔺珂——竟微微的笑了。
蔺珂晕了过去,祁煜语声一落后又被蔺珂倏然间展露的笑容惊得窒息。他眼看着人将蔺珂抬走,听着阵阵脚步声还有蔺珂的身影渐渐远去。愤怒之下的心慢慢开始了平静,这个过程让他迷茫不已,瘫坐在椅子上,脚边是一个人的画相纸屑,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哀漠笑意。
记忆中熟悉的味道又侵入鼻息,意识在老鼠的吱吱声中恢复过来,新伤加旧患,足以让她未能逃避那不堪忍受的事实。她舍弃的尊严和自我,在她心灰意冷的那一刻全然的回来了。
六子和胡子王在外面对话,蔺珂一字不差的听进了耳里。
胡子王不耐烦的问:“你给她碗里装青菜做什么,反正人还昏着,摆在那里也只能给耗子吃。”
六子赔笑道:“这不是牢里的规矩么,算了,头儿,反正她都是个快死的人了,摆在那里等她落了气儿也闻闻饭味,就当做善事了。”
胡子王又说:“这珂夫人也真是的,前段时间要毒害王爷,这回又不知道怎么惹着王爷了,我看她熬不过今晚了,你没看到她头上的伤口那么深么,就怕以后好了,也只能是个傻子,这种人还不如死了好,活着受罪。”
六子说:“头儿说得极是,那小的就先拿进去了,随便看看她醒过来没有。”
胡子王说:“嗯,如果落了气赶紧告诉我,我好拖到乱葬岗去喂鸦鸟。”
六子答:“是是是……”
六子端着一碗白陈米饭来到牢门前,先是摇了摇头,再将碗从牢柱间塞进去,起身道:“珂夫人,你也别撑了,正所谓早死早超生,你这样活受罪岂不是给自己过不去?”
脚步声走远了,蔺珂微微睁开眼帘。望着那碗白得不正常的掺了水的米饭,她颤巍着身子爬到那碗米饭前,将那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她端坐起身盘起腿,两手摊开打坐。这是她受伤以来头一次运行内功疗伤。先前既是没能为祁煜而死,那么此后,她就得为自己而活。
因为受伤的原故,真气运行初始有些断断续续的阻碍,细微的疼痛让蔺珂不时淡淡的皱起墨眉。随着时间延长,真气也越来越运行顺畅。内伤不重,重的是外伤,头上又添了一新伤,这让她的内息调理起来费了些时候。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流逝,蔺珂的脸上朦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此刻她的身心,静寂得无声无息。
一连串脚步声接踵而来,胡子王和六子站在牢门之外,彼此相视过后皆为此刻眼中所见不明所以。她像一樽菩萨模样盘坐,若不是一袭衣衫青丝狼狈绫乱,蔺珂的姿容绝可媲美九天神女。
“头儿,你说这珂夫人在干什么呢?”六子更靠近一步,左看右看,仍是看不懂蔺珂摆着如此姿势有何目的?
那胡子王也是以蛮力和打架招式著称,自然亦看不懂蔺珂正在以内功调理顺息。可是这样让他疑惑的蔺珂他怎么看怎么放不下心,挤了挤粗眉,道:“六子儿,把牢门打开,进去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儿。”
六子领命,忙小跑出去拿了钥匙打开栓柱牢门的锁链。轻轻一推,牢门‘吱呀’一声便敝开了。且不说六子,那胡子王本就生性胆壮,在不知蔺珂寓意为何时,心里除了费解外更是无所畏惧。几个宽步便耍跨到了蔺珂面前,六子随后来到。
“头儿……”六子轻声一唤,偏过脑袋看着头儿似他方才那般打理起珂夫人,自然也就不再吱声了。
渐渐地,胡子王感觉这牢里的湿气越来越重,空气越来越沉,这明明是原来的那间牢房,却让他头一回生了一丝恐惧。心忖难道这珂夫人已经死了?就以这种盘坐的方式去了阎王殿报道?可这样太不可思议了,他见过这牢里死人不少,就没见过死得这么特别的,死了就像睡着了的。
又仔细的打量了珂夫人一阵子,在确定她的确没有任何动静后,伸出手去探她鼻息,他要立即知晓她是死是活。一寸一寸的距离缩小起来,他探到珂夫人的鼻息仍在,只是细长很弱,就像一小股轻风拂过花衣,花衣却并未迎风而动。
然就在胡子王欲收回手时的刹那间,他的手腕赫然让人牢牢的捏住。蔺珂猛然的睁眼,冰冷骇人的视线吓得六子‘啊呀’一声腿打起了哆嗦,颤颤巍巍的滑坐在了地上,汗似雨,大滴大滴的呈冒坠落。
胡子王也被惊得目瞪口呆。双眼直直的盯着蔺珂,虽是亲眼所见,可他仍然不愿相信捏着自己粗大手腕的人竟是这么个看似体虚力弱的女子。他的心跳‘嘣——嘣——嘣——’的清晰的响着,仿佛所有人都听得见。
胡子王的手腕很是粗壮,蔺珂一只手根本就捏不住。她缓缓的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将错愕中回不过神的胡子王摔倒在地。巨大的响声惊得隐藏在乱草下的老鼠臭虫四下逃窜。
“你……你……”胡子王让蔺珂给摔回了神,指着蔺珂时已是面如死灰,语言失畅,“你……你……”
她抬起他的右手指着自己,就是他的这只手用鞭子将她抽得满身累累伤痕。蔺珂沉眸一寒,两指一合,眨眼间指缝里便多出一片烂草叶子,在胡子王神色又在俱变时,叶子从他的手腕迅速滑过。鲜红的血,透着无尽死亡气息的血在这潮润的牢室里诡异的散开。
六子见状,蓦然叩起响头来,“珂夫人饶命啊,珂夫人饶命啊,饶命啊……”
胡子王已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动不已,手筋断裂的痛苦自然是想大喊大叫来予以缓解,可是,他出不了声,连看都不看多看一眼。肩头又是一痛,胡子王便昏厥了过去。
六子一看头儿昏了,刚又想开口求饶,音还不曾出口亦侧倒在了地上。
蔺珂淡淡的看了一眼这让她记忆深刻的牢室,在迈出牢门的那一刻,不论多深刻的记忆,都会被她毫不犹豫的摒弃。
屋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微微的摇荡,飘摇了烛火晦暗一团忽明忽暗的光。有些凉了,算算日子好像初秋已至。将拂面的青丝掩至耳后,无声的细脚拖着一条长长薄淡几乎不见的弱影,在僻静之处不疾不徐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