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淡淡的声音响在室中,若行云流水那般自然,可是孙妈听不出一丝情绪。先前送管家繁伯离开时,他还问自己来着,说珂夫人怎么了?脸色不止不佳,还平常常带的笑意都消失了。她不知要如何回答繁伯,胡乱的想到:或许是今日乃是夫人生辰,王爷只会在晚间陪她用晚膳,白日里不见踪影,珂夫人想着许是心里难受,所以都显示在脸上了。
“好吧,那老奴再去看看还有几道菜未传上来。”
那一桌子菜莫说两个人,估计再来两个人也食之不尽。看着孙妈离去,蔺珂稍稍的叹了口气,待到一个侍婢端着一壶酒入来,意外的发现她的身后跟着祁煜。
犀利的眼神迷离的看了一眼蔺珂,徒然又发现他让繁伯送来的匣盒原封不动的搁在梳妆台上。心头起了一丝不悦,她居然还没打开看过,难得他费了些心思让人准备。“不喜欢本王送你的礼物么?”
他近身而来,轻轻的握着她的双手,眼中温柔依旧,可他的眼仁中自己的身影如在水中涣散一般动荡起伏,涟漪不绝。“王爷的送的礼物自然是喜欢,只是各房姐姐送来的礼物太多,妾身还没腾出空来看看。”
她作势无意的别过头去,手也想抽走。而祁煜感觉一旦放开,就再也握不住这双手了。然而他没有强求,手一松便让蔺珂抽走了,她迅速的侧身,果然是想要逃离。
孙妈传来了最后一份佳肴。祁煜又伸出手去拉住蔺珂,拽着她在桌台边坐下,而他自己则坐在了对面。蔺珂有些不习惯了,以往这样的对坐并无不妥,可今日却让她甚是不自然。孙妈倒着酒,室中本无声,那酒倒入盏中的声响则显得异常清脆悦耳。
“你去外面侍候,没有本王的话不要随便入来。”祁煜语带圣威的说着,孙妈立即躬身礼下。
蔺珂不知该说些什么,对面的祁煜她好陌生,或许她从来都没有熟悉过。祁煜端起酒盏,微微的笑道:“本王敬你酒。”
她执起酒盏,学着祁煜笑道:“妾身谢王爷。”这样的对话这样的客气,让她心碎不已。
酒已经喝了,可是谁也没有动筷的意思。一桌子的佳肴,兀自散着令人大动食指的味道。桌子边坐着的两个人,深深的凝望着,各怀心思的凝望着。突然祁煜蹙眉,随即捂着胸口,似雕刻般的俊逸轮廓如风拂水面般的开始扭曲。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蔺珂愣了一下,怎么回事?“王爷,你怎么了?”
祁煜却倏然抬起头来,危险的目光犹如道道利箭,“你在酒里下毒。”边说,一丝血液开始从纤薄的唇角溢出。
惊得蔺珂赫然起身,毒?祁煜中毒了?谁下的毒?她根本就没有下过毒?蔺珂想为自己辩解,可见祁煜痛苦的模样根本就来不及为自己辩解什么。忙倾身上前,一把扶住祁煜倾倒的身子。他的武功不弱,此刻却让这毒迫害至顷刻虚弱,这毒自然不敢小觑了。
祁煜对蔺珂起了敌意,排斥她的靠近,从不适开始,便一直警惕的盯着蔺珂。此刻靠在蔺珂怀里,使出惟一的力气将她摔倒在地。蔺珂愣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开始气喘的祁煜,他将她推开了。他不相信她,他怀疑她,不,他从来都没信过她,何以再谈怀疑?
心的疼痛又在一点一点的抽起,就若让一轮一轮的钢针辗过。她瘫软在地上,无辜的看着祁煜,泪水直在眼里打转。
“本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本王?你就真那么恨本王毁败了你蔺家么?”祁煜努力想稳住心神,想运功将毒逼出来,还得警惕着蔺珂不会再对他下毒手。
也就那么快的须臾时候,祁煜额上的汗水已如豆大,滴滴砸下宛若她眼中垂下的泪水。此毒厉害,祁煜在拼命的想将毒逼出来,可是他好像力不从心似的。蔺珂缓缓的合上眼帘,重重的深吸口气,再睁开眼里,她眼里的朦胧已变得清澈了。若不是睫羽上的泪星子,还有颜颊上淌过的两道泪痕,便不会有人知道她才伤心的哭过。
起身再次走到祁煜身边,周围的空气已逐渐冰冷了下来,她知道这是祁煜的杀气,他对自己已动了杀念。可是他为什么不喊,孙妈就在外面,只要他一开口,孙妈就会进来,她一进来自己就是有十张口说逃不过这毒害亲夫的罪责。
祁煜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可他的神智还算清醒。这是什么毒?怎么他耗尽力气也逼不出一点一滴?身子的力气已经像是被抽空了,他后悔先前怎么没叫人进来,否则此刻也不至于让蔺珂摆布。她会怎么替蔺家抱仇呢?是拿自己的性命作筹码,要胁欧阳静归还她蔺府的一切么?包括放弃通辑蔺祖荫和他的母亲?
蔺珂将祁煜扶回榻上,握着他手腕诊起脉来。祁煜的气息吸重呼轻,热汗涔涔,脉搏隐藏得积深,若不是她平常大夫绝诊断不出来。渐渐的,蔺珂心里泛起了惊骇,这毒——她一年前初入府时就中过。毒是凤蓉儿下的,可是她怎么会毒害祁煜?
以往总是偶尔听府里那些下人丫头们闲话,说谁谁又在府里的大牢没了性命,甚至将大牢说得跟地狱似的。
奕王府的大牢要比城牢小,可这牢里该有的摆设和刑具一样也不少,甚至还比城牢里的多出许多花样。被绑在木桩子上那一刻,蔺珂问自己还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吗?
看管府里大牢的是个三十几岁,却有着一脸胳腮胡子的男人。他的身材魁梧健壮,走起路来强劲有力。因为他姓王,所以这牢里的人都叫他胡子王。此人酷爱饮酒,仗着酒意逼问押进牢里的犯人,重刑之下极少有人能活着或是不交待清楚的。
这样一个人此刻站在蔺珂面前,他像看一件稀奇玩意儿似的打量着蔺珂,目光从她身上由上往下,又由下往上来回的流连。良久才问一边长相奸恶的牢吏,“你说这就是府里倍受宠爱的珂夫人,怎么也落得下大牢的下场?干了什么事情得罪了王爷呀?”
那牢吏一脸讪相的言道:“听送来的侍卫说,是她想毒杀王爷。”
“什么?”那胡子王本是一山野村夫,家中无老无妻无小,独自一人进来丰淮城打拼。在一次所谓的武斗会上,他仗着力气大而力压群雄。祁煜正好路过,便让人问他可愿意进奕王府当差。胡子王自然是愿意的,奕王府有头有脸,他进去当差当然高人一等,就算最后是到大牢里当个牢吏掌史,也觉得祁煜对他有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