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你碰她。”蔺珂曾在宫里告诉过他，她会带着柒柒随沈绥湫进京都，是想请宫里的御医替柒柒问诊的。现在她也只告诉过他柒柒是因为身子有固疾才得看御医，可是他却明白了沈绥湫为何宁愿看着柒柒死也不带她去到落梅谷求梅翁替她诊断的原因。“是你的自私害死了柒柒，你没有资格再碰我的女儿。”

什么？一听到祁煜的后半句话，沈绥湫讶然半瞬。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以往他也有将柒柒视作祁煜之女的想法。可那个时间段的祁煜和梅儿怎么可能会在一起？他也让人查了梅儿在落梅谷再到陆家庄再到京都的踪际，始终不得半点儿消息。到头来，柒柒还是祁煜的女儿。

他早该笃定自己的想法了，这个世间如果有人能让梅儿心甘情愿，除了他祁煜外还会有谁？

“我的自私害死了柒柒？”沈绥湫将这话还了回去？那且飘且冷的语气似乎在嘲弄祁煜的无知，“不错，柒柒的死的确与我的自私有关。可我也只是个间接凶手，害死柒柒的真凶是你。”

“哼——。”祁煜冷声一吟了，“荒谬。”沈绥湫是个不擅玩笑的人，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直教祁煜有些胆颤心虚。

祁煜可以说是个完美的强者，如果他不愿意，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他。可他偏偏有了梅儿这个软肋，这样的祁煜只要有心与他一争高下的人都能赢他。例如祁玚赢在祁煜有梅儿之前，却输在祁煜忘了梅儿之后。

“我以为欧阳静和祁旭会把柒柒的事情告诉你，看来他们不想你为了梅儿和柒柒将事情做得太极端，什么都没说呢。”那二人比他了解祁煜，相信祁煜一想起梅儿的瞬间，他们就能预测到祁煜为了她会做什么惊天动地了。“我当日救下梅儿时，好和一个死人没有区别。我带着她准备送到落梅谷去，我知道如果她有意外最想回去的地方就是那里。可是走了没多久她却醒过来了，我欣喜若狂，带着她一路回到了定安候府。可是醒过来的梅儿像具行尸走肉，无喜无悲不言不语一直等到几个月后她生下了柒柒。柒柒虽是天生是个哑巴，可是她的出现却唤醒了梅儿的神智，我发现她不记得了从前所有，包括你更包括我。我担心梅翁从我身边带走梅儿，所以就找了智音寺的主持大师悄悄替她看诊。他说柒柒四肢健全已属幸运，因为梅儿将自己体内的毒有一部份通过传承转到了柒柒的身上。柒柒年纪小，又没有任何的抵抗力，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任由体内的毒渐渐扩散，他更断言柒柒活不过四岁。梅儿就是因为这样活下来的，柒柒也真的没有活过四岁去。可梅儿体内的七角梅毒依旧还存在，想想这些天接二连三的刺激，估计她本来就难稳的心绪波动更大了。”

他是在说珂儿体内的毒可能又复苏了。祁煜听完沈绥湫的话，猛的冲上前去揪着他的衣襟，嗜血的杀意毫不掩饰的暴露在空气里，咬牙切齿的问：“你为什么不带着柒柒去落梅谷，梅翁一定会有办法救柒柒的。”

沈绥湫冷冷的注视着祁煜难以忍抑的暴怒，欣赏消遣似的笑道：“我为什么要带她去落梅谷？梅儿好不容易眼里才看到我，我为什么要让梅翁将她从我身边带走？柒柒死了固然可惜，这些年我带给她的宠爱和疼惜足以还清她为梅儿续命的存在。”

“沈绥湫，你这个混蛋。”祁煜扬起手，狠狠的朝沈绥湫脸上挥去。

沈绥湫只是跄踉的退了几步，祁煜下手很重，他的脸颊很快就红肿了起来，唇角也被揍破了。不过能将祁煜激怒至此，他还是很有成就感，“想打架吗？我也早就想好好的揍你一顿了。我说过是你直接害死柒柒的，如果你不让梅儿有她这个孩子，她能死吗？”

祁煜刹那间一滞。是的，如果他没有蔺珂怀上那个孩子，柒柒就不会死了。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柒柒，蔺珂早就在几年前就永远离开了他。就连让他再感受她的冷漠都没有机会。他的滞神，让沈绥湫找到机会揍还一拳。

沈绥湫下手也不轻，祁煜的脸颊也很快青了一大块。就在两人都要继续大打出手时，蔺祖荫端着一碗乡下的宁神草茶走了进来。冷容冷脸的看着两个为妹妹动武的人，大声喊道：“你们能不能消停会儿，珂儿还没醒呢。”如果是从前他绝对不敢这样冲着皇帝和候爷吼，现在虽说敢吼了，可心肝还是被自己的冲动吓得一抽一抽的。

可祁、沈二人哪儿会注意到蔺祖荫的小心思，他们在乎的只有此时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蔺珂。相互仍释放着冰冷危险的杀气，可又都收回了动武的架式。又都要走到榻前去陪着蔺珂，蔺祖荫突然又说：“候爷，方才院子外有候府的人找。”

府里不是有花旑柔么？有什么事情非得亲自找上他？带着疑惑，沈绥湫瞪了一眼祁煜后甩袖而去。

祁煜走到榻前落坐在榻沿上，头也不回的问蔺祖荫，“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蔺祖荫忙递了上去，“这是乡下的宁神草茶，上次珂儿莫名的晕了，就是吃的这个东西。”

这宁神草茶顾名思议就是宁神用的，对于珂儿体内的毒根本就不起作用。他突然记起来时好像在十几里外有看到过一株莆参藤，虽是在眼中飞纵即逝，可他大概记得位置。莆参藤是治疗晕厥症的良好，野生的效用更是极好。

想到这里，他垂眸微微蹙眉的盯着蔺珂一会儿，又倏地起身而去，在走到门槛处时他头也不回的说：“如果朕回来时没看到珂儿还在这个院子里，蔺祖荫，别说朕没警告过你。”

皇帝肆然的撩摆迈过门槛而去，蔺祖荫被威胁得浑身直颤。想着皇帝要去哪儿？渐渐地他缓过来皇帝的用意，他是在担心珂儿会让沈绥湫给带走。呵呵，且不说珂儿是从候府里跑出来的她还不乐意回去，若是沈绥湫敢抢人，他就跟他拼了。

冬日的黄昏很浅很薄，淡的似乎能让一阵吹紧的风给吹走。然而此时风意不大，可依旧寒气袭人。

蔺珂挑在这个时辰醒来。室中豆大的烛光昏黄了满屋，清冷的寒意让一切都就变得冷清。窗外毫无动静，好像世界在她昏睡期间某个时间段永远沉寂了一般。微微的动了动身子，似乎有人正巧将那粒豆大的烛光挑得更明更亮了。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此时有人对话响在她耳边。

“回去让人沈叔继续找，一定要将人找到。”

这是沈绥湫的声音，他继续说：“派人去永乐郡那边看看，如果找到了就立即带她回去。”

“是，候爷。”

一阵静默，沈绥湫站在窗前好似在发呆，好半天蔺珂没发现他的身影有过任何移劝。“府里出什么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