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怎么话题又扯到了生死,表哥还不会死呢。“你把话扯远了,表哥会好好的,他才不会死呢。”
心飞到了黄泉相伴孤单的祁煜,只留给她一个灵魂于人世之间。清莹的眼泪如珠落,唇畔的笑意徒然温柔丝滑的绸缎,“谁都不会想让梓渊死,他会好好活着的。”人,想要相互理解,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所以她想珍惜,就是如此简单而已。
余下这句话,蔺珂举步离去。薄薄皎白的月光照在她身上,那一层光晕朦胧飘缈,渐行渐远的身影让人看不清,就若她留给自己的迷惑一样很是费解。
那小婢说:“梅儿姑娘真奇怪,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人听都听不懂。公子好好的,她怎么又扯上生死了?表小姐,她不是讨厌公子,想咒公子呀?”
方美美仍旧望着蔺珂离去的方向,叹息道:“就算这世上所有人咒表哥,她也不会这么做。”
“那表小姐你能听懂她的话么?”
听不懂,方美美摇了摇头,举头望着那一轮明月,悠悠的说:“夜了,回去吧。”
“是。”
几点萤火虫轻轻飞过,朴素且耀眼,看得久了,容易让人产生虚缈之感,那一种很不真实的寂寞和忧伤。
接下来的时日天气甚好,几近每日天幕澄碧,纤云绰绰。
陆梓渊的身子也在逐渐恢复中,蔺珂曾虑的担忧也缓缓消退。自那夜过后,方美美见着她依然躲着,许是陆老夫人看出端倪,看蔺珂的视线越来越充满敌意和警惕。偶尔在曲廊或是花园见到,言谈间总是夹着不冷不热的疏离和拒绝。
今晨,师傅也有向她提起该回落梅谷了。陆梓渊身子只待静养痊愈,她在这里的存在起的作用可有可无,那又何苦在此碍人眼呢?她是不介意这些的,她只是来看陆梓渊,其余的人如何看她她都不会在乎。
可再继续下去,势必会为陆梓渊带来麻烦,这就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了。所以她打算听师傅的话,今日准备与他道别。落梅谷他识路,若有心可前去探她。
陆老夫人和方美美一并走在花园里,看到蔺珂走向厨房的方向。她们从侍婢碧儿那时得知,近些时日梓渊的药都是由她亲自过手的。还说梅儿姑娘如何如何的细心捡药煎药,如何如何的仔细火候温差。直听得方美美心下的苦处层层翻涌,自卑不已。
此时看她走去的方向,应该又是向厨房取药给陆梓渊送去罢。陆老夫人瞧着方美美黯然的脸色,知道她心里难过,出声道:“你怎么就能容忍那个女人这么靠近你表哥呢?美美啊,你以前的那股子厉害劲都消失到哪儿去了?难道你真的想输给一个不知廉耻的有夫之妇?”
方美美微怔,随即神色变得更加失落,说:“姨娘,并不是美美想输,而是我根本就赢不了。”
在陆老夫人心里,只要一遇到陆梓渊的事情,方美美向来是很积极的。此时露出此种神情,倒真叫她意外和惊奇,自然更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赢不了?”
依旧看着那个方向,蔺珂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转角处了,“且不说表哥的心里有她,随便拎出一件事来与我相较,我都会被比得体无完肤。”
陆老夫人皱了皱眉,她虽觉得方美美肯为儿子改变固然是好,可是若变得如此妄自菲薄,变得如此自卑,她可就不愿意了。“美美,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会比不上她呢?”
她感激姨娘的宽慰,她也不甘心啊,她也不愿这样想自己,可这是事实不是么?“我从前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比不上梅儿的,我对表哥的感情绝对不会压于她。所以表哥处处护着她时,我心里恨恼,妒忌,甚至不惜咒她早点儿死掉。可是那日在血虎门,我突然就明白了表哥为何那以在乎她了。姨娘有所不知,在一个充满血腥和危险的场面,我吓得只能紧拽着表哥不放。可是梅儿呢,她的表现却与我相反,在一个情急万分的时刻,她面不改色的挡在表哥身前,为表哥挡住有可能受伤或是丧命的危险。可是我呢,我只是躲在表哥身后,被吓得浑身瑟瑟发颤。姨娘,你说我能比得过梅儿么?”
陆老夫人此时无言了。她知道血虎门那次儿子回来她和老爷狠狠的训了他一顿,却不知道这其间还有如此一幕桥段。看来儿子对梅儿特别,并不似眼睛看到的那么简单。且此时听方美美一说,心下对梅儿的态度也有所改观了。
“姨娘不知道你能不能比把梅儿比下去,姨娘现在只知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为你表哥所做的表现他绝对感受得到,别灰心,有姨娘支持你呢。”
方美美不言,难过的垂下头,陆老夫人笑道:“好啦,别难过啦。咱们这就去看你表哥去,不过我要先回房换件衣裳,你先去吧,我随后就来。”
娘姨轻拍她香肩后就走了。方美美走向蘅雪居的脚步走得犹犹豫豫,她觉得有梅儿在的地方她就是个多余的。可是她想见表哥,想把自己的那份感情传递给表哥知道,她要让表哥知道她会为她改变,她不会再是那个野蛮、娇纵的方家大小姐了。
在蘅雪居门口,正巧看到梅儿从曲廊那头走过来,这回她不会再躲着她了,她要等着她并且告诉她自己的决心。她要向她下战书,她会从她手里把表哥的心给抢回来。
此时内房里,梅翁最后一次替陆梓渊诊着脉。陆梓渊已经可以下榻行走了,只是恢复元气还尚未痊愈,不过只稍假以时日便可生龙活虎。此时他坐在桌台边,梅翁收回手时他也收回手捋下宽袖掩住手腕。
“你的身子已基本无碍了,老朽与梅儿业也有过商议,这两日便会起程回落梅谷去。”
陆梓渊闻声一愣,习惯了梅儿陪在身边,倒忘了她并不属于这里。她回落梅谷也好,待到他身子痊愈前去探她也是容易。只是一想到她即将离开,心里还是有些许失望和落寞。“梓渊多谢前辈施救之恩,改日一定亲自登门再次拜谢。”
陆梓渊对落梅谷的熟悉他清楚,恐怕是这会儿人还没走,心下就在打算何时前去了罢。“拜谢就不必了,你偶尔到谷中看看梅儿也是好的。”
此话一语双关,陆梓渊不禁将柔和的笑意敛下,换作一副疑惑和严肃,“前辈,奕亲王和梅儿发生什么事情了么?为何梅儿会说祁煜死了?如果他死了,那么伤我的人又会是谁?”
他一直闭口不谈此事,想着事情既然是个这样的结局,那就这样下去也挺好,何必让梅儿知道所谓的真相后心字成灰呢?
梅翁缄口不言,他的视线依旧毫无波澜。陆梓渊继续正色道:“实不相瞒,晚辈此番替家父进京谈生意,遇到了奕亲王。我本以为梅儿会和他在一起,他又是那样心疼梅儿,知晓我和她关系非浅,故此不会将梅儿掩着藏着不与我见面。晚辈前去要见梅儿,居然被他告知并不认识此人。我与他理论,他依然坚持不知梅儿是谁,似乎连晚辈也不认识。后来我看到奕亲王爷里的侧妃凤蓉儿与他亲昵的在一起,一想到梅儿,我气愤他的薄情寡义,负心背弃。晚辈一时气愤不过,与他大打出手,无奈技不如人,被他打成重伤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