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她跪在的瞬间，她的确有所动摇，可是宫里的女人有多少经得住自己的誓言考验呢？更何况还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本宫不会同情你，如果你不自己离开王爷，本宫就会让王爷赶你离开。若是你还有点儿尊严，就自己作主吧，省得到时候被王爷赶出门脸上不好看。”

苏太妃重新落坐下去，茶盏里的茶水已经变凉了。她朗声朝外喊，“柳嬷嬷，柳嬷嬷——。”

殿门让人推开，柳嬷嬷一眼便见蔺珂不知为何跪在地上。从她身边走过去到苏太妃面前，“娘娘有何吩咐？”说话时眼睛还不时觑着蔺珂瞧。

“茶凉了，重新去给我沏一壶过来，顺便送珂夫人离开华蓉殿，本宫乏了，想休息。”吩咐完一句话，苏太妃闭上了眼轻揉太阳血。

“奴婢遵命。”柳嬷嬷收拾好茶具走到蔺珂面前，她依旧跪着，眼中却有什么在复杂的泛动，让人看到不禁不忍，所想之下语声轻柔了些，“珂夫人，请吧。”

蔺珂见事情毫无挽回的余地，只得起身跟着柳嬷嬷离去。

待到脚步声响在殿外，苏太妃方烦恼的睁开眼睛。才一见面就让她动那么大的气，她果真是个不祥之人，怎能留在煜儿身边作陪？什么只想和他在一起不求富贵荣华，通通都是好看好听的场面话。届时这皇宫变成了祁煜的天下，看她还会不会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她那里还会记得？这个女人手段太高明，的确留不得。

片刻后柳嬷嬷端着新沏的茶具进来侍候，“奴婢听说珂夫人来的时候是跟皇上一起来的，皇上见娘娘不在提意说陪珂夫人去御花园找娘娘，让珂夫人给拒绝了，皇上走后就余下珂夫人一人在此等娘娘回不。”

“长了那样一副清水惹人怜爱的模样，果然是个祸害。”苏太妃接过柳嬷嬷捧过来的茶盏叹息道。“你看着她出宫了么？”

柳嬷嬷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奴婢倒是看到皇后娘娘好像将珂夫人拦下来了。”

“哼——。”苏太妃若有所思的一笑，“这些年来皇后也在宫里学狠了，让她刺激刺激蔺珂也好，省得本宫总是操心。”

“是。”

“我还以为太妃娘娘会多留你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放你走了。”凤欣儿是刻意等着蔺珂同行的，她也清楚苏太妃不会有好的面孔或是语气对待蔺珂，不过她喜欢这样的结局，就当是偶尔丰富的余兴消遣。

蔺珂又何偿不懂凤欣儿的用意，只是她用得着这么快就来嘲讽她么？可是想到方才在殿中所发生的一切，还是禁不住心猛的一缩。“皇后娘娘得逞了自是高兴，可有想过你机关算尽，总有一天会算到自己头上。”

她的语气里轻飘飘的，如风拂花落。凤欣儿略略瞟了一眼蔺珂，“当我决定走上这条路时就知道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不过你放心，聪明的人都会给自己留有后路，我也会。”

“太妃娘娘那里，蔺珂得多谢皇后娘娘进言。”

虽然蔺珂的神色毫无情绪，可凤欣儿知道她的内心定是悲苦万分的，这样她就高兴，“珂夫人，你要知道就算没有本宫，太妃娘娘也会从其他地方得到王爷重视你的消息。于王爷而言或许没有什么，可是太妃娘娘的眼里，你就是个祸害，你就是个危险。太妃娘娘的身体向来不好，她曾告诉过我她想在有生之年亲眼目睹王爷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偏偏你的存在太特别了，若是你有点小野心就好了，或是多点儿心眼会讨太妃欢心也好。可你偏偏眼里除了王爷什么都看不进去，一旦太妃知道王爷愿意为你而死，你就该做好被她排斥的准备。”

“我只是想陪在王爷身边，与他相濡以沫，就有那么复杂那么困难么？”很简单不是么？就像月溪和云灏，两个相知相惜的人在一起一辈子这有什么错？

凤欣儿好笑的斜视着蔺珂，唇边的笑意却渐渐冷了下来，“相濡以沫？珂夫人，你怎么不记得相濡以沫后面还有一句‘不若相忘于江湖’？不管你是留在王爷身是因为什么，你们的身份就是差异和障碍，而你若想继续留在王爷身边，势必会成为太妃娘娘的眼中钉，你说你爱王爷，那你真的愿意到时候看到他们母子为你的去留或是生死争论不休么？”

蔺珂蓦然顿足，此时凤欣儿也转身延廊离去。

延廊两旁的美景她无心观赏，脑海里充满了苏太妃的警告和凤欣儿的提示。她们为何要将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弄得如此紧张复杂？就是因为祁煜的身份和责任么？这于她蔺珂有什么关系？她从来没要求祁煜为她放弃过什么，反之愿意和他一起承担。难道这样也会碍着别的人事和眼？

凤欣儿的那句话直到上了出宫的车辇，都一直盘旋在蔺珂的眼前。她和祁煜有情，这关乎身份和责任什么事？她要的是祁煜而非他的身份和责任不是么？

相濡以沫，四个可是表现她心境的字，为何后面要跟着一句‘不若相忘于江湖呢’？她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再次离开祁煜么？上一次是舍情离开，几乎让她肝肠寸断，此番离去岂不是教她心字成灰？不，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车窗外人声阵阵，相较于京都的繁华喧嚣，落梅谷则是一方清静之地。

车辇停在府门口，直到有人掀开帷幄，蔺珂方回过神来。掌心传来些微痛处，垂眸一看，原来指甲挤出了血痕。

落了车，便有柏瑛迎上来，焦急的问东问西，“夫人，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是不是打扮不得体让太妃娘娘训了？你的掌心怎么了？怎么出血啦？”

柏瑛的大惊小怪吵得蔺珂耳根不得清静，她捋开她挽住自己的手，“王爷回来了么？”

柏瑛摇了摇头：“刚才旭王爷回来了，奴婢告诉他太妃娘娘召你进宫，他急急忙忙就又出去了。怎么？夫人没在宫里遇到旭王爷么？”

祁旭进宫了么？还是他知道他在太妃面前做不了什么主，只有去请祁煜方奏效？不过结果是那个，她的确没在宫里看到祁旭。

深深的吸了口气，步履沉重的朝居室走去。柏瑛担心这样的蔺珂，可不论她怎么问夫人就是一个字不说。

迈进门槛，将柏瑛关在门外，“柏瑛，我有些累了，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那奴婢晚膳时分再来叫夫人。”

晚膳？蔺珂抬眼看看天色，已是夕阳西垂之际，红霞漫无边垠。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胃口，不必传晚膳过来了。”

“可是……。”不待柏瑛说完，蔺珂已将房门紧扣。柏瑛贴着门站着，眼中竟露出一个小侍婢不该有的无奈和忧愁。

蔺珂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头。夏日的薄被很轻很软，窗外的蝉鸣声震耳欲聋般响在耳畔。嗅着被子上属于祁煜的气息，蔺珂突然开始害怕起来。害怕见到祁煜，害怕他用眼神凝视着她。哪怕那眼神温柔心痛，还是让她无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