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渡短廊时,她看到欧阳静和凤蓉儿一起有说有笑的路过不远处的仪门。脚下的步子放缓,近来他觉得欧阳静开始对她有了成见。虽然他未表现出来,何况当年他对她亦是成见不浅,可这回与任何时候都不同,他是警惕着她,偶尔甚至能感受到他传给她的一些警告气息。
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蔺珂的步子却没能加快起来。欧阳静是个放荡不羁的风流人物,至少他从前给她的印象如是。然而这种感触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如果说祁煜的报负叫作‘野心’,那么欧阳静则相反,他对祁煜有着什么期望。而这种期望和凤欣儿是等同的。
那他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要留在祁煜身边做着他的军师?
“梅儿姑娘。”
突然响在耳边的声音惊得蔺珂赫然回身,意外的看着沈绥湫不知何时站在眼前几步开外。也不知他跟了多久,看了她多久。她讨厌让人这样存有目的的盯着,心下泛起不悦,“沈公子什么时候来的?”
沈绥湫依旧手执他的君子扇,又朝前迈了一步。他俊颜上的笑意很温和,却看得蔺珂产生可怕的心绪,“我来了一会儿了,和欧阳静一起看着你送孩子上马车。”
心下一咯噔,蔺珂好像明白了为了欧阳静会和凤蓉儿一起走过仪门,那是刻意让她看到的。他了解自己不愿与凤蓉儿多有接触的心思,定会在看到凤蓉儿的地方不是等候便是退避三舍。所以,沈绥湫才会出现在她身后。“欧阳公子真是用心良苦,沈公子见过王爷了么?”
“还没有。”沈绥湫摇了摇头。
“既然是这样,若是让王爷知道你和欧阳静这样算计于我,就不怕你们之间的大事成为空谈么?”三日之期已过,不论是祁煜还是欧阳静都没有任何对此事表示态度的情况出现。沈绥湫似乎较之那日在萧府淡定了很多,语气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在下本来就是打算先见见姑娘,尔后去见奕亲王。”沈绥湫有礼貌的笑言,“敢问姑娘还是不改初衷么?”
几年前她就表过态了,更何是现在!“看沈公子的言行似乎不打算再逼蔺珂了,蔺珂谢过公子成人之美。”
沈绥湫神色一滞,好像对于蔺珂而言,他若是不紧逼就不会有结果。可是紧逼也是有技巧的,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从前他只看画思人,难道那么多年的相思就真的任由成空么?“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未打算放手,总有一日姑娘会来到我身边的。”
蔺珂还来不及多言语一句,沈绥湫已风度翩翩从她身边走过。事情的确没有完,且不说沈绥湫的举动让人堪忧,就是他那一副自信满满的态度就让人思之忧虑了。
准备好药膳已是在半个时辰后之事,送去时被繁伯拦了下来,瞧着那两扇雕花门扉紧扣,轻思便之沈绥湫并未走。半药膳给了繁伯,离开后她的心绪总是静不下来。她的心在慌,只要沈绥湫在王府一刻,她便不得安生。
回到华缈轩坐在梳妆台前,手心已是捏了层细汗。气恼自己不争气,不是告诉自己要相信祁煜么?他都愿意陪着她死了,怎么还会拿她去换去兵符夺回熙月的江山?可是一时看不到祁煜,她的心神不宁便重重加剧。
江山只有一个,可坐拥江山后美人何止万千?她相信自己的心,可这个时候对祁煜却开始动摇了。泪水止不住的滑落,菱花镜中的样子是何等的胆小的脆弱!这一切,这样的自己,被沈绥湫的自信给击溃了。那日在萧府他说过的话,如狂风一般一次又一次的从她耳边扫过。
从前她不是他的选择,那样的一厢情愿让她倍受伤害。如果她是他的选择,却不是惟一的选择。天啊,她只想留守在他身边,为何这样简单的祈求都是奢望和悲哀?如果一切都逃不过命运的轨道,那她的存在到底有何意义?
耳迹响起了脚步声,这是她熟烂于心的动静。忙抹却淌过脸颊留下的泪痕,可泪水就若山林里秋季的雨,怎么也不能停下。
送走了沈绥湫,却听欧阳静说他让蔺珂和沈绥湫单独见了一见。此乃非常时期,怎么能让沈绥湫见到蔺珂?他不是不懂欧阳静的用意,只是这对蔺珂而言,是停落在他身上的伤害。急急的回到华缈轩,想感谢她为他准备的药膳,却看到蔺珂潸然泪落时,不禁心下一沉,神色也凝重至极。
“沈绥湫都跟你说了什么?”站到她身后,祁煜蹙紧眉宇迷离着眼睛危险的问。
他知道她和沈绥湫见过了?是谁说的?欧阳静还是沈绥湫本人?手背满是未干的显泪,在抹去下颌的一点泪珠时复又湿了。“他说什么都不重要,祁煜,三日之期已过,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
祁煜闻声,倏地将蔺珂掰过身来。映入蔺珂眼帘的有怒、有气、有急更有不安,“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么?珂儿,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不这样担心?”
“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只是想单纯的留在你身边而已,可为何偏偏要成为你的负担呢?”蔺珂哭着吼了出来,原来这几日的平静根本与她毫无关系,她有担心,只是在不触及的情况下不曾发作而已。
祁煜先前的愤然因为蔺珂的话消失殆尽,紧紧的拥她入怀,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对不起,珂儿,这几日我都想着要如何应对此事,没顾及到你的感受,你不要害怕,我不会离开你的。沈绥湫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他再也不会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沈绥湫说过他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个时候的氛围笃定他并非是在与她玩笑。可是祁煜却在说‘事情已告一段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略微拉开彼此的距离,泪眸疑惑的看着他,“怎么回事?他同意给你兵符了吗?”
吻着她脸上的泪痕,看着这个不黯俗世的女子也为他的俗事操心,心里有些不痛快。揽着她走到一旁,抱着她坐到他腿上,随即叹息道:“珂儿,我担心你身上的毒,梅翁前辈那么多年都没研制出解药,所以我想让天下人都为你找解药。有这个权力的只有当今的皇帝,偏偏我不是皇帝,再有抱负手中的权力亦是有限。宫里的御医虽是医术精湛,可连梅翁前辈都无能为力之事又怎敢指望他们?本以为拿到沈绥湫的兵符可提早举事,可却开出让我放弃你的条件。提早举事本就为你,我又怎么舍得放弃你。”
他如此为她,她却对他产生信任危机,真是太不应该。“可是,这是一个你一展抱负的好机会,若是错过了,还得等到几时?”
抹去她眼角的泪花,祁煜说:“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心下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