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环儿还小,你让着她些。”祁煜冲凤欣儿展颜笑道,俨然一位宠爱子女的慈父,凤欣儿看得心都醉了。而祁煜呢,他并非虚伪,这样的真情流露只是因为他欠凤欣儿的,孩子和凤欣儿都是他的责任。
凤欣儿靠了过来,“你呀,总是这样宠着她,小心她上房揭瓦。”
“我才不会上房揭瓦呢。”小佩环迅速接下话来,“那是坏孩子干的事情,是那个野种才会干的事情,我才不会干呢。”
祁煜闻声,脸色禁不住一沉。凤欣儿也怪责孩子明明这么好的气氛怎么会扯出瑾儿,瞧着祁煜变冷的脸色,凤欣儿说:“好啦,环儿,母后知道你不会上房揭房了,快从你皇叔身上下来,皇叔的手臂会累。”
“皇叔是大力将军,才不会累呢,你说是不是,皇叔。”小佩环丝这没注意到气氛有什么改变,依旧乐嘻嘻的看向祁煜。
祁煜笑道:“是啊,皇叔不累。”
祁煜的笑容已经不似先前明朗了,凤欣儿适时的道起歉,“煜,别怪环儿,她小孩子不懂事。”她也真希望那个瑾儿是野种,是谁的孩子都不配是祁煜的孩子。她也知道这些话是蓉儿暗地里教孩子的,她之所以没有即时纠正,也是想孩子童言无忌却能帮着她出出恶气。
祁煜抱着小佩环坐在石凳上,“本王会那么小气么?”
凤欣儿松了口气,坐在祁煜对面。然而不知不觉间,这份乐融融的感受里还是有什么正悄然的流逝,正不知不觉的改变。
晚些时候祁煜离开了归欣苑,早有繁伯在远处等候。他差人前去萧府报信的人已回,也将大概的经过告诉繁伯。繁伯跟着祁煜不紧不慢的步子,一一作着回禀:“萧少夫人约珂夫人在松涛楼用点心,结果有事离开后珂夫人刚好到了,她的侍婢青音前去寻她回来后,就不见了房里的夫人。”
估计就是那段时间里珂儿被欣儿遇到,既是能让珂儿反应那么大,两人所谈的内容应该不是愉快的。挥了挥手,繁伯会意的止步。
回到华缈轩,蔺珂已经醒了。站在院子里,能清晰的看着映在窗框上的倩影。唇角不由自主的掀起弧度,视线亦渐渐如同月辉温柔,纵然遇见是种意外或是错误,然而此刻,他却是那么的沉醉和幸福。
玉蝉端着余下的吃食迈过门槛,见到王爷看着窗框在笑,不由得吓了一跳。忙盈身施礼,“见过王爷。”
那餐托中所剩吃食不少,想到蔺珂的身体,不禁叹息生郁。举步迈进门槛,看到蔺珂正吃着一盏新沏的茶水,“你的晚膳用得太少了。”
他的语气里的些责备的含意,她听了却并不觉得气恼。搁下茶盏于茶几上,蔺珂抬眸轻轻的笑道:“师傅说习医之人贵在养生,我虽觉得这话并未有什么根据,可是每日每餐吃多少,已养成定量的习惯。”
“那不行。”祁煜否得很干脆,站在她跟前去,“你本身就中了毒,若是再不养好身体,再没拿到解药之前,拿什么与之对抗。”
吃东西是为了活命,并不能解毒。看着祁煜认真严肃的神色,蔺珂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害怕和担忧。伸手环抱着他的腰间,头靠在他的身上,“生命向来是变数最多的东西,至少在变数到来前让我陪在你身边吧。”
“你不用担心,就算梅翁先生解不了你的毒,我也会想办法把你的毒解掉。”待到他拿下熙月的江山,届时天下都会为她的性命奔走,他就不信她不能陪他相守白头。
他会有什么办法?蔺珂复又抬起眼,心下涌上一股不安的心绪,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他让她不安了,否则不会如此清晰看到她眼里的不安。捧着她的脸,祁煜轻吻着她的唇页,随即细柔的言道:“不论我做什么,都只想让你陪着我。珂儿,纵然所有人都说你我相遇是种错误,可我满足这种错误,这种错误何等庆幸能得到你的真心。”
忍不住玉眸噙泪,复又靠着他,“嗯,就让我们一起一直错下去吧,我不要在某个时间将遗憾带去来世。”
欣儿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让蔺珂居然有这种觉悟。
窗外月色皎洁,和着风声与树叶温柔细语。亦如此刻相拥的人儿,祥和平静。
一日过后,皇后娘娘的凤辇离开了丰淮城。得到这个消息的蔺珂只是稍稍心绪一滞。她问自己凤欣儿走了么?不,凤欣儿没走,就算她人不在,亦有人不无时无刻盯着她看。她的举动行止,皆在她的眼下一览无疑。
玉蝉说佩环公主好像不愿意离开,气得未用早膳。凤蓉儿与府里其他几人侍妾去送了,她泪眼婆挲,也不知这其中的亲情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记得凤欣儿在佛云塔告诉过她,凤蓉儿亦不过是她手下的一枚棋子。凤蓉儿爱祁煜,所以甘愿作那枚棋子。
祁旭临行前来了趟华缈轩,只是静静的坐着,蔺珂不言他亦不语。有些感情注定荆棘,有些感情更是没有结局。他的沉默是种含蓄,于蔺珂而言更是种尊重。如果没有那份尊重,或许又将会是一团乱吧。她好累,早已疲惫得没有精力再经历一次内疚和失去了。
又过了一日,蔺珂正在想是否该回去萧府。不是她不放心,她只是多些时候呆在孩子身边。祁煜晌午的时候出门了,用午膳时亦未归来。再晚了些时候,她便央告玉蝉说她回去萧府了,让王爷不必担心。
稍加收拾,菱花镜中的青丝全都披在肩头,想要绾发,估计还得过些时候罢。
“夫人,您还是等王爷回来再离开罢,奴婢担心王爷会怪责奴婢未能照顾好王爷。”玉蝉是真的担心会被王他责罚,虽说近些时日见王爷的神色有所缓和,可不见得他的严威不再。
玉蝉为她梳头的动作缓极了,拖延时间的那点儿小心思很容易就被看穿。蔺珂展颜说道:“你怕什么,王爷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听不懂那是我的意思,放心吧,他不会怪你的。”如果她突然离开或许祁煜真的会生气,可也不见得会大发雷霆。
“可是……。”玉蝉还是担心,但夫人都这样说了,做为主子她已是太放纵她了,否则岂会让她一个奴婢和主子讨价还价,放着在侧妃娘娘的诗香雅阁,早就被大罚特惩了。“是,奴婢遵命。”
蔺珂微微颌首,又听玉蝉突然透着些许难过的声音说:“夫人的青丝多美呀,就这样被火给灼伤了,真可惜。”
“傻瓜,这有什么好可惜的。”蔺珂且说唇边呈现温柔的笑,“头发没了还要以再长,可是性命没了,我就再也看不到玉蝉了。”
“夫人就会让玉蝉开心。”玉蝉搁下篦梳于楠木妆台,望着菱花镜中的人儿讨巧的笑道:“好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