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赶紧将药喝了回房去歇息吧,梅儿现在摘了药叫三仙草,这三仙草的汁液有毒,若不仔细摘取沾染上汁液,她会出现呼吸急促、四肢麻木的症状。”瞧着王爷的眼睛一直盯着梅儿瞧,梅翁忍不住解释起来。
有毒?连想到蔺珂如今仍有毒在身而无法解除,祁煜拿药的手不经颤抖。
“王爷,快喝药。”梅翁提醒。
祁煜闻声后将一碗药服下,转身回了房。
蔺珂摘下最后一片黄叶子抬眸见梅叔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的盯着她看,浅浅的笑道:“梅叔,怎么了?”
梅翁顿时展眉笑道:“没什么,没事。”
黄昏过后,天空很快扯下了夜色帷幕,漫天的星光闪闪陪伴着一轮下衔月。竹寮后不时传入耳中几声鹤鸣,似在半梦半醒中的低沉。
傍晚时候祁煜回房后就没再出来,也不知他人在房里做什么?蔺珂有想却不曾有动作去看。用晚饭时她刚摆好碗筷,不经意间竟见瑾儿与祁煜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这样的情形蔺珂有些意外,但能确定是瑾儿去唤来祁煜的无疑。
梅翁与祁煜略作寒暄,蔺珂不紧不慢的为各人碗里盛了饭。饭桌上是六菜一汤,菜多半是野菜,是昨日蔺珂在采药的山上采的,但仍然很新鲜。烛火照得人脸上微微发亮,细簌的声响将周围夜的寂静显得异常夸张。
“梅儿,后日梅叔要出谷,你明日将义医所需的药丹和药草都多准备一些。”梅翁夹了一夹菜搁到碗里看着蔺珂说。
蔺珂点了点头,道:“是,师傅。对了,我去年存放在药仓里的药有些应该不能用了,我想过几日清理一下。”药仓里的药都大意不得,全是师傅的心血,她要整理接触,需得告诉师傅一声。
梅翁边吃着饭连想了一想,一会儿才说:“先不着急,那些药你一时半会儿也整理不出来,且为师过两日也要出谷,你且先将此事搁下,等为师回来再说吧,或者等梅叔回来一起收拾。”
师傅也要离开?蔺珂闭口不再说话,心下却是十分难受。追随师傅习医以来,师傅极少出谷。可自从她中了七角梅的毒,师傅便出谷频繁,她知道师傅是为她忙碌的。
祁煜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蔺珂,他看到她玉颜上掠过缕缕变化。一听到梅翁要离开,她似乎在担心着什么。难道是担心自己在此她多有不便么?因为得以重逢后,他只是一味的自作多情,她早已厌烦了自己,哪里还有愿意见到自己的道理?想到这里,胸口堵着一口气下不去,余下的一口饭,他费了好大劲才咽下去。
晚饭过后收拾了碗筷,梅叔在厨房里忙碌,蔺珂安排瑾儿回房里习字,而她自己则去到书房里找梅翁。
“师傅你能不去么?”站在门帘下,蔺珂神色黯黯的言道。
梅翁坐在竹案后执笔写着什么,闻声抬眸看了一眼蔺珂,“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仅剩下的那个江湖挚友说身体不适,我去看看而已。”
师傅在骗她,每次都是拿同一个理由来充当举一反三的借口。他每次离开,她都会担心师傅回不来了。特别是往往一离开几个月回来时的神色,她总是能从中找到些许失落的情绪。中此毒是天意,解不了亦是天意,师傅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传输功力给她抵抗毒愫漫延,数次身临险境为她探取解药,够了,已经够了。
移步窗前,夜里漫散的花雨有着月色的浪漫与凄迷,缓缓抬手捂着胸口,蔺珂沉沉的叹息道:“师傅,梅儿已经决定不会轻易再踏出落梅谷,这毒解与不解都不再有意义。这里适合梅儿,是梅儿惟一的归属。”
梅翁手执的笔顿停,略微偏过头看着蔺珂充满感伤的背影,“你将生死看透固然是件好事,可是你别忘了,瑾儿还年幼,我和梅叔这两把老骨头总会走在前面,你若是再有个好歹,届时瑾儿该当如何?”
缓缓垂下眼帘,几许落花飘扬在视线间,“我已经托付过月溪了,如果我有不测……。”
话韵余下,梅翁自是懂得蔺珂的意思。他极少干涉她的事情,只是事关瑾儿那孩子,“瑾儿要的是你这个娘亲,这人世间只有你们娘俩儿相依为命。”
师傅在说她对瑾儿疏松责任,她不该轻言生死而忽略瑾儿。师傅的话无错,可她又岂会看师傅频频为她涉险?这让她在心里打了无数个解不开的结,难以释怀。
处在蔺珂的位置上,也不怪得她会那样考虑,梅翁一声轻叹,“夜深了,去看看瑾儿就回房休息吧。”
蔺珂回过身来,见师傅重新执笔书写起来不欲再言谈,只好略微曲身后举步离开。
沐浴了一身的月光来到瑾儿的房外,这间房是梅叔专程为瑾儿修葺的,可见他有多疼爱瑾儿。他还不曾睡下,正在练字。自从离开回到落梅谷后,瑾儿一直如此用心刻苦。他说他要学好学问练好武,这样才能保护她。当然,他还说要和藜儿比赛,看谁认的字较多。
蔺珂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并不曾入内打扰他,这样认真的瑾儿,她感觉很窝心。携笑看看天空被纱云遮蔽的弧月,伸手让两片梅花瓣飘落到掌心,轻若鸿羽,幽香扑鼻。几个呼吸间,花瓣又让风送走了,寻影看去,几经辗转,悠悠然然的坠落在一双脚边。
蔺珂微怔,唇边的笑意敛逝,缓缓看向正前方,轻声问道:“药都服过了吗?”
祁煜从屋檐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踏下台阶且走且答:“服过了。” 那种大夫与病患间的关切,很是令祁煜讨厌不满。
“那就请王爷回房去休息。”蔺珂说完欲走,却让祁煜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蔺珂蹙了蹙眉,略作挣扎后便放弃了,只是语气较先前凉了些许,“这里是落梅谷,由不得王爷你放肆。”
本以为他会收敛,可攀在腰间的手束缚得更紧了,容不得她拒绝和反抗。蔺珂苦笑,好像忘了身后的人是谁,岂会因为被要胁就放手的!月色开始偏寒,如银的光茫不再温柔,带着些许清冷洒在两人身上。身与身相近,心与心相贴,偏偏是如此的寂寥与难过。
祁煜的手渐渐上移,驻停在蔺珂的锁骨下,扣住衣料遮蔽的痕印,携着不悦的口吻轻声质问:“为何不告诉我你中毒之事?看本王自以为是的觉着你是真的不愿离开,一厢情愿的将你禁固在王府里,你是在耍本王么?视本王如小丑般自鸣得意为乐?”
他知道了!蔺珂转过身来,依旧困在祁煜的怀里,他单手拥着她,如此的暧昧的距离可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略微抬眸平静的凝视着他,他的瞳孔漆黑如幽幽古井,“谁告诉你的?”
“林月溪。”
她问得直接,他应得爽快。是月溪么?她偶尔会想祁煜如何得知她去了血虎门之事,如果是因为月溪也就不足为奇了。垂下头去,想着林月溪会去找祁煜,应该是无计可施的决择,“知道了又如何,王爷依旧是王爷,蔺珂永远是蔺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