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估计是一个鬼娘再找鬼儿子,要是她一会儿找不到又跑回来拦着咱们就遭了。”
“是啊,快快快走,我以后再也不来这乱葬林了。”
“那是你说了算呀,除非你成了头儿。”
那两个衙役回到丰淮城时,太阳已经在城楼顶落尽,他们冲进一家常去的酒馆,赶忙要了酒压惊,随即将自己先前在乱葬林里遇到的事添油加醋的一说,约莫半个时辰,半个丰淮城都知道乱葬林里有女鬼在找儿子的事情了。
再说蔺珂眼看着太阳下山,瑾儿还未有半点儿踪影。她已经按着记忆回到当年她采到银桑的地方看过了,那里没再长出银桑,更没有瑾儿。也有想过瑾儿会不会因为害怕已经回去了?可那是她儿子,她了解他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
落幕一点一点拉下,蔺珂急得掌心冒汗。可她一刻都不敢放松,哑着已经干涸的嗓子喊:“瑾儿——,瑾儿——。”
何处吹来一阵凉风,冷得蔺珂浑身直颤,体内的毒愫正在蠢蠢欲动,瑾儿仍没有下落,这让蔺珂急躁不已。
“瑾儿,你在哪儿,你回答娘好不好?瑾儿——。”
天色已暗,蔺珂的视线也愈来愈窄,就在她纠结难耐之时,看到一处坟茔后伸躺着一条小腿。蔺珂疯了一样惊喜的跑过去,果然见到瑾儿手中拿中一株银桑躺在那里。他的大指腹流着黑血,这应该是被银桑根上的刺扎伤的。
扶起儿子,扔掉他手中的银桑花,吮吸着他的指腹,直到吐出来的血不再是黑色,蔺珂才放下心来。又凝神聚气给瑾儿输入内力暖体,唇边的血液又如丝般垂染上绣裙。
“娘亲。”
听到儿子虚弱的声音,蔺珂立即收手敛息,抱着儿子小小的身子,蔺珂含泪问着他,“傻孩子,你怎么就听别人的胡说八道跑到这里来了,要是你有个不测,你让娘怎么办呀?”
“是那个女人说只要让佩环公主醒过来,王爷才不会治娘的罪,才不会将娘关进大牢。瑾儿不怕鬼,我在师公的医书上看到过银桑长什么样子。”只是不知道被银桑根上的刺扎到后会头晕目眩。
就知道是凤蓉儿耍的诡计,瑾儿是为了她才跑出来的。心疼的抱着儿子,一口血气涌上喉咙,偏过头去顿时吐出一口鲜血。锁骨下的梅花印开始作痛了,师傅说过这是频临最后最糟糕的结局,可为了儿子她不后悔。
“娘,你吐血了。”
蔺珂摇了摇头,呼吸已开始了缭乱,“娘没事,很快就好了。”语声一落,突然听到一阵‘嘶嘶——’传入耳中,紧接着便见一条毒蛇摆动着身子朝这边爬来,它是被银桑刺伤后的血给引来的,蔺珂使力牵着儿子,“瑾儿还能走吗?”
瑾儿除了有些头晕之外并无其他不适,点点头,“可以。”
“那好,我们快走。”
“嗯。”
穿梭在乱葬林里,各式各样令人颤粟的声音诡异的传入耳中,蔺珂想带着孩子赶紧离开。天色越来越暗,她一定要赶在伸手不见五指时走出乱葬林。可是她愈是焦虑,脚下的步子就愈是发软。她跟自己说不能倒下去,斜眸看看儿子她就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可勇气无限,力量却有用尽之时。蔺珂终于在迈过一个小坑时踢到树桩摔了出去,手心被什么刺得很痛,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瑾儿在她身边哭着喊她:“娘,娘,你怎么了?”
她想起来,她想带着孩子走出这令人骇惧的鬼地方,她清晰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使不出来力气什么都徒劳,只好牵着儿子的手,“瑾儿不怕,娘在这儿陪你。”
“瑾儿不怕。”瑾儿一声落,便有乌鸦腾飞,吓得瑾儿惊叫了起来,“啊——,娘,你快起来,不要躺在这里。”
瑾儿的哭喊声,让蔺珂愈发的不安。她紧紧的捏着儿子的手,挣扎起靠在一根似被雷劈中过的树下,虚弱的抬起手将儿子揽进怀里,“瑾儿不怕啊,娘在这儿呢,娘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瑾儿不怕,瑾儿不怕。”娘的怀里最安全了,有娘在他什么都不怕。
蔺珂微微的笑了,如果此刻有光,一定可以看到她绽放的是如何细腻慈爱的笑靥。“瑾儿,跟娘说说话好吗?”她怕自己会在这样的静谧中晕厥过去,那跟将瑾儿独自搁在这里没有任何区别。
娘的声音听着很飘浮,瑾儿抬起眼看了看娘,可是天色太暗,他看不清,“娘——。”如此一声轻唤,他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好冷,蔺珂将怀中的瑾儿圈得更紧。可此时风却送来一道呼喊她名字的声音:“珂儿——,珂儿——。”
“梅儿——,梅儿——。”
蔺珂微微的睁了眼,她笃定自己听到的并不是幻觉。“瑾儿,快听,姨父和陆叔叔来找我们了。”
“梅儿——,珂儿——。”
瑾儿离开娘的怀抱,果然听到有人在喊娘,不久后,他就看到一火光的亮点在晃动,于是他扯开了嗓子喊,“我们在这里,陆叔叔,萧姨父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陆梓渊和萧云灏听到瑾儿的声音,立即寻着他呼喊的方向找了过来。
蔺珂的视线里亮起了十几把火把,模糊间又看到瑾儿冲进萧云灏的怀里痛哭,“萧姨父,萧姨父,瑾儿好怕,瑾儿好怕。”
萧云灏见到这个场面,几度想要落泪,他将火把丢给下人,紧紧的把瑾儿抱起来拍着他的背,“瑾儿别怕呀,萧姨父在这儿呢,我们来找你们了,而且找到你们了,不怕不怕呀。”
“唔——。”萧云灏的话仿佛起着反作用,他如果说,瑾儿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陆梓渊蹲在蔺珂面前,伸出手去心疼的抚着蔺珂疲惫的容颜,终于难过的淌下了眼泪,“梅儿,对不起,我答应过佑璟会好好保护你,可是却还是让你如此的狼狈,我怎么去跟佑璟交待?对不起,对不起。”
蔺珂的唇角的笑意很浅,可是那笑很柔和,仿佛她并不难过,回握着陆梓渊的手,蔺珂说:“你没有对不起佑璟,更不必跟我说对不起,梓渊,我想告诉你,还好有你在。”
陆梓渊闻声,忍不住将她揽进怀中,“这一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蔺珂长长的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这剩下的呼吸都叹去。陆梓渊突然想到什么,警惕的问她:“梅儿,你身上的毒……。”
蔺珂轻轻的笑道:“我还活着不是吗?我答应过瑾儿要永远跟他在一起的,我不能食言。”
“好了,别在这地方久呆,陆兄,赶紧带着珂儿离开这儿,她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萧云灏抱着哽咽的瑾儿,想着再不回去月溪该着急了。
陆梓渊抱起蔺珂,火把的照耀下他脸上的泪痕晶莹发亮。蔺珂虚弱的靠在他的怀里,萧云灏不禁看着她脸上若隐若现的五个手指印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