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不爱我了呀！”他理所当然的回答着。“当我看着你站在我眼前，神情淡漠，骨子里透着防备、疏离与孤傲，我知道你不再是你了。”

他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得我心中五味陈杂。他没有喝醉，没有将我当作别人，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他不停的说着。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将你伤得遍体鳞伤之后，还任由你投入别人的怀抱，再被伤害一次。当我看着你，我就知道，曾经那个有点自卑有点阴暗但却十分可爱的安染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不断逼迫着自己坚强的安染。

“对不起！”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让我再抱抱你。”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部，狠狠地嗅着。他的话让我所有伪装的坚强溃不成军。我亦是无法原谅自己，总是那么轻易地就选择逃避与放弃，不去思考那些看似不曾用心的动作之下，掩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

坐在回程的公车上，锦年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不堪，又恢复到了曾经温润如玉的模样。只有我知道，我心中这块曾经无暇的玉，出现了裂痕。无法弥补的裂痕。

“对不起，刚才失态了。”他说。

“没关系。我回答他。”锦年终究是自负了点，他自认为明白我，了解我。可他不知道，任由时光飞逝，万物变迁，每个人心底总有那么一个人，是深刻到连岁月都无法撼动的。而他，就是那个无法被撼动的人。他从不曾想过，我既然可以将自己掩饰得好像从未受过伤一样，为什么就不可以掩饰住心底残留着的对他的感情。

“以后，大家还是朋友吧？”他问我。

“嗯，大家还是好朋友。”

回到家里，童安做好了饭在沙发上看电视，木子还没有回来。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凉的矿泉水，跟童安说起来锦年的事。

她娇笑着对我说：“那不是很好？他终于可以体验一下当初的你是什么感觉。”

“我实在是太花心了。”感叹着倒在她身边。

“你才不花心呢！”她说

“怎么不花心？我忘不了林墨，却也还会被锦年的话牵动神经。”

“傻瓜！”童安宠溺的眼神与林墨如出一辙，她说：“就是因为你每段感情都投入得太过义无反顾，所以收回来的时候总会比起开始时艰难许多。”

不想再说话，整整一个下午，被锦年说的话刺激。实在是太疲倦了，真实的锦年与我认识的锦年竟然差那么多，要消化这一件事需要很长时间。我说过，我讨厌事实与我想象的不一样。

“对了，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咖啡的？我突然记起你曾经说你不是个有品位的人，不喜欢喝咖啡。”清早起来，散着凌乱的发走入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揉揉眼，正是童安，捧着一杯咖啡，盘着脚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有一段记忆闯入脑海，初初与童安相识时，我记得她有说过那样的话。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呢！”她懒懒地回答着我。“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喝咖啡的？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好像是从与木子某次吵架等到半夜也没等到他回家，又好像是某次太难过了，尝过了咖啡的苦便觉得心底的苦算不得什么。谁知道呢？我都忘了原来爱喝什么了，你居然还记得。”

倒一杯冰水，拿出一块面包叼在嘴上，在她身边坐下。“不要意思呀，童安。”我说：“实际上我不记得了，反而一直以为你最爱喝的是特浓咖啡，刚才不过是猛地想起来，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她将脚搭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啜了一口咖啡，淡淡地说：“你只要记得我当下喜爱什么，并且接受这样的我就好了。”

“那是自然的。”我对她说。

新闻结束之后，电视台开始放在琼瑶阿姨的（还珠格格），我望着屏幕发呆，想起父亲在世时颇爱看这部电视剧，他诙谐幽默，走到哪儿都会说，紫薇呀紫薇，真是漂亮，可惜我的女儿怎么不那么温柔呢？

默默地走回房间，我需要在一个完全安静的房间里怀念他，那个在也不可能出现在我生命中的男人。锦年可以再做回朋友，林墨或许有朝一日会与我回到最初。只是他，再也不可能了。人一旦死了，不仅抹去了自己的存在，也断了他人的念想。我是无法再像幼时那样在想念他的时候，蜷在被子里祈祷着周末他会来探望我。因为我知道，他走了，尽管他身体僵硬后，眼角仍然挂着一滴泪，但他依然就这样走了。不会再因为我想念他与需要他，而再度出现在我生命中。

许多人忘记了他，亲朋好友，甚至是当初的继母也另寻新欢。只是我，任由时光荏苒，永远也无法磨灭他在我生命中与我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他是多么好的人，只不过总遇不上好人。你看，他就连在临死前，看出了我对锦年的心思，没有在这个极少对他吐露心事的女儿面前提及。只是静悄悄的，将我的快乐交付到了锦年的手中。

他错了，纵使锦年是那样一直为他人着想的少年，他终究最爱的只会是自己。我宁愿他不曾将我交托与锦年，至少那样锦年就不会愧疚，就不会说出那些与我想像中大相径庭的故事，我亦不必像一个三流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那般难堪。

想着他，昏昏沉沉的蜷进被子里，窗帘紧紧的拉上，一缕阳光也进不来。

父亲的一生几经坎坷，但他心思善良，坚强得有些可怕。

他一直没与继母结婚，两人与同居的形式相处。他知我不喜欢她，那个粗俗的妇人。只是当时我尚未发现她连粗俗都称不上，简直是可耻！

他与她在一起的那些年，生活在省城里，过着拮据的生活。每每他带着她来，奶奶就会做上许多好菜，有酒有肉的招待着。外人瞧见，以为奶奶是有多喜欢这媳妇。然而只有我与奶奶知道，她有多讨厌那个女人。奶奶会对我说：“染染，等一下你阿姨来了你别和她吵架，乖一点，听话些，我们对她好了，她就会对你爸爸好一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