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言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对苏菀的认识到底有多缺乏。

他爱她，跟她在一起过，熟悉她身体的每个部分，但是却对除了她本人之外的一切毫无所知。他不知道她的家境，不知道她的父母，不知道他的成长过程，不知道她的心理疾病...

因为当初怕她追问起他的，所以他本能的避开了这所有的问题，在隐瞒了自己的同时，于是造成这种隔膜。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敬言有些喉咙沙哑的问道，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

"如果我说了，你会跟我在一起？"苏菀低低的笑了一声，"你把我想的太好，我根本不敢告诉你，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纯真无暇。我不是公主，我甚至连灰姑娘都不是..."

如果她不像自己以为的纯真无邪，自己会怎么样？会爱她吗？

这个答案林敬言连自己都不敢说"是"。

如果她不完美了，他会怎么对她？在苏菀嫁给他父亲的那段日子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把她当成女神，把他当成唯一的救赎，觉得她是自己在那个污浊的世界里看到的唯一亮光，所以当她变得不像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圣洁时，他竟然以最恶毒的语言和行径伤害她。

那种举动，虽然他在爱上她之后觉得自己被骗了时的过激反应，可同时也说明，如果她最初是以这种形态出现在他面前的话，他是不会喜欢她的。

看到林敬言的沉默，苏菀笑了笑，然后疲惫的说，"开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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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菀本来以为伊恩带着乔乔会很晚才回来，没想到自己刚回家洗了澡，就看着伊恩带着孩子进来了。

"咦，我还当你今天要很晚回来了，怎么这么早。"伊恩背着乔乔的书包，一边放下她一边跟苏菀说话，但是当他转过身看到刚从浴室里出来的苏菀时，笑容逐渐消失了。

因为没有料到家里会有人，所以苏菀穿的很随意，只裹了件浴袍，脖子和手腕上有很明显的痕迹。

"呀，妈妈你被虫虫咬了！"完全没有发现情况不对劲儿的乔乔猛然叫了出声，她本来还在生气妈妈今天没有去幼儿园，但是看到苏菀的"伤口"立刻就忘了生气，只有满满的担忧。

听着女儿的童言无忌，苏菀尴尬的抬起手来捂住了脖子上的吻痕，不敢去看伊恩的脸。

"妈妈是被虫虫咬了，所以才没赶得及去参加乔乔的游园会，所以乔乔一点都没生妈妈的气，对不对？"伊恩笑着说道，然后伸手摸了摸乔乔的脑袋，"所以现在伊恩去帮妈妈擦药，你去自己收拾咱们买来的东西，好不好？"

"好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乔乔应了一声，叮嘱苏菀"妈妈一定要好好擦药"之后，就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我，"等着乔乔走了，室内只留下苏菀跟伊恩两个人之后，苏菀正想要开口解释自己这一身痕迹是怎么来的，却被阴沉着脸的伊恩一把拉进了浴室。

浴室里，伊恩只是略微一使力，就露出了更多暧昧的痕迹。他盯着那些痕迹，手指摸过苏菀脖子上的红痕，然后压低的声音说道，"你跟他睡了？是林敬言？"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低沉，还带着一股可怕的味道，苏菀第一次害怕起他来，往后缩了缩，挣脱他的钳制，裹紧了自己站在他面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跟谁上床是她的自由。可这个时候伊恩的语气神态，都让她有一种负罪感。

"你哭过。"伊恩捏住了她的脸，借着灯光观察着她最细微的表情，然后表情变得非常凝重，"是他强迫你的？"

苏菀一直知道他是个敏感的人，却不知道他竟然如此敏感，当下身子颤栗了一下，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你不必勉强自己。"伊恩皱了皱眉头，松了手站在她面前，仿佛是一座大人，"虽然说是要报恩，可是也没有报的要把自己搭进去的道理。你想要就林卿枫，我想办法帮你救出来。至于林敬言...你因为爱他，所以纵容他伤害你，这是不对的，是危险的，是..."

"是我自己做的。"苏菀低下了头，不想去看伊恩，她觉得深深的疲倦，"不要那么想我，不要每次都当我是受害人一样的保护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辜...这次是我勾引他的，我们意外被困在了电梯里，灯灭了，我很害怕，所以，"

"所以你的病犯了。"伊恩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恼怒，"他这是趁人之危！"

不过很快，他回过神来之后，伸手按住了苏菀的肩头，认真的道歉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说出这些事。"

苏菀对林敬言说谎了，其实她之前虽然也有幽闭恐惧症，但是没那么严重。她对于黑暗封闭的空间的害怕，是在她被强暴那天晚上加重的。后来那一次次的噩梦，让着她越来越害怕黑夜，从来不敢在晚上睡觉时关灯。出国之后，因为身处异国他乡的缘故，这个病更是进展只要是黑暗就会恐惧，后来是不断的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才变好的。

伊恩以前在风雨天帮过她，知道她在那种环境下有多害怕，所以才会愤怒林敬言。就算是苏菀主动在他身边求安慰，但她是神志不清，而他是神志清楚的，所以两人糊里糊涂发生关系，不是他占苏菀这个病人的便宜是什么。

"你道什么欠，又不是你的错。"苏菀盯着自己的脚尖笑着说道，"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脏，所以我不敢去见乔乔。我在这里洗澡...我想要趁你们回来之前洗干净..."

"这不是你的错！"伊恩抓住了她的手臂，将着她拉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我能想象你当时有多害怕，我很抱歉，很抱歉我不在你身边。你不脏，一点儿都不脏..."

苏菀没有说话，她只是抿着嘴站在那里，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但嘴角还是诡异的笑着。

伊恩感觉到自己怀中那些液体，他闭着眼睛拍着苏菀，温柔的哄到，"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没有人会怪你，也没有人会笑话你的。你有脆弱的权利，有无助的权利...你不是铁人，不必一直都正确着。"

"乔乔还在外面呢，我不能哭，不能吓到孩子..."苏菀抱着伊恩，轻轻的呢喃自语着。

伊恩的怀抱很干净，不像林敬言那样充满了让人蠢蠢欲动的荷尔蒙。他就像是一床在太阳底下晒好的棉被，干净温暖的让人想起生命中那些美好的东西，从而放松起来。

这次有家人真好，至少疼的时候，她可以找到一个哭泣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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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在浴室里抱着苏菀站了一会儿，直到苏菀收拾好所有破碎的心情，把自己一片一片的黏好，这才收手。

苏菀若无其事的走出浴室，换了带领子的睡衣，去陪女儿玩。她坐在地毯上，微笑的听着乔乔说那些她本应该带她去却没有出席的活动，看她跟伊恩赢得的那些奖品，然后母女俩在那里笑成一团...

她是个好母亲，伊恩靠在门边上，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的想着，是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是如此的强大，抑或者只有她这样？

最初接近，只是一时的打发无聊，日子久了，竟然会希望这些无聊的日子可以天长地久的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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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的电梯是怎么回事。"林敬言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之后，这才抬起头问一直站在旁边的吴源。

昨天送完苏菀回家之后，他没有离开，而是将车开到了街对面，静静的看着她走进去的房间。

他在那里等了很久，所以他看到了伊恩带着乔乔回家的样子，他看到伊恩一手挎着乔乔的书包和玩具，一手按着趴在自己背上的乔乔。而乔乔则是搂着伊恩的脖子在说着什么，然后扭动着要跳下来。

他看着他们欢笑，看着乔乔笑着尖叫着从伊恩背上跳下来，朝着台阶上跑去。他走在她的身后，一边让他慢着，一边飞快的追了上去，就像是个担心女儿的好老爸...

在这个时候，林敬言知道不管乔乔是苏菀和谁的女儿，不管伊恩是苏菀的神秘人，伊恩都已经是她生命中的父亲了。她们之间流露出的亲昵，是岁月馈赠的礼物，谁都剥夺不去。

林敬言感觉到深深的羡慕，他知道女儿在苏菀的世界里有多重要，便知道被她女儿所认定的男人，在她生命里有多珍贵。苏菀其实是个很传统的人，婚姻，家庭，生活，她区分的很清楚。

他当年最怕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以最预想不到的方式发生了。

林敬言在那里守了一晚上，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在窗上的倒影，难受的连呼吸都觉得多余。

第二天一早，他浑浑噩噩的来上班，将着所有心神都放在工作上，借此来逃避心中那可怕的空洞。而也就是这个时候，终于查清楚电梯故障根源的吴源，也满头大汗的来到他面前求原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