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姚栋梁在电视里意气风发，姜上舟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安安走过来拍拍妈妈的肩，体贴地说：“去睡吧！”

姜上舟抓住女儿的手，顿了一下，低哑地说：“好！”

两人相携上楼。

安安知道妈妈还是很欣赏爸爸，还是很关心他。黄岩矿的报道一出来，她就上心了。可是，那么大的一个坎儿，让她怎么迈呢？就连安安自己面对爸爸的时候，不也很难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和妈妈道了晚安，发现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是齐家打过来的。

“齐家，怎么了？”

“不怎么，烦！”电话里齐家摔了一下东西，好像是书。

“烦什么？别人就没的烦吗？”她也没好气。

“我…….，谷雨约不出来，过些日子我就开学了!”他说的可怜巴巴的。

“那怨谁？美国大学放假就是跟国内不同步啊，人家忙着比赛，你这悠闲的跟没事人一样，谁能搭上你的调啊？”

“你还替她说话！”齐家一听就不乐意了。“你是我姐呢！她要跟人清华北大的比，比得赢吗？人家那是什么功夫？能比到最后的不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也是从小的学霸，她就是一个爱好者，现吃现抓的这点本事……”

“哎？齐家你怎么回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有这个心气儿不是好事吗？”

“好什么事儿啊！她有心气儿就不管我了，我这巴巴儿地回来她都不说出来见见我，想一起呆会儿都不成。我说到学校和她一起听课去，好歹算是陪陪她，可她说身边有出卖她情报的探子，我一露头半小时之内记者准到，你说这不是吭人吗？都气死我了……”

安安让弟弟这怨妇一样的语气给逗笑了。“齐家，你还真是恋爱了，我以为你一枝不发，要让人等到铁树开花呢！哪想到你这一发就收拾不住了!”

“你还笑！你还笑！你是不是我姐呀，你倒是想个办法把她约出来呀！”

“没办法！你受着吧！谁让你找了个名人呢！我即便约出来也是二十分钟，你能满意吗？为了这二十分钟，还不够你从山上下来折腾的呢！”

“我没在山上，昨天下来了，就为了离她近点儿……”齐家说得期期艾艾的。

“好啊，齐家！为了谷雨你连爷爷奶奶都不要了！”安安夸张地逗他。

“哪有？！……算了，不跟你说了，你也帮不了我！”说完，他就挂电话了。

他把自己平平地放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长这么大，第一次懂得“独守空房”是什么滋味，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思而不得的鳏夫。

前两天他挺生气的。王圆圆把圣诞那天他们赛诗的片断发博客里了，只有两分钟的时长，可是招来一大帮吃瓜群众。有跟着显摆诗词的，有羡慕家庭布置的，还有猜测哪个是谷雨男朋友的。他在镜头里显示的是个背影，吉赞显示的是正面。这家伙坐得板板正正的，小毛寸剪得特别精干，再加上在公安大学熏陶出来的那一脸正气，一看就特别让人有好感。好多人说这个帅哥就是谷雨的男友，他们还送上祝福，说谷雨眼光不错。

他实在看不下去他们的瞎猜，用小号刷了一句：“你们都错了，我才是她男友！”结果气人的局面出现了，所有人都跟在后面复制这句话，这不是要气得他吐血吗？

最气人的是谷雨，人家都在拿她玩笑，她都不出来吱上一声儿。他只好打电话给她：“喂，我说姑娘，你好歹也出来说上一声以正视听，即便我能忍，这社会影响也不好吧！”结果这位神人愣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儿，她特别随便地说：“你不是有密码吗？你去说吧，就当是我说的，怎么说都行！”

结果，他登录以后却发现怎么说都不行。他总不能把自己摆上去说：“看清了，这才是谷雨的男友！”

郁闷，实在郁闷！

他发现他这场恋爱谈得太辛苦了。平时够不着，好容易回来了还受好多限制！

不行！他非得把她弄到洛杉矶去，在那里，他才可以和她想怎么随便就怎么随便！

他被旖旎的想象弄得激情难抑，实在无处疏解只好约人打球。打给吉赞，吉赞正睡着，他到派出所实习跟着抓了一晚上坏人，这会儿困得出不了门。打给白轩，白轩说约了个女神，一会儿就要见面呢！打给方植末，方植末倒是很热情，可是他说周五晚上有球赛，让他到八十八中灯光球场找他。

齐家这个郁闷啊，他只好联络楚才，楚才倒豪爽，让他等一个小时，因为他正在给邻居家的孩子补习英文。

正在欲哭无泪的时候，天，谷雨的电话来了。齐家激动地接通，张口就是“宝贝，我想死你了！”

谷雨噗嗤一笑，“肉麻！你就不怕我开着免提让人笑话！”

“我说的是真话嘛！你出来，我要抱你！再不抱就要死人了！”他一跟谷雨说话就不由得撒娇。

“哼！你就闹吧，跟个小孩子一样！我跟你说正事儿，你约不约？”

“约！绝对约！”

“那你跟我一起去见周全吧！”

“周全？怎么又是他？”齐家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看看！你要不跟我去，那我可自己去了!周全特地约了高级裁缝等着我呢！”

“我去！跟你去！我跟你去！”齐家恨恨地嚷嚷，把床档子踢得当当响。

等两人的车在潘家园路口汇合，他才发现小尾巴王圆圆在副驾驶位上坐着。

我去！想单独和谷雨呆一会儿怎么这么难呢？

一直到进了周全家的店铺，他的脸都是耷拉的。

“嘿！帅哥，这样可不帅喽！”谷雨还有心情拿他玩笑，她调皮地用车钥匙挠了挠他的腰，他恨不得立刻把她裹进大衣里，然后不顾一切地扛出去。

周全妈热情地让大家坐，周全爸冲着他们嘿嘿地笑，而周全看到一起进来的三个人愣了一下就折身进里间去拿衣服。那个所谓高级裁缝则不错眼珠地盯着谷雨打量，直说:“按说是没错的，就是这尺寸！”

等周全把衣服拿出来，一起摆在茶几上，谷雨就啊了一声。“这绣花……，多费工啊！”

“也没太费事儿，只有一点点的绣工！”周全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都是熟人，和我家有多年合作关系的，这点活儿在人家那里不算什么！”

谷雨把衣服托在手里，凉丝丝的软滑，让人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柔软了。

周全妈笑盈盈地说：“到里间试试吧，趁古师傅在，有哪儿不合适还可以改的！”

“试试吧，我陪你进去！”王圆圆已经行动开了。

“也有你的，”周全追了一句：“谷雨让我也给你做了一套，在里间沙发上放着呢！

王圆圆兴高采烈地就进去了。

她们进去了，周全和齐家两人就都觉得没话，只好眼巴巴地瞅着里间的门口，等着两个女生出来。

周全妈洗了一盘子苹里放在茶几上，又招呼齐家喝茶。

齐家说：“阿姨，那衣服挺贵吧，我倒是带了一些钱不知道够不够？”

周全妈看了眼儿子，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价钱，他捣鼓了有两个月了，嫌北京找不着好看的面料，还跑了趟广州和苏州，连学都不好好上！”

“妈！你说什么呢？我们学美术的多长点见识不也是学习吗?”周全用这话来抵挡。“我们教授都说我这作品好呢！”他只是在镜片后面瞪着他妈，却一眼都不看朱齐家。

齐家有点不舒服，但他又不能发作。他只说：“多少钱，我替她掏，谢谢你这么费心！”

周全往椅子上一靠，托了一下眼镜儿，看也不看地说：“这是我期末作业，怎么算钱呢？谷雨能穿我做的衣服我已经觉得荣幸了，如果实在要给钱，那就给工本费吧！古师傅，您算算连工带料是多少钱？”

“总共四套，外加一套大码的，一共是四万三！”

“不贵！”齐家立马接话：“高级定制不止这个价钱，我替谷雨谢谢古师傅！一会儿我给您刷卡！”

“谁要你掏钱！我自己有钱！”谷雨一掀门帘走出来。“我原本还不舍得买贵的衣服，今天试了才知道好衣服必须得是好价钱！”

但这会儿她说什么都没人在意了，因为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致晃了一下。她这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吗？

只见她外边穿了件合身的薄呢及膝的大衣，没有任何的装饰，对襟无扣，只是一派高雅深沉的墨绿，而里边的白色小立领却是清淡的绣花，大衣下边露出的白裤子宽宽的、垂垂的，一走路，窄小的鞋尖便若隐若现。

“嗯，好看！”周全妈连连称赞。“我还怕这墨绿太老气，现在想如果再浅淡一点就不显得高档了！”

“我得拍照，留着我睡不着的时候看！”齐家满不客气地举起手机，全不顾他的话让别人如何联想。

谷雨羞红了脸。她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又进里屋换另一套去了。

这时，王圆圆换好了。说实话，衣服是做得不错，但她太胖，穿出来是什么效果呢？齐家放下手机，他一点都没有拍照的兴趣。

但王圆圆自己并不觉得，她现在美着呢！她一向偏爱鲜艳的颜色，周全给她用粉色做底，补了几朵紫色的海棠，下边配着紫色的自带褶皱的宽裤子，又青春又喜庆，她喜滋滋的在地上转了好几圈儿，嘴里直嚷嚷：“周全，拍一个，拍一个，快让我妈看看！”

接下来，谷雨又出来了。这次是鸭青色的真丝小夹袄，没有腰身，宽袖儿、折边儿，下边配的是顺顺的不带一点褶皱的米白长裙，看上去有点像民国时期男人们穿的长袍马褂。

“这个，佩一块玉最好了！”周全建议。“要颜色深一些的！到时你把头发梳到后边去，不要有刘海儿，口红的颜色要清淡一点，如果要描眉可以浓重些，偏刚硬！”

谷雨“哎”了一声，表示记下了。

下一款是臧青色的外衣，小立领，剪裁合体，长长的直到脚踝。一般人会以为这藏青色会让谷雨这个年龄的人显得暮气沉沉，但其实不会，因为这款衣服暗藏玄机，它两边的开气儿一直开到跨骨，只要一动，玫红色的裤子就露出头来，恰如春风吹过，春花绽放的一瞬间暖意。而里外所用的材质又是丝的，柔和的光泽让所有的装饰都显得多余，那是丝绸骨子里自带的富贵。

“穿上它会不会显得我很高？”谷雨兴奋地问。

“当然！就是要这效果！”周全说：“这套的灵感来自越南的民族服装，只不过我用了稍厚的材质，因为你是要在场馆里穿嘛！”

“那头发呢？盘起来会不会显得更高？”谷雨问得很认真，她一手抓着衣服的前片，一手撩起头发。

“可以！你毕业舞会那个发型就可以！”

“哦，那个太费时间了！我现在就发愁时间不够！”她无奈地挑了下眉。

“还有没有了？”齐家不客气地催促。“快点去换！换完我们走！”他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就烦。

谷雨撇了下嘴又进去换衣服。

齐家却不理她那眼神儿，等她一进去，他就跟裁缝师傅聊开了。“古师傅，我看您这剪裁是真不错，要不，我们结婚时候的衣服就在您这儿订了得了。我和谷雨都不喜欢穿名牌。”

一句话说的周全像霜打了一样。他把眼镜儿摘下来，呵了口气，用毛衣袖子擦了擦。周全妈心疼地看着儿子。

“这——，你们现在订还太早吧！”古师傅看看两个年轻人的脸色，一脸讪讪的笑。

“不早，要是绣花不就得提前订吗？怎么不得绣个一年半载的？”齐家说得一本正经。

“这——，”古师傅很为难。

“古师傅别听他瞎说！他才多大！”谷雨再次从门帘里出来。“看这套效果怎么样？”

古师傅忙说：“不错，不错，真不错！”

周全妈也说：“好看，太好看了！”

是真的不错！这套是轻浅的灰搭配天空的蓝。短而宽的上衣用的是自带褶皱的丝棉，没注重身体的线条，就是穿了一个随意，下边配的长裙也是自带褶皱的丝棉，只不过线条是竖向的，而上衣是横向的。这件衣服的看点在领口，它是半高的一字领，故意做得不那么伏贴，两边的锁骨若隐若现。

“不好！露得太多了！”齐家不客气地投反对票。“你去参赛人家只会注意你的脖子，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谷雨撅了下嘴巴，没理他。知道这家伙从进门起就犯小脾气。她转身进里间去换衣服。

倒是王圆圆站出来“宽慰”齐家：“你放心好了，她都不一定有机会穿，因为她要战斗到最后一关才能把所有衣服都穿一遍！如果她早早就被打败，哼哼，那只好让这些好看的衣服压箱底了！”

齐家拧着眉毛望着这位老同学。大姐，有你这么宽慰人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