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望君阁"建于紫禁内廷深处,往远了便是畅音阁,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方才看到那宫殿遗世独立于红墙碧瓦之中。云衣漫步于门口,却早有宫人驻立阁外相迎,颔首算是回应,便跟着指引的宫人上前,逶迤入内。
里面的布置倒没有外头传的那样夸张,不过是寻常院落,并无异色,只是伺候的宫人们远比一般嫔位后妃多了许多。
旁人许是歆羡的,云衣看了却不尽然。如此多少宫人,就好似一个大监狱,主子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底下,不随意外出的韵嫔许是因为孤傲,许只是被禁足于其中。
入内室,韵嫔早已主桌端坐了,她轻纱遮面,正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青丝倾泻于腰际,顾盼神飞,寻常的衣衾,未做了宫廷装扮,一身浅粉仿若仙子,眼神迷离,眉心紧蹙,不见神情却也感觉到哀愁彷徨。
云衣规矩行礼,柔声:"嫔妾给韵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她屏退左右,只赶忙去扶了云衣起来,终于开口:"我原是民间的人,不懂的宫廷的礼数,谦贵人还请不要这样。"
云衣随着起身,莞尔一笑:"嫔妾位分低,见礼是寻常的,娘娘不须惶恐。今日娘娘传召嫔妾,可是有要事?"
她与云衣一同敛衽坐下,因着轻纱遮面,所以云衣看不清她的面容,透过薄薄的轻纱却也能感受她的气息。
第一次,这个神秘的女人出现在她眼前,没有任何遮掩,她就是那样简单。没有神秘色彩,却在后宫藏了这么多天。她望着云衣,许久才吐字:"谦贵人,你救救我。"
云衣先是惊讶,忙平复了心绪,苦笑道:"娘娘何处此言?嫔妾不过一介弱质女流,哪里敢担娘娘这样说?"
她看着云衣,眼神恳切,只是道:"我被困在这里月余,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太后寿宴过后,皇上便派人带走了我,先生酌封了官女子,而后又纳入后宫名册,冊为韵嫔。这一个多月以来,我日日夜夜被软禁于此,与外头更是断了联系。我虽说是这座宫殿的主人,却也发好不得半点命令。这里的人儿都是这样严肃,不听我只言片语,就和木头一般无异,再这样下去我定然要疯了。"
她说的那样无力,云衣听着亦是震撼,问道:"那你怎的可差人去找了我?"
她摇头不语,许久才道:"是那日皇上梦靥,喊了你的名字,云衣。而后我才知道云衣便是毓秀宫的谦贵人,也只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宫女肯听我的话。我知道你非比寻常,不然这边是不许人出入的,你却可以进来,我也只是尽管去试一试罢了。"
云衣心中暗惊,也只是道:"韵嫔娘娘言重了,我方才进门是你的宫人们引来的。"
韵嫔看着云衣,忙道:"是他允许的,否则别人怎么放你进来,都不是我的人,都不听我的,她们只听他的。"
她口中的他,无二人,定然是成邺无疑。
云衣微微摇头:"只是我依旧不明白娘娘的话儿。"
韵嫔接着道:"谦贵人,我知道你对皇上而言不是一般的妃嫔,只求你去求求他,放我走吧。我不知道他的心思,为何软禁了我在这里,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不想待在这边了,一刻也不想。深宫寂寥,这边的人儿都是没有血性的,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我害怕了这样,我日日夜夜都是这样一个人儿。"
见她如此,说话时候更是梨花带雨,云衣心亦是触动,只道:"纵然我能进来也是皇上默许的,可我一个末等妃嫔也帮不了你什么,皇上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你可稍安勿躁,再等等,或许就等到了出去的那一天了。"
"等?"她笑着复述了云衣的话,原本哀伤的瞳孔更加扑朔,她笑了许久,缓缓才道:"我等了一天又一天,可是竟是这样的苍白无力,我等不下去了,谦贵人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见她如此,云衣只得出声宽慰道:"不是我不救你,实在是你高估了我。"
"不,只要你愿意,你一定能救我的。这里外人决不让踏进半步,可是你却可以,你一定是知道什么,一定是的。还有,他每天晚上都来,却只是与我同卧室,他从未和我说话,纵然我问亦是不理,他说如果还有多言便拔去了我的舌头叫我不能再说,我不敢再碎语,但是我听到他梦靥时候唤着你的名字,他心里一定是有你的,你帮我求他放过我,好吗?"
韵嫔说的字字恳切,云衣内心不觉柔软,却只能拒绝,成邺的心思她不是不知,但是干系重大又怎能轻易说了与她人听。
而今韵嫔这样的焦虑,怕要是一日按捺不住东窗事发也是惹了祸端,于是便道:"韵嫔,你是皇上酌封的后宫妃嫔,只要你安安分分做你的宠妃,外人看来无限风光,何乐不为?为何还心心念念要出去?"
她看着云衣,只道:"我不要,我只是江南戏子,不想入宫做什么妃子,况且皇上并不是有心招了我,为何要将我生生禁锢于此呢?"
"伴君如伴虎,你若是想活命出去,便乖乖呆着,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否则于你而言,想要杀了你,简直就和碾死一只蚂蚁那样容易,后宫三千弱水,红颜薄命岂在少数?"
云衣顿了顿望着她惶恐的眼神,定了定,又接着道:"有些地方你进去了便永远出不来了。你以为你生了一副好看的皮囊是好事吗?福兮祸所依啊。"
韵嫔艰难开口:"还请谦贵人指点一二。"
云衣正了神色,只道:"既来之则安之,你虽不属于宫廷,但是当你捧着那道明黄的圣旨时候变再无路可退了。五声堂早就被遣回了江南,山水迢迢,我想。你是永远都跟不过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