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沙哑的狂笑倏地止住,森冷阴邪的目光狠狠盯着乞颜赤那说道:“我等着这一天整整等了一千年,整整等了一千年了……这一千年凝聚的仇恨终于让我在今日得以重生!”
捏古斯巴日忽地一把将白小鹿扯进怀里,冰冷的手指狠狠地捏在她的下巴上冷笑道:“你忘记了么,一千年前是谁让她灰飞烟灭?又是谁诅咒你生生世世无法得到至爱,生生世世承受孤独和痛苦的煎熬?呵呵……一千年之后,我,又岂会将白鹿还给苍狼?哈哈哈……”
冰冷的指尖残忍地掐入她的皮肉,几欲将她的下巴捏碎。她闭着眼,强忍着痛楚不发出一声呻吟,然而他所说的那番冰冷恶毒的言语却如惊雷落在她的心底,令她赫然睁眼冷冷抽息一声。
心底的某一处裂开了一道缝隙,层层包裹着某些东西的阻碍一点点的碎裂。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两丈之外那抹持刀而立的伟岸身影,仿佛似要穿透他的身体,穿越千年的时空去望见那个记忆深处令她深深悸动的灵魂。
她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清冷的银眸。银色的眸子如薄冰般透着疏离桀骜的冷清,可是她却在那双眸子里看见了一抹女子的影子——她的影子。
她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听到乞颜赤那缓缓开口道:“一千年前,苍狼赢得了草原……却唯独输掉了最爱……”他幽幽地低诉着,声音低沉平缓,仿佛只是在对旁人诉说着遥远的旧事。
“一千年后……今天的我,可以输掉所有的一切……也定要赢回她!”
他的声音极轻极缓,让人错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沉浸在那遥远的回忆里。直到眼前如闪电般急射而来雪亮刀影掠过她的脸颊,划向身后的捏古斯巴日的瞬间,她才惊觉他竟已然掠至她面前不过半尺的距离。丝丝缕缕的银丝伴随着强劲地刀风拂过她的脸颊。他已离她这般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身上那沉稳而熟悉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扑向他,却觉腰间猛然一紧,瞬间她整个人便被一股突来的力量往后带去。
捏古斯巴日猛然后仰身体避开了那道凌厉的刀光,一手将白小鹿掳在怀中,旋身一跃而起,落到赐封台下的马背上,甫将坐稳便夹马而去。
遮天蔽日的风沙模糊了人眼,丈许内皆是昏黄一片。白小鹿拼命呼喊,簌簌风沙迎面打在她的脸颊上阵阵刺疼,马儿在沙尘中狂奔不知去往何方。她一边挣扎一边呼喊着乞颜赤那的名字,以期他能听到她的声音辨别方向。
“呵……”冰冷沙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这般急切地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你可知……”那声音忽然凑近她耳畔冷笑:“你每喊一声,捏古斯巴日的心就痛一下呢……哈哈哈……”
她浑身一僵,猛然抬头看向那张熟悉却阴森的脸,怔愕了半晌忽地颤声道:“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怎么,心疼了?”他冷冷睇着她,脸上浮着妖异的笑容。
“真是愚蠢的人类啊……明明爱你爱得那么痛苦,却又始终一声不吭,呵……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可悲啊……”他伸手抚住她的脸颊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只是帮他解脱而已。”
她全身冰凉地望着眼前那张诡异森然的笑脸,心口仿佛被人狠狠地捶了一击,窒闷。
“如果让你在捏古斯巴日和乞颜赤那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你会选择谁呢?”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阴邪的眼睛里隐隐跳动着一丝兴奋疯狂的光芒。
假如让你在捏古斯巴日和乞颜赤那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你会选择谁呢……记忆里忽地有一句同样的话掠过脑海。陶如格的笑容倏地浮现在她脑海之中,那陌生诡异的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在那笑容的背后,她曾看到一双阴森的眼。
那双眼睛!
她忽地一震,骇然顿悟。
“是你……”她瞪着他,脸色愈渐苍白,声音颤抖起来:“从一开始你就是你在操控着这一切。”她猛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可以操控人的心神?”
他冷笑一声,忽地沉默下来,阴冷的目光缓缓流转,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空气陡然凝结,她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而出的阴冷诡异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似有暗流在涌动。
耳畔风声呼啸,却又异常沉静。漫天的风沙遮蔽了四周的景物,混沌中,似有什么东西悄然靠近,令她心下不觉一紧。
急速奔跑的马儿忽地停了下来,仿佛也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不安地喘息着在原地来回躁动不安地打转。
她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全身的神经都处于极度敏感状态下,强烈的压迫感令她几欲窒息。
“哼!”沙哑阴沉的声音冷哼一声,冲着满天的风沙缓缓说道:“你们以为这样可以拦得住我吗?”
话落,他忽地扬手一挥,漫天飞舞的沙尘仿佛有灵魂般随着他手挥开的方向瞬间散开。
视线豁然开朗,方圆五丈之类仿佛有一面无形的盾墙将满天风沙隔离开来。
银甲、银胄,黑马、银鞍。十名威武沉凝的银狼禁卫悄无声息包围在四周。
白小鹿内心极度震撼,脸上隐隐有一丝激动。果然如女巫所言,银狼禁卫来去无踪,却近在身边,只是常人无法轻易察觉而已。
“拦不拦得住,那就试试看!”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突然自身后响起。
她猛然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但见那抹熟悉英挺的身影持刀端坐在通体黑亮如墨的矫健骏马之上,银丝如雪耀眼张扬。
乞颜赤那!
她强压下自己欲冲出口的呼喊,静静地望向他。
隔着数丈的距离,她看不真切他脸上的神情,却清晰地感觉到那双银眸里射来的灼灼目光。无声的目光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在那目光的包围下她忽然感到莫名的安心,渐渐地不再惊慌、不再害怕……一切有他,他会守护她,会一直守护着她,一切恐惧不安都将退避……他曾说过的一字一句都深深地烙在她的心底,她相信,无比坚定!
阴冷的声音自头顶移至她耳畔,诡异地低低笑道:“亲眼目睹昔日亲如手足的兄弟为了你相残,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你可要看清楚了,呵……”
白小鹿一惊,不待她回过神来,他已猛然提缰,调换马头,手中利剑挥舞直冲向乞颜赤那。
刹时间,十道寒芒掠空而起,银狼禁卫同时挥剑向被魔鬼控制了心神的捏古斯巴日袭来。
她惊恐地看着那十道凌厉刺眼的寒芒辟空而来,生死刹那的瞬间,她忽然听到一阵阴冷的低笑自头顶响起。
“不要!”她猛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在看到乞颜赤那举刀挥的瞬间,惊呼一声转身紧紧抱住了捏古斯巴日的身体。
“他”是故意的,“他”想害死捏古斯巴日。
十抹寒芒已然凌空而至,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却始终不肯松开手。
刀剑削肉断骨的闷声过后,一阵惨烈的嘶鸣划破了呼啸的风沙。空气中浓烈微温的血腥气息冲入她的鼻间,她骇然睁眼,抬眸看向捏古斯巴日,身体却陡然向一边坠落下去。
捏古斯巴日一身白袍血迹斑驳,低垂着头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哈……”白小鹿惊恐失色地扑到他面前,拉住他满是血渍的手臂,在他全身上下寻找着伤痕。
“阿哈……阿哈……”她的声音已经颤抖,眼眶聚满了泪水,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惶恐地拉扯着他血迹斑驳的衣袍,“伤口再哪……在哪……这么多血,怎么办……”
蓦地,一只冰冷的手拽住了她颤抖的双手。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望入了一双困惑忧伤的眼睛。
那只手缓缓抚上她的脸颊,轻柔地拭着她脸上的泪痕,苍白俊逸的脸庞平静如水。
“小鹿”熟悉温柔的声音自他唇间逸出。
“阿哈!”她惊喜地望着他,那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声音,是捏古斯巴日,他终于又回来了。
“为什么……”他满目迷茫地看着她,眼底有淡淡的痛楚。“为什么你要救我?”
“阿哈……”她怔怔地看着他,为他眼底那抹淡淡的痛楚而心痛,“因为我希望你平安的活着……”她忽地一把抱住他,缓缓说道:“我说过不论怎么样,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因为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阿哈!”
乞颜赤那沉默地瞄了眼倒在倒在血泊中,被银狼禁卫砍成数块的马尸,又看向紧拥着捏古斯巴日的白小鹿,紧抿的薄唇边掠过了一丝寂寥的笑意。他微微握紧了刀柄,缓缓将刀收回。
就在一切刚刚归于平静的时候,呼啸的风沙中蓦然传来了一阵少女冷嘲热讽的笑声:“这样子就相信了么……真是傻瓜啊,捏古斯巴日,她根本就不爱你啊……她在骗你,她不会留在你身边的,永远也不会……因为她爱的人不是你……也永远不可能是你!”
突来的笑声令所有人都一震。银狼禁卫纷纷横剑,警觉地排好阵形,迅速聚拢到乞颜赤那身边。
白小鹿自捏古斯巴日怀中抬头,惊愕地望向漫漫风尘之中,呼啸的风沙吹散了声音,辨别不出声音的方向,然而那声音却是她认得的。
“陶如格!”她惊讶低呼,松开抱住捏古斯巴日的手,站起身想要寻找陶如格的身影。
刚一站稳,便惊觉捏古斯巴日全身突然一颤。她愕然转过头去,只见方才还平静如常的捏古斯巴日的脸痛苦的扭曲着,似乎承受着极端痛楚的折磨。
“阿哈!”她紧张地拉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她重又将目光在他身前身后搜寻,刚才并没有发现伤口啊。“阿哈,你快告诉我,到底伤在哪了?呃……”
她的话还未说完,喉间蓦然一紧,一双冰冷的手紧紧地扣在了她的脖子上。
“阿……哈?”她瞪大眼,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那张狰狞诡异的笑脸,沙哑冰冷的笑声缓缓自他唇间响起:“真是可怜啊,他的心在流血,你却看不到,呵呵……呵……”
“小鹿”乞颜赤那惊呼一声,手中的长刀蓦然发出翁鸣,人已跃起。
捏古斯巴日霍然转身,双手紧紧地扣在白小鹿纤细的脖子上,不紧不慢地冷睇着乞颜赤那笑道:“你想再次看到她在你眼前灰飞烟灭么?”
乞颜赤那脸色陡然一僵,跃出的身形硬生生在半空收势落下,雪亮的长刀深深没入地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