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此时的他看着与之前在游轮和谭指月宴会上那个谈笑风生、眉眼中总是带着一丝邪恶挑衅的男人有些不同,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他是恶魔的身份。
他逼视着她的双眼霎时深如寒潭,切齿咬牙的他看起来更好看,"女人,别以为你逃过了去泰国,我就会放过你。既然你大胆子回来,那就别怪我了。"
她嗤笑,"我想跑就跑,你管地住?"
她这次回来本来想整整这丧尽天良的混蛋,同时为昨天被下药而报仇,但想到自己最后没有受到伤害,所以就不能轻易动他。而且,老实说来,尹书阁贩卖人口是他在人间的事,不归自己管,她就是想要整他也不行。
所以说,神仙懦弱起来比人好不到哪儿去。若不是昨天在这栋别墅感受到的那股微弱却又吸引她的力量,她才不想回到这阴气森森的鬼地方。
看她那不怕死的样子,尹书阁很想用手撕下她的笑脸,"把她关到暗室里。"
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就拿着绳子走了过来,一手将她缚住,就将她缠了起来。
这一次,钱清童难得地没有反抗,反倒是一副等着束手就擒的模样,只是嘴巴却没有停下来,"尹书阁,你就是要遭报应的大混蛋!我诅咒你身体越来越差!命不久矣!"
听到她后面那两句,尹书阁竟猛然觉得身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下坠,让他差点倒在地上,但只是片刻,他就抬起头来,细长的眉眼中似是有一道凛冽的寒光直射着她。
这该死的女人,竟然诅咒自己!
他年纪轻轻,从不轻信诅咒这一类话,只是现在他再清楚不过,自己的身体被那个他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人折磨地形销骨立,他即使不信也会有所忌讳。而这女人竟然诅咒他命不久矣?
他笑地有些邪恶,"阿维。"
"少爷。"
"把她绑起来,扔到我卧房里。"
他话音一落,阿维和周默涵对视一眼,大致猜到了什么,就点头,押着钱清童往卧室里去了。
"尹书阁,你真地命不久矣了,我就看着你静静地装逼至死。"
耳畔还回想着她不停地谩骂自己的声音,尹书阁许久未起波澜的心突然有些焦躁,这股焦躁感扰乱他心烦意乱,许多让他刻意避开的事纷至沓来。
钱清童被阿维和两个男人扔在卧房里,他们就锁了门离开了。
"混账东西!等我把《财神帐》找到,要是找到你的名字,不让你倾家荡产我就白当了财神爷。"
身上缠着绳子的她在他们走了之后,脸上就变成了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
"老太婆,你其实不怎么气他,为什么要吼地那么凶?"
她坐下,将他的卧室观览了一遍,"嗓子痒的很。"
"..."
这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宝宝乖乖地闭嘴了。
尹书阁的卧房很大,装修精致奢华,拉上的暗紫色窗帘愈加衬托地这间卧室的豪华,窗外的白色光芒隐隐透射进来,让房间看起来有种难以靠近的根绝。
但正如他这个人一样,整个房间流露着浓浓的阴气,这让她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寒凉,这不是季节性的寒凉,而是深种在这栋别墅内的寒凉。
尹书阁并没有如阿维和周默涵他们所想,回到卧房去做他们脑子里以为的那种事,在钱清童的谩骂声中,他心情极度不好,在一间紧锁房门的房间前踌躇片刻便推门而入。
空旷的房间窗户边,一个中年男人独自坐在棋盘左边,窗外昏沉的暮色愈发衬托地他像是一个沉思者,沉思绸缪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爸。"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尹潜却还是低着头,认真观摩着这盘他下了多年却从来没有下出一个结果的象棋棋盘。
尹书阁修长的身躯站在棋盘边上,让坐着下棋的男人看起来很是渺小。
他往桌子右边瞧了一眼,那里有一个空晃晃的位置,只是位置上摆着一个相框,照片上有个年轻女人,笑地正明媚。
"爸。"他看到那照片,刚才心头的浮躁瞬时再度涌现起来,他又叫了尹潜一声,伸手按在他拿着象棋的手上。
手指难动,尹潜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儿子的眼虽有父对子的关切,但更多的却是平静如水,
"您很久没有出去过了,我陪您出去转转?"
尹潜摇了摇头,固执地道:"这盘棋还没下完,玉兰在等我下完呢。"
尹书阁脸色难以察觉地起了变化,但还是抑制住了,他往旁边的照片看去,又看了这盘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下的棋局,"您已经陪妈下了十年了。"
"下多久都没关系。"尹潜异常平静地说着,"刚刚我听到有人在大叫。"
他知道他说的是钱清童,尹书阁没有作答,但长长的扬起的眼睛里迅速流露出一抹难掩的愤怒,但很快就消失在眼眸里。
这十年来,他和自己对话,却总问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你的精神看起来越来越差了。"尹潜道。
"原来你还会记着自己儿子的身体。"尹书阁笑地有些无奈,"家业太大,你又不陪我,所以我真地快熬不住了,身子就这样搞垮了。"
尹潜拿着棋子的手微微一僵,但也只是片刻,他又安然落子了。
尹书阁坐到右边空位置上,同他面对面而坐,可面前一脸祥和的父亲只是朝他笑了笑,随即又沉寂在一个世界里下棋,好像...好像他根本不是养大他的父亲,这十年来,变化迅速的他从此以后只是一个还记着自己的熟人而已。
父亲...他想到这个词,眉头微皱,眸中荡涤着一抹浅淡的忧郁。
"爸,十年前您当了甩手掌柜,留我一个人来支持您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只是...我能力有限,只能用这种方法维持江山不倒。现在...呵呵,兴许那女人说地对,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报应会来,只是早晚问题罢了,瞧,现在它来了,兴许我会比你走地更早。"
尹书阁的声音低低的,向来以傲娇模样示人的他此时竟流露出一丝浅淡的忧郁,想要激起面前人的怜惜。
尹潜拿着棋子的手不禁一僵,迟迟未落子,似是在听他说完。
"当年您那么能干,那么爱母亲,可最后却还是失去了母亲,更想不到,不久之后,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十几年了,您年纪越来越大了,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只身独斗青龙三条帮,到时候尹家和古澜会出现危机,而我最担心的是,谁继续照顾您呢?"
尹书阁神色低回,"我这个做儿子的,真地担忧。"
房间内有很长时间的寂静,没有说话声,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和摩挲棋子的细微声响。
尹书阁看着尹潜,眸中闪耀着期待,期待他会对自己刚才说地这些话回一句,可是迟迟都没有,眼中的期待有些微弱了。
似是过了很久,尹潜放下棋子,平静的目光中尽染看尽世间炎凉的淡定从容,徐徐开口,"该走的走,该留的留,你不用这么在意。"
看这个生自己养自己的父亲从曾经的豪情万丈到现在像是在家里出了家一般的淡然,刚才那一丝希望瞬时化为乌有,先前那股被诅咒死亡的愤怒瞬时蔓延到了心口,尹书阁胸中燃起猛烈的怒火,但却还在竭力压制着。
"那是你用了十几年时光打拼出来的事业啊,你就这么淡定地看着它将来消亡?"
尹潜察觉到他的愠怒,终于抬起头来,徐徐开口,"三四十年前,我才十七八岁,带着一腔热血从一个小镇上到了A市打拼,因为你母亲而发奋,白手起家建立了古澜,后来你母亲去世,我也就淡了这份心,你能够将古澜维持十年不倒,倒是不错的。"
他徐徐落子,"俗话说富不过三代,人生都是这样,有喜有悲,有高山便有低谷,尹家有这三十年的辉煌,也就足够了。既然曾经辉煌过,如果真有一天要倒塌,我又为什么要介意?"
他最后一句话将尹书阁胸口燃烧的怒火无限放大,没有半刻犹疑,他一手将棋盘掀倒在地上,猛地站了起来,耳畔响着棋子跳跃的声响,冷眼看着尹潜不动声色的模样,怒火终于喷涌。
"为什么介意?你说我为什么介意?现在的尹家和古澜是我尹书阁拿性命和鲜血保住的,是靠做些被人辱骂良心的交易保下的,你说我为什么会在意?你从前不是是个热血青年么?为什么这十年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装作得道高僧的样子,坐在这里下一盘根本没有对手的死棋,说这么冷血的话?"
一滴眼泪从他右眼滑落,尹书阁捏紧拳头,看着尹潜犹如棉花一样不动声色的样子,恨不得一拳头砸过去。
"我时时刻刻将自己性命捏着,可你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说这么冷血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