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晚上就由着柴经理“花天酒地”，妈妈桑带进来的陪酒小姐，被柴经理大手一挥，安排到人手一位，连阿红、东方缕跟孟沅这三位女生，都没落单。

阿桑事先不知道聂经理会来，已经陪了其他客人；这票男人轻车熟路地拉小姐们坐下，左-拥-右-抱，开始吆五喝六起来，个个如鱼得水，连柴经理这个“新客”亦不例外。

三位女生中，阿红常来，因而跟这些小姐关系挺熟，傍着阿文坐到一堆喝酒划拳，但陪着孟沅跟东方缕的那两位，则明显脸色不耐，一副受尽冷落郁郁不得志的神情；后来见无事可做，干脆也凑到那堆男人那里，缠着买酒买钟，笑语嘤嘤。

——于是孟沅跟东方缕这两个“透明人”，只得坐在包间的角落里，在一片喧闹与嘈杂的闽南语歌声中，听着流莺浪子们的娇嗔调笑，开初还互相聊两句，但后来就不得不捂了耳朵，偶尔以目示意，大半时间里都呆坐如木鸡。

她们两个皆痛苦不堪，可既来之，就只能坐之；何况柴经理的娱乐经费，都还交在孟沅的钱包里，结账这种事，终究是着落在她头上，不到散场她不能走。

“来来来，唱歌唱歌。孟小姐，东方小姐，你们在那里坐着干什么……过来唱歌啦！”柴经理把他身边那个靠得紧紧的短包裙小姐刨开了些，把手上的话筒往外递。

他们点的那些闽南语歌曲，孟沅一首都不会，东方缕亦然。两个人一并摇头，努力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强笑来。

袁经理身旁的那个大/波浪小姐，立马就娇笑一声，把话筒接了过来，纤腰款摆地又唱又扭起来。

在一众小姐的骚媚发嗲投怀送抱之余，酒果然被叫了很多瓶，其中还包括一瓶马爹利。

结账的时候，一群醉醺醺的人中，孟沅跟东方缕算是硕果仅存的两个清醒者；小姐们的小费一人五十块，这个价钱孟沅没给错，因为她听李总说过，整个横岗，不出台都是这个价，多给不论，最少五十。

爱群跟台庆厂距离不远，她们两个结伴走路返回；阿文跟阿红搀扶着回宿舍；结束前，聂经理去找收工的阿桑，可听说她出台了，就另行叫了那位今晚陪他的小姐，勾肩搭背地回全有厂去；而柴经理则宣布，他还要跟着兴隆厂的那两位新识，一起留下来继续喝酒。

后来东方缕在回去的路上告诉她，留下来的除了这三个，还有一位村上“领导”，她看到他们叫了四个小姐一起上楼。“喝酒？也就打打幌子，鬼都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总不至于只是上去开两台麻将吧！”东方缕这话里，满满的嘲讽。

爱群酒楼一共有七层楼，上面三层，全是住宿客房，除了正经住宿外，也提供客人跟小姐们进行“消遣”，也有说法，说上面其实还开了一个**，只接待内部人士；安全性上绝对有保障，任何情况下的“扫黄打非”都不会受影响，因为它的老板之一，在某次酒后吹嘘说，这家酒楼的大股东，也就是幕后的真正老板，其实是镇公安局长的弟弟，亲的，一个爹妈生的。

自这天这后，柴经理便迅速开始了他“声色犬马”的夜生活，每周至少会出去消遣两三趟，而且每次都会喝得颠三倒四，哪怕厂里要赶工出货，工人们在生产线上连夜加班，他也经常会晚上出去“寻/欢作乐”，放心大胆地把生产线上的事丢给两个组长，真碰上难解决的技术问题，也捱到他第二天酒醒了再说。

他的薪水比阿文还高，换算成人民币是三万六一个月，这些钱林总每个月都全部发给他，并不像阿文那样，会替阿文在台湾保管一部份；他是个老单身汉，在台湾无妻无子，因而这种外出寻/欢，林总并不禁止，只打电话过来专程交代孟沅一声，尽量提点着些，玩归玩，别出事。

乡上跟镇上的那些夜店，柴经理去过几家档次最高的之后，还是把他的娱乐窝点基本定在了“爱群”，毕竟爱群隔厂子最近，来去方便。开初几回，他还让孟沅或者东方缕跟着，以便帮他付账或者应付突发情况，等地头踩熟之后，他便开始孤身外出，谁也不带——再后来，还经常带小姐回厂住，东方缕偷偷告诉孟沅，她曾亲眼见到，当天晚上进柴经理房间的一个，而第二天出房间的则是另一个，也不知这“大变活人”的戏法，究竟是怎么变来变去的？

跟着柴经理外出，其实在孟沅或者东方缕来说，都算苦差事；东方缕央着孟沅，说她还想多匀些时间去赔男朋友，这陪柴经理嘛，就劳烦孟沅担待些。

阿文在二十四号就回了台湾，阿红便在厂里等他回来，为了上下工方便，自然住回了厂里的女工宿舍。这下子，宿舍那边空了出来，东方缕又有大把机会，可以跟男朋友相约爱巢，孟沅肯定要体谅这种“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的相思心情，尽量予以方便。

于是跟着柴经理出去照应这桩事，孟沅就做得多些。幸好柴经理再后来约人唱歌，不会玩得太晚，一般十一点就会散场，散场前孟沅照单付账，散场之后的事，就不让她管了，这属于可忍受的范围之内。

去过两三回爱群后，那里的小姐们竟然也认熟了她，而且都知道，她虽然不是来玩的，却是来付钱的，陪她的小姐不用乔模乔样，至少小费一分不会少；这后头便也有小姐，在应付那些男人们应付得累了之后，会主动跟她搭话；她们问那些无伤大雅的问题，孟沅都会泛泛作答，不热情，但足够礼貌。

这种礼貌，在这些时常争来抢去，卖笑承欢的小姐们的眼中，便成为一种妥贴的善意，她们中一些人似乎觉得，这位台庆厂的孟小姐是个好姐妹，斯文安静、温柔可亲，不像有些陪着来的，总是对她们这群人满含鄙视或敌意。

***

五一节前夕，孟沅不得不又请了一天假，提前回了市区，因为，五一节当天，她受邀参加一场婚礼去凑姐妹团。

当张择军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还小小地惊讶了一番，因为她办公室的号码，从来没给过张择军，当初离开市区时，她也没说厂子的名字，怎么张择军就能神通广大地找到她呢？

这个疑惑其实非常容易解答，张择军听完了她的疑问，呵呵笑道：“你忘了我是干嘛的了？只要你还在报关，查到你公司的资料，也就是几个电话的事情。”

孟沅恍然大悟，当真简单得很，报关员证一年一审，企业备案都会预留详细信息，除非她不去填单报关，否则无论走到哪家企业，要查她联络方式都做得到。

她立刻转念想到，那彭丽，是不是也早被他查出来了呢？

张择军选择在劳动节跟方可盈结婚，他是来邀请孟沅去“莅临”的，还要负责帮忙。

自去年底求婚成功后，他立即着手准备婚礼事宜，房子在年初就由关里分配了一套，张择军在海关的资历马马虎虎，属于有机会分房跟下一批也行的夹缝之间，有郝处照拂着，加上结婚是硬需求，他分到了海关家属区里新修的一幢宿舍楼上的套二户型，房子不大，六十多平米，但两个人住合适，离方可盈上班的地方虽有些距离，但胜在交通方便，一条公交线路直达，两个人对这套房子都很满意。

张择军的报关行运作顺利，自己手上钱挺充裕，装修买家俱配家电，都由着方可盈作主；张择军海关工作忙走不开，便从成都请了父母过来，广东四川两地均不讲究聘礼，所以见过父母后，张家封了一千块见面礼，便只给未来媳妇买了三金。张择军的意思，婚礼一定要盛大，岳父岳母如此通情达理，他便要让方家嫁女儿嫁得风风光光。

于是订了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摆酒，有专职司仪；他还说，史鹏帮他请了专业的摄像师过来，说是要全程给他录像，还要制成短片，好终生铭记这一难忘时光。

那个年代，婚礼上能请专职摄影师帮着拍照，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家用摄像机根本没普及，婚庆公司也刚刚出现，大家都还没有养成婚礼委托包办的意识，婚宴之类都是依着以往的例子来办。这次张择军婚礼上，不仅要动用两台专业设备全程跟拍，还是专职摄像师操刀，连灯光师化妆师都准备得有。

这全靠史鹏，认识专业人士。一通电话，人家就答应帮忙，不仅拍摄，还做后期剪辑。

“可盈让我一定要请你来。她说虽然只见过你两回，但特别跟你投契。她还想请你来当她的姐妹团伴娘呢！”张择军向孟沅解释这邀约的由来，“广东女孩子结婚早，可盈身边的同学朋友，关系好的大都已经嫁了，她的伴娘姐妹团原定的是四位，但可盈的表妹，前天拿到了一个公派出国的名额，人家舍不得放弃，这就差了一位，掰着指头数来数去，可盈说还是请你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