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122、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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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总已经出差到第七天了,这一周里,他只打过两个电话回来,先那个是在上班时间,也不全是找我,跟阿德说了好几分钟,是关于安装上的一些技术问题,他让阿德写一个安装手册,年后要过去培训当地人员,我们的合作伙伴做事十分快捷,都已经开始铺货向二三级市场,除了卫星电视这块是个大头,就是以前分给翁哥他们做的通讯设备,那边也可以通路全开。阿德以前跟翁哥做过通讯业务,他负责对接。

当着大家的面,我们之间的通话就十分公事化,这边公司的事我逐一汇报,他安排要发一批新货过去,阿德他们最近有空,只有零星的小单,他手下人自己就可以进行安装,不必他回回亲自出马。所以就让他跑一趟,带汇票过去,直接从汕头把货发回成都,不必再过一道这里。如若不是为了省钱,都可以直接让厂里帮我们发货,那边的货运公签了固定协议,可以货到付款,我只需要办好电汇就成。只是我们拿货的是三家不同的厂,让他们代发的话要发三批,货运成本就贵了。

那些零碎事务,年审报税什么的,他让我自己拿主意,“该送的红包你就去送,这些钱省不得。你嘴甜没问题,但千万别手软。”他再三重申。

但环安公司的那些工作,我无法借助公司里的任何人,也不便当着他们的面汇报,我就只能模糊地告诉他:碰到些障碍,等他回来定夺。

新办公室的合同,我周二就去签好,当天付清半年房租加一个月押金,八十五块钱一平方,每个月房租都超过两万块,一眨眼十几万的现金就不见了,真心心疼。

我自己私下里接洽了三家装修公司,人家出了方案报了价,轻钢龙骨做隔断,加装半高玻璃,分隔的几个功能区跟这边差不多,总经理室、财务室、会议室各一间,多出来一间业务洽谈室,拐角洗手间旁边有半个暗区,正好隔出来做杂物房,其他地方就是一个开放的办公空间。

办公家俱、文件柜、窗帘那些,我也去市场上货比三家,心里头有了底,要采购的时候就很容易。

这些都等着严总回来拍板,只是拍板容易,但年前怎么也不够时间开工,中间隔了个春节,做活路的工人们大多那时已踏上返乡路,过了大年才回来,有钱也没人接活。

他听我语焉不详,知道我不方便多说,就说晚上再打给我。

等下了班大家都走后,我守着等他电话,等到十点过,都等得心焦了起来,才接到他来电。电话里把这些事情一说,他的声音就显得有些急躁,“沅沅,你房租已经付了?付之前怎么没考虑到春节不能装修这个问题?”他责备道,“这些事情,都要预估到。再谈一谈,应该可以多谈半个月的装修期出来。你不提,人家乐得收钱。现在款都付了,算了。”

我承认是我经验不足,操之过急,以为他一切谈妥,就没帮他多想一步。

“等我回来再说,都这样了,年前最多定方案签合同,就不用急。你以后做事要稳一些,沉住气,考虑周全了再行动。商业上的事情,不可以随便,动了就没反悔的余地。”他这批评的口气颇为严厉,听得我唯唯诺诺,一时间,初识他的那种威慑又笼上身来。

那边进展比预期要快,他可能会亲自下去转转市场,多呆两天再回宜宾。还没等我再问他几句别后近况,也不及表露思念或关心之情,他说一会儿还有个酒局,没事儿先挂了。

听着听筒那头传来的盲音,单调的嘟嘟声,我猝然有种失落感,难道,是我自己的角色转换不够快捷?还是男人可以完全分隔开感情与理智,两者之间毫不牵绊?

那刻柔情蜜意的他,与这刻社会动物的他,都是真实的么?还是,一身一影?

听筒里声声急短,似在催促,这断线的警示,使我茫然。

此后他渺如黄鹤,再无音讯传回。

***

周日我下午才回宿舍,因为有一个女孩子在周五快到中午时,给我打了个电话,她问我,是陈敏的朋友吗?能不能马上过去她那里,把陈敏送回家。

那个好心的女孩子是一家杂货铺看店的,陈敏佝偻着身子从她铺子前经过,在铺子门口就痛得蹲伏在地,她上前扶起来,发觉陈敏脸色惨白,裤子上还有血迹,人已经半晕了,喘息个不停,问她话也没回应。她从陈敏随身小包里翻出了身份证跟电话本,头一个电话打去夏明那里,但号码显示是空号;第二个电话没人接,第三个号码打不通,第四第五个号码都说不认识陈敏。那女孩子一合计,可能头几页的号码都是旧的,那就从最后一页开始拨,最后一页的第一个号码,是我的。

我扔下电话就赶到她那儿,陈敏还蜷缩在她铺子门口的一张小板凳上,瑟缩的身影显得格外怯弱。这铺子在八卦岭那边,离她公司很远,也不知她走到那儿去干什么。

我以为她只是又痛经痛得厉害。想想也真可怜,以前还有我跟罗心娟两个人在她身边帮衬一下,现在我们俩个都已离开,一公司皆是男同事,连帮她熬个红糖姜水的人都没有。段宛宁虽然也是女孩子,可她从末住过公司宿舍,况且一直听小傅张帆他们形容,段宛宁眼高于顶,公司里除了夏明,谁都没见她低眉敛眼过。

见我到了,那女孩子长吁出一口气。我谢过她,去扶陈敏时,听到陈敏低声跟我说:“小沅,帮我买几包卫生巾。”

难怪她痛成这样也要自己出来,公司里全是男生也真麻烦。

我就在那杂货铺买了几包卫生巾,也算还了一点点那女孩子的照顾之情;拎了这些东西,半扶半拖着陈敏起身,心想还是到街口打一辆车,她这样子可走不动。我身子往左侧移动,陈敏却抬起手指向另一边,有气无力地说:“往这边走,我就住在前头。”

她指挥我行走的方向,来到一幢两层小楼,这小楼破破烂烂的,年生久远,又是村民自建的那种楼房,一二楼间靠外头楼梯连接,她住在二楼最头上,一间只有十平米不到的小屋,水管在走廊上,厕所在楼梯下面。

屋子里采光还好,就是味道不怎么样,一股子中药味儿,一只砂罐搁在窗台上,单眼的煤气灶就放在窗台下边,连着煤气罐,灶边一个木头架子,下半截放了些锅碗,上面几瓶调料。

房间里除了一张小床,一个简易衣橱,一张矮几,就只有一张破旧的老式梳妆台,抽屉都斜支着,柜门缺失,唯镜面尚算完好,一把藤椅放在床前,上面堆着衣服杂物,床头柜上也堆满东西,门背后有高脚痰盂。

我把她扶到床上睡好,就去木头架子那儿找姜跟红糖,那里头东西一目了然,只找出半瓶白糖来。我让她略等,我马上下去买。

“小沅,不用。你坐。”她虚弱地制止我,“我不能睡,我得多走。”她还想起身。

“痛成这样了还走?亏了那小姑娘,不然你昏在街上怎么办?”我口中埋怨,一边东看西看,找她的杯子,想着先倒杯热水给她。杯子就在床头柜上,被一盒药挡住了。

灶边有个热水瓶,倒出半杯水来,放回床头柜凉着,我找不到地方坐,就挨在床边坐下。

我拿起那盒药来看,药品名叫“复方米非司酮片”,这名称全然陌生,以前从未听说过,我看说明书,上面赫然写着:本品与米索前列醇片序贯合并使用,可用于终止停经49天内的早期妊娠。

“你吃了这个?”我扬起药盒,大惊失色。

她轻轻点头,说:“那边街上的小药店,悄悄卖给我的。卖的时候还再三叮嘱,吃了一定要走动,再痛也要走,不然弄不干净,会大出血。”她挣扎着硬撑起来,朝我凄然微笑,“小沅,别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夏总。麻烦你扶我起来接着走。”她嘴角努力往上扬,但那硬凑出的笑容,却是如此恐怖。

我们就在房间里一圈一圈来回溜达,她痛得时不时抽气,为分散她的注意力,我问起别后情形:怎么才没见两个多月,就搞成如此狼狈?

原来,夏明已经在两个月前,就把公司转给了他弟弟夏朗,当时跟大家宣布,公司由夏朗负责后,所有人的待遇都不会变,只是换了个老板而已,生意继续,底下人也不受影响,这是他跟夏朗谈好的交易条件之一。他让陈敏去办理相关变更手续,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陈敏,头一回表示了坚决不执行,不仅不执行,还在办公室里劝了夏明整整一天,求他不要放弃公司,也不要放弃大家,放弃她。

我当然知道,谭欣才是夏明宁死也不会放弃的那一个。

陈敏的最终结局,是苦劝不得,含愤辞职而去。她怨恨夏明,怨恨夏朗,更怨恨段宛宁。因为两个月后的今天,段宛宁成了公司的挂牌老板娘,除了缺少一张结婚登记证,公司完全掌握在她手里。

“夏朗哪里懂得广告业?夏总辛苦积攒的这些儿家当,最后肯定是落到段宛宁这女人手上去。”她越说越生气,“这女人心大,从她来第一天就看出来了。”

我劝她别生气,再生气也没用,基本上木已成舟,改无可改。

“那这孩子……孩子他爸爸……不要他?”我看这小屋里,没有丝毫男人住着的迹象。这种隐私的事情,我怎么就问出口了呢?明摆着的事,我这不是往伤口上再戳一刀么,“对不起,我……我不该问的。”

陈敏像是在惨笑,“孩子的爸爸?我也不知道是谁,那天的事,我想我是被人害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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