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比较起来,严总给的条件的确比夏总的更好,何况他还许诺说,因为我是从夏总那儿过去的,试用期就免了,直接拿正式的薪资待遇。
“还有,如果以后业务方面,你愿意跟着做一做,那业务提成也跟业务部一样拿。”严总说起这话来完全是正式口吻,不苟言笑,“帮他们打印资料、接接电话、安排一下接待什么的,不算参与业务,没有提成。只有客户名单落实到你头上了,才算做业务。”
他很仔细地跟我交待这个差别:“当然,业务部也不会完全不讲情面,你平时多帮他们做事,到时候分提成的时候,他们会主动提出来,从部门应提金额里切一点给你,这个由他们自行分配,我不管。数额嘛肯定不会多,就是意思意思。”
他在观察我神情的变化。
还好,我不贪心,也从来没想过,在办公室里坐着,就想刨人家业绩的辛苦钱。
“我都知道了,严总。我会配合好其他部门工作。”我平静地说,这表忠心的力度完全不够。
一切看起来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我这被迫的跳槽,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糟糕。
只是有一个问题一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既然我从夏明那里得不到答案,那我就自己问严总好了。
“严总,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不知您能否给我一个解答。”这下换过我去观察他了。
他示意我说,他在听,我反复组织了一下字句,这才小心问出:“几天前,严总您还批评我说,我不会处世,不识时务,不懂市场规则,我想我身上这些缺点是不少,一时之间也很难纠正过来,怎么您不介意了呢?”——我真实的意思其实就是想问:“您老人家到底看上我哪个优点了?我到底能帮到您什么?或者,您到底打算怎么收拾我?”
他不动声音地看着我,连哈哈也不打,看得我毛了起来,好像我又触了他哪根逆鳞。
后来他终于开了口:“你的缺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是优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及劣势,不可以一概而论。人尽其用,这就是我的用人法则。”
这话说得非常有辩证法及其哲学意义,就是等于没说。
与这样的老狐狸打机锋,我甘拜下风。果然姜是老的辣,何况我也不是初生牛犊,我怕虎。
这个话题被严总轻易化解,我也想不出第二个话题来,正以为今天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进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间点,严总却又问了我一句:“小丁说,你在生他的气不肯理他?为什么?”
小丁他还好意思问!我总不能告诉严总,因为小丁歪曲我跟你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所以我愤怒吧?我想小丁还不至于蠢到真跑去跟严总查实,所以他的臆断,严总应该还不知道。我也不必拿出来说。
“不管什么事,改天他跟你道个歉,就算了。犯不着生这些气,以后大家的来往还是挺多的。”严总大概认为我们只是闹些小别扭,所以这么劝合。
我跟小丁能有什么别扭可以闹,我们又不熟!我肚中这样想,嘴巴上却是满口子答应:“好的,严总,我知道了。”
公事上的来往,我不会拒绝;私人上的还是免了。这类社会性、物质性永远摆第一位的过敏型销售精英,我惹不起。
人生一世,是总会拿给人家评说的。功过是非由人评,由的是世人、旁人、后人,我也知评论者始终不会是我自己,我仅能求得自己心安到后世。在我身后,谁又管得了是非闲言?但我总希望即便在我生前,也可以保持身家清白,不拿给别人胡乱涂抹。
其实想起来,个人远没有那份伟大与出众,就算再热议,最终能够获得到的,仍旧是长久的淡漠与遗忘。我当不了焦点,也从未想当焦点;我勉强不了别人的思想,也从未想过要去勉强。
晚上严总送我回去时,路过那处还是灯光招摇的夜市,不及看清夜市的风景,车已一晃而过。
***
周一我就见到了严总推荐来的女大学生,段宛宁,果然聪惠且靓丽,一到公司就把上下人等全部收服,人长得算不上绝顶漂亮,但轮廓明艳,嘴巴又甜,管陈经理一口一个“陈哥”地叫,她不仅电脑打字速度与陈敏不相上下,看起资料来一目十行,我们出发前,她居然已经将食品公司的客户背景资料记得七七八八,还能把我们策略部份的精彩点都领会贯通,难怪夏明表示满意,连首次见他的陈经理也笑逐颜开,一点不把我当回事了。
看起来,这新萝卜已经牢牢地占稳了我的旧坑,我连立锥之地都无。
及到了客户那里,因为这场只是提案,她只是在私底下被我带去客户部交接了关系,引荐了一下而已,并没有给她太多的表现机会;可等第二天我带她去到那家服装公司时,她的交际魅力就发挥得淋漓尽致,整个策划部与设计部都因她而沸腾了起来,众人在她的软语招呼下,纷纷放下手中工作与她攀谈,完全不是那幅我过去时爱理不理的死气沉沉,我带她去见负责品牌营销的褚总,那褚总只听我说完了介绍的话,之后就对我视而不见了,全副精神都放在与她的交谈中。照我的估计,就凭褚总的眼睛发亮程度,这个客户在她接手AE工作后,肯定会增大投放量0%以上。
我暗叹口气,前浪死在沙滩上,已成定局。看来这里不需要我了,我还是指望严总这颗识“珠”的慧眼,到头来不会变成识“猪”就好。
上周日小眉来跟我聚会,她没有食言,请我去吃了港式烧腊饭,在一家新开的港式茶餐厅里吃的,味道还不错。她一边吃,一边叽叽呱呱地跟我讲她的“奔驰车司机”。
“就是那天啦,我中午请他吃了饭,以为他下午就回去了,谁知道呢,下午一下班,我就看到他还在外头。他说要请我吃晚饭,还说真正的绅士不能让女士请客的,就硬要回请我。我当然不好意思拒绝,就跟他去了。那天我们去吃了西餐,好高档的一家餐厅喔,你都不知道,我那天穿的就是一条最平常的裙子,去那些地方好丢脸。”
“然后呢?”我当然猜到还有下文,不然小眉不会专程把这件事提出来讲。
“然后?第二天他就回去了啊。”她这样说。
“后面就没事了?不就多吃了一顿大餐嘛,至于兴奋成这样?”我调笑道,“还是你那天没打扮,太丑了,直接把人家吓飞了?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一见到好吃的,没忍住,那吃相吓死人了。”
“讨厌!他昨天又过来找我了。”小眉有些小小的得意,“晚上一起吃了饭,还去跳了场舞。说是今天一早有事情,连夜赶回去的。”
“这才真是个有想法的好吧!”我以其人之言,还治其人之身,“可是,我的小姐,你现在是有主的名花,就算人家对你再有意思,你也不能三心两意吧?”后面这句话,我是认真说的,虽然我知道小眉骨子里是个传统的人,但也不能不多提醒她这一句。
“这个我当然知道。小卿,我已经决定了,要跟张潮分手。”她也严肃了起来。
分手这种事情,我是无权置喙的,毕竟这只是她们俩个人之间的事,小眉的任何决定,我都会尊重。
“你自己想清楚就行。我想你还不至于是被奔驰车晃花了眼。”我说。
小眉放下手中的勺子,她托了腮看着我,道:“我眼皮子还没那么浅,到这里两年了,不是没见过有钱人。我跟你说,就是我最后当兼职模特那回,那个老板就说一年给我十万,陪他一年就行。我直接把咖啡泼他脸上,泼了就跑,连后边的钱也没要。”她拿起勺子继续舀饭,“如果只是为了钱,你觉得张潮有机会吗?”
她这是在生气,气我这个知己也会怀疑她的品行,我赶忙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开玩笑失了分寸,说错话了,小眉你别恼。”
她眼睛也不抬,嘴巴里嘟哝道:“别人怎么说我不管,要是你也这么想,我才觉得冤死了。”她拿勺子在碗里使劲搅,搅得一碗饭都要被她碾碎掉,再不成形状。
“我知道我知道。”我拍拍她的手,哄她道,“呆会儿要下起雪来,我这罪过就大了去了。要不这样吧,一会儿的可乐我请。”
小眉对于可乐是来者不拒,她宁愿喝完后再去跳减肥操,也不肯弃了这口爱好。
至于我被迫跳槽的事,我当然告诉了小眉,本想以她的经验,来帮我分析分析这场无稽事件的由来,可惜连小眉也分析不出来,她第一反应居然同小丁一样——“难道那个严总对你有意思?”,幸亏我瞒住了陈敏,只怕若让她知道,肯定也会出同样的结论;这般看来,深圳真是个可怕的地方,连人的脑回路也能改造到一个频道上去。
好吧,我服了,搁小眉那儿,只怕人人都对我有意思了,我有那么大魅力么?
最后的结论,是既去之则安之,保障安全,努力挣钱挣经验。
“你搬了,得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要过去视察。”她这样命令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