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26、病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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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大伙儿都已经吃到半程,见我回来,都好奇地打量我,就跟我突然变成了个妖怪似的。我去洗了手拿了碗筷出来,自己添饭挟菜,一如平时的好胃口。陈敏就坐我旁边,她拿胳臂肘捅了我好几下,我才从自己的碗里抬起眼睛来看她,眼神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三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什么事?”

“还以为你们会一起去吃饭呢?”她问我,“怎么没去?我回来就跟大家宣布,明天的水果费有着落了,你倒好,一个人这么快就回来了,人家没请你吃饭?”她语气中满是遗憾。

“我就知道你们一准算计我的水果费,我都无缘无故遭了两回了,事不过三,我才不上这个当。”我正刨了一口饭在嘴巴里,赶忙嚼着咽下。陈敏这个八卦小天使,不知道又在公司里帮我传了些什么样的绯闻,我可得尽早澄清才是。

听李博平还在转述新闻,“陈敏还说呢,有一个很帅的小伙子专门在楼下等了你半天,痴情得很呢。你肯定会今晚去浪漫一晚。”

这也太夸张了些,假到离谱。帅不帅的先不说,半天跟半个钟头的差别可是天差地远好吧!而且小丁就算等我,也是为了商业情报,跟痴情什么的一点都不沾边。还浪漫一晚,我就想浪漫地打破他的头!

我觉得陈敏就凭一个错身,可以编派出一个故事来,她应该转行去写小说,要不就该去看医生。

但我懒得跟他们这群人解释,说得越多,他们越起劲,以后若是变了他们嚼舌根的题材,那才叫后患无穷。我惫怠地说:“是啊是啊,一个帅哥来找我,我都要高兴坏了,好想抓住机会喔。不过人家是受他们公司所托,让我明天带个资料去。”我继续进攻那盘蚝油生菜。

这回答给了他们当头一棒,众人兴趣大减;但只过了一小会,罗心娟第一个回过神来怀疑:“带资料这种小事,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还需要人专门跑过来?而且还不是到公司,是在巷口等的你?”

对于这种问题,我根本无法解释,耍赖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这我哪儿知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我要猜得到我就去跳大神了。”

“哪家公司的?”陈敏放出来第二个疑问。

“港乐。人家拍影视的,帅哥多的是。”我想也不想就往严总那坑里带,“上回我让你帮我去送文件,你自己不肯去。我跟你说,这种级别的在那儿只能做做跑腿的职员,帅得一塌糊涂的你都没看到。”我觉得我说瞎话的功底已经上升了好多个百分点,越来越顺溜了。

听我说是“港乐公司的”,陈敏感慨了起来:“唉,上回人家让你去拍戏吧,你自己放弃这个机会,你瞧,连跑腿的都这么帅,那男主角还得了?”

“不是拍戏,是八字都没一撇的试镜!”我纠正她,“他们公司里美女如云,找我这种黄毛丫头是个什么意思?你还真指望是女主角哪?顶多是路人甲乙丙丁,我可不愿意去出丑露乖,万一去让我扮个丑鬼傻蛋一类的,丢的可是我们公司自己的脸!”

众人皆点头,认为我说得非常有道理,实是圆了大家的面子,所以当我吃饱了饭后,小林专门去厨房给我舀的那一碗冬瓜汤里头,就额外挑了两个大些的肉丸子。

***

周五那一天我忙得脚不沾地,因为陈敏请假了,她肚子疼得只能在床上蜷着,这么热的天不仅不开风扇,还要拿一床厚毛巾毯捂住肚子,不停地唉哟唉哟。

这事儿她每个月都会发生一次,很多女孩子也都经历过,痛经。

我算运气好,就算来大姨妈也只是略痛,只要不吃生冷,喝一杯开水就能缓解症状,连辣椒都不忌,最多就是把平时放两勺的量减轻成一勺而已,而且一般两三天就能恢复到生龙活虎的正常状态。可陈敏看起来体质比我好,实际上却是虚胖,而且严重贫血。

据她自己讲,以前在家里时,从初中开始就靠中药调理经期,药是经常大罐大罐地吃,才磕磕碰碰地读完高中。她高中毕业没多就到了这里打工,先是在工厂做,可就是因为身体差,那种强度她做不下来,三天两头要昏倒,搞得没工厂肯要她。

在这儿没人帮她熬中药,她不得已选择了西药制剂口服,可这西药口服剂里是含了激素的,这才影响得她日渐肥胖了起来。

对于一个爱美的女孩子,肥胖是不可忍受的天敌,但在选择维持健康生存下去,与爱美之间,似乎陈敏也没得选择。我这才知道她的胖并不是她所能控制。

直至一年多以前,她进入了夏明的公司,健康状况才有了改善,生活算是初步安定了下来,可以继续用中药进行调理,西药停了,人不再继续发胖,只是这已经虚胖了的体质,却再也无法瘦下去。

她常自嘲道:“我这个人,书香呢是没有的,药香倒是随时可以分给你们些。”所以她一直爱用香水来遮盖她身上的中药味道。我其实向来不喜欢香水,总觉得那味道怪异,不是自然所有。香水的来源,据说是外国女人用来掩盖长年不洗澡的体臭,得知此后,我就更不喜欢它了,我总认为清洁清爽比浓香扑鼻更富韵味。

“清风拂槛露华浓”固然旖/旎,只是在我心目中,“清水出芙蓉”方合我意。

小眉曾这样跟我讲:“你不喜欢,是因为对于你,香水没有存在价值;但是对于喜欢它的人来说,无论是喜欢它的香味,还是喜欢它的氛围,甚至只是喜欢它带来的魅惑感,它都有存在的道理。”

我承认她说得很对。

“存在即合理”是黑格尔的名言,早已被世所公认,我不认为这话完全对,我自己把它稍稍修正了一下:存在不一定完全合理,但一定有其合理的因素。

这修正得颇为罗嗦,缺少了简洁干脆的哲学意境。哲学语言,本是拿给人解读的,至于如何解法方是正道,从几千年前就已经争论起,就算再多争论几千年,都未必能得到个答案。

陈敏对于香水很挑剔,她自己并不喜欢那种太过浓郁的香味,但因为她使用香水的目的,是为了掩藏药气,所以味道淡雅的香水就被迫放弃。一般的香精勾兑的廉价产品,她是不屑一顾的,几百块一小瓶的夏奈尔No.5跟迪奥金色女郎,虽然她极其钟爱,但价钱摆在那儿,她暂时还承受不起,所以选择的多是二线品牌,那种气味虽香浓,但配置的味道接近天然花香的进口货——当然,这些个品牌,孤陋寡闻的我一个也没听说过。

只是无论药物还是香水,都不能解决她的这个生理期疼痛问题,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腰酸背痛脚浮肿,非常容易疲劳,也缺乏食欲,一整天都蜷缩在床上,活像一只大虾。除了帮她煮红糖姜水,我们也不懂其它的办法,公司里统共就我们三个女孩子,想找个年纪大点的人问,都不得其途。

宿舍里老姜的存量有大把,我在楼下杂货铺里买了一包红糖上去,吃过了晚饭,我就开始熬新一锅姜水。罗心娟嫌弃我买的红糖气味寡淡,还有点潮气,是那种次等货,她告诉我上等货应该是有甘蔗汁的清香味,而且不结块的,我听她给我灌输着标准,一边把老姜去皮洗净拍散,丢到锅里去煮,等水开了再加红糖,弄好姜,我洗干净手,这才跟还在喋喋不休的罗心娟说:“心姐,楼下这家只有这种货色,下次要不你帮我弄点上等货来?”

罗心娟上来就拧我的腮:“我在教你怎么识货,你还不好生记着。”

我向她胁下一钻,就躲到了另一旁,“那我也得理论联系实际才行啊,理论我已经学习了,可实际的货色,我一次都没见过,你让我怎么判断?就是做个对比,也得有货样对不对?”

水煮开了,正在往上冒汽泡,我把红糖放进去搅拌,拿小火慢慢煎,见我做得细心,罗心娟倚在厨房门边,跟我说闲话。

“那天那个真的不是专程来找你的?我看得出来不应该是公事,至少不全是公事,你可别瞒我。”她问。

哪天哪个?我先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哪一桩事情,脑袋转了一下,方悟过来她应该问的是小丁。

“你问的是港乐的那个?真是公事。我第二天就把资料补过去了。”我行若无事地答道。

“真跟你没关系?”

我放下还在搅动的勺子,举起右手道,“跟毛主席保证,真没有!心姐,你就饶了我吧。”

“可惜了。唉,我老公要有他的个头就好了。”她这是真的在感慨。

罗心娟的“老公”我们都见过,就是我们开户行的那个客户经理,小伙子也是广东人,模样端正,就是黑了点矮了些,但对她那叫一个百依百顺。双方都已见过父母,今年底或明年初就计划摆酒,婚期不是定在国庆,就是选在元旦。

罗心娟比我和陈敏要大不少,她已经过了二十六岁,到了着急结婚的年龄。她虽然跟未婚夫感情稳定,但男方个头的不足,始终让她有点梗梗于怀,我们有时笑她既得陇复望蜀,人心不足,她便会狡辩道:“我这是为了下一代着想,怕被人叫半残废。”直至后来连夏明也替男方抱起了不平,有一回开玩笑样地跟她说:“遗传学上,是娘矮矮一窝,你担心个什么?”她这才收敛了些。不过只要见到一个个头高点的,她这番腔调就又会钻出来。

红糖姜水已经熬好,我端过去给陈敏,听到罗心娟评论说:“我看哪,小敏她这个毛病,还是得找个男朋友才行。”

我一脸困惑地问:“就算找个男朋友,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着帮她熬红糖姜水吧?”

她拿手指戳我的额头,我正端着一大碗姜水,顾不上避,额头被她戳得生疼,“你呀,就是没长大,什么都不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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