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美人说他对自己内疚,说他痛苦,他一直在乎的还是这层舅甥关系啊……
张嫣不假思索的低吼出口“我不是你的外甥女,刘盈,我不是!”
张嫣的话如当头棒喝狠狠砸向刘盈,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雪白如纸,无半分血色。
“我一直都知道,从小就知道自己并非刘家人,而是皇阿公爱了一辈子的人的孩子,若不是害怕没有了这层血缘关系,你会嫌弃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可到头来,你却因为这层关系而拒我于千里之外,你不是我的皇帝舅舅,你只是你,刘盈,我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窗外漫天遍野的白色似乎也淹没了她,空洞涨满双眼,终于还是都说出来了,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了呢。张嫣如是想着,也许,这是他们最后的一道希望了。
刘盈踉跄后退几步,手中茶杯“哐当”落地,清脆的掌掴声令张嫣耳内嗡嗡作响,她偏头呆愣的看着刘盈。
刘盈厉声呵斥“你究竟还有没有尊严?就为了你肚子里那个孽种竟能撒出这样的慌来?你不过就是想要留住我。”
张嫣仰头,迎上刘盈的目光,坦然而清澈,从沉溺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张嫣便将尊严看得不再重要,哪怕宫里流言四起,说她张嫣毫不反抗舅甥**婚姻的懦弱,笑她张嫣抛弃尊严承欢亲舅舅身下……
她,一笑了之,她,充而未闻。
她张嫣肚子里没有孽种,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她皇帝舅舅唯一的孩子。
可惜,这些牺牲他看不到。
可惜,他还骂她没有尊严。
骤然察觉他眼底神色不对,还来不及思考她已经被刘盈双臂捆住身子,下颌被他用力钳制迎上他,双唇狠狠压住张嫣。
张嫣本能的想要别过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面对刘盈看似亲昵的强迫。口中一阵腥甜,刘盈狠狠推开她,她来不及扶住桌子,人径直跌倒地上。
刘盈颤了颤,极力抑制住想要扶起张嫣的冲动,心一狠,别开脸冷冷道“你不是想留下朕亲热吗?那为何又要反抗?朕不喜欢欲拒欲还的,朕喜欢在身下叫得欢快的女人。”
张嫣紧紧捂住双耳不想再听这样污秽的话,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大叫:“够了!”
缓缓的闭上双眼,四周顿时陷入黑暗,她按住心底所有情绪,盈盈拜倒,涟涟泪痕洗去精心粉妆,口呼“臣妾张嫣恭送皇上,愿皇上从此再不踏入椒房殿。”
空旷的椒房殿,如今只剩下她幽幽不绝如缕的啜泣声证明她还活着。
可是,心……已死。
慌乱的刘盈,悲痛的张嫣,谁都没有注意到椒房殿窗下那一闪而过的黑影。
那黑影踉跄的摸索着小跑,身子紧贴着硕大宫墙,此时,只怕是一丁点声响也能吓得她魂飞魄散吧。
“是谁在那里?”
覃月身子猛地一震,一颗心怦怦狂跳,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勉强按捺住紧张的心绪,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背后却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人墙。
覃月倏然睁大了双眼,刚要惊呼出声,却被一厚重手掌死死捂住了嘴。
事出突然,覃月强睁着酸涩的眼睛,奋力挣扎,趁着那只手的一点空隙,她狠狠咬了下去。
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下口再狠点我的手就废了!”
听到说话声,覃月猝然回眸,视线往他身上一扫,眼泪当即藏不住了,唰地滚落下来。
“讨厌啦!”她娇羞的跺脚,放佛还在为刚才的惊吓心有余悸的轻拍胸脯,嗔道“谁叫你刚才把奴婢吓得半死。”
审食其轻轻朝右手掌心里吹了口气,收敛起笑容,道“夜黑风高的你独自一人鬼祟行走,该不是又去偷窥哪个主子的秘密了吧,嗯?”
覃月心里咯噔一紧,微微抬起眼皮看他,心里快速划过那日她在长信殿无意撞到的那一幕……
知道自己掌握的那个秘密是审食其心头一个怎么也抹不去的心病,故而讽刺她。
收回心神,覃月露出沮丧之色,低声委屈道“审大人这样说就真的是错怪奴婢了,如今奴婢不过是一介供人使唤的宫婢而已,尔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不敢故意窥探主子的秘事。那日奴婢不是有心窥见了您和……太后之事……”
底气愈小,说话声亦愈小
她的确是不小心,如果可以,谁愿意将这样一个随时能让自己死的不明不白的秘密看在眼里?
想到张嫣唆使皇上将她从良人贬成宫婢,从而受尽昔日那些阿谀奉承的狗奴才奚落,嘲笑,甚至以此成为所有人欺压的对象。
也许,这个秘密不仅是她的催命符,亦是她谋划未来的登天符!
审食其不以为然的侧身,又漫不经心道:"然后呢?"
他怎么也想不到百密一疏,在太后长信殿的第一次竟然就被眼前这个被贬成宫婢的覃月所窥见,幸好她也不过是一个贪图荣华的世俗女子,没有因此去皇帝那里告密。
而是事后找到他将那日窥见之事和盘托出,只为求得宫中一袭立足之地,甚至不惜以身体来迷惑他,以誓衷心。曾经的天子嫔妃却甘于屈居他身下,真是可笑至极!
可说到底他们之间也不过是互相牵制罢了,覃月想利用他如今在宫中的低位为自己谋一份未来,而他何尝不是害怕覃月将他和太后之间那为世人所不齿的宫闱丑事揭发出去。
两个互相利用牵制的人此时正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各自揣测着。
覃月敛眉施礼,方道“奴婢人微命贱,能攀上审大人是奴婢之幸,请大人放心,奴婢定会守口如瓶。”言罢,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为了苟活,她不得不委身于这个太后的裙下之臣,每次欢爱都恶心想吐,却依然要摆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何时,她覃月变得如此作践?
黑夜里,覃月面色一僵,犹如被罩上一层冰霜,嘴角挑起一丝冷笑。
张嫣,你万万想不到你一时冲动说出的话会被我听到吧,原来你根本就不是皇室中人。谁不知道先帝心坎上的那个女人是太后的心中病,肉中刺,可偏偏你却说自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要是太后知道你是她仇恨之人的骨肉……哼!
你加诸在我覃月身上的耻辱我说过来日必会让你万劫不复!
夜已经过了大半,风渐渐急烈起来,夹杂着飞刀似的雪花冰凉刺人,覃月拢了拢衣襟道“审大人不如过奴婢那里小酌几杯,奴婢有重要的事要向大人禀报。”
屋外孱弱竹叶簌簌作响,满室红光映称美人颊面桃色春香,覃月轻抬柔荑,往青铜酒觥里斟满温热的梅子酒。放在审食其面前,款款温言道“梅子酒有敛肺生津之功,温热了入口醇香。”
因着审食其的关系,本应和十二人同挤一间宿房的覃月升迁至拥有一间独立宿房的上家人子,且位于较偏位置以掩人耳目。
覃月靠近红木案几,低头附着审食其耳边,口中极轻声道“皇后不是鲁元公主的亲生女儿。”
审食其颇为震惊,手一颤不慎滑落了手里的酒觥。只听得“哐啷”一声跌在地上,枚红色的酒渍洒出一片,他却只若未闻,翻手出来用力握住覃月的手臂道“你胡说些什么?!”
吃不住审食其手上的力道,覃月连忙握着他的手腕道“奴婢所言绝非虚实,而是亲耳听见皇后自己说的,而且皇后乃是先帝心中最爱,也是太后最憎恨之人的孩子。”
“你是说……”审食其心中遽然一紧,微有疑滞的接口道。
“虞姬,就是虞姬。”审食其话音未落,覃月便急切说出了答案。
审食其默默不发一言,这样骤然知晓如此惊骇的秘密,心下有震惊、无奈和了然。
宫闱嫔妃争宠报复之举数不胜数,他不难了解覃月刻意告知此事的用意何在,无非就是报复皇后。这个宫廷里一环扣着一环,那些秘事一桩接着一桩,被一点点揭开在他面前,而这,不过只是后宫不为人知的阴影的一角罢了。
可他也有自己的掣肘,何况覃月所说也不一定就是事实,万不能贸然告知太后。
如今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如此微妙紧张,这挑拨之罪他如何担当得起?就算覃月所说不假,可事关自身与家族之利,他也不敢冒险去探听涉及。
如今在这四方红墙高瓦的皇宫里,若非有了太后的庇护,只怕在后宫那些云淡风轻的闲暇时光将彻底被摧毁,与心爱之人的风花雪月也会荡然无存。
想到吕雉,审食其更是惶恐,他正一步一步获取了她的心,不能因此而丢失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爱情。可一下子回绝了覃月,唯恐她不会心生嫌隙,如此利害相关,他怎会不明白?
见审食其只顾低头瞧着地面,蹙着眉不回答,覃月有些沉不住气了,只得强忍住内心烦躁的不甘和愤恨,拿出女儿家的温软跪伏在地,将头轻枕在审食其腿上,稳住自己的神色语调,软言道“审大人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前途景好,若是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太后,那大人一定会更加博得太后的信任,此乃大功一件啊。”
审食其的手轻抚上覃月的肩胛,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真心为我?还是为报复将你贬乏的皇后?”
覃月的身子微微一震,那轻微的动作根本不易察觉,若非伏在他的膝上,审食其几乎是不能感觉到的。
覃月立即伸手紧紧握住审食其的手,一个劲的摇头,颇有些委屈道“覃月当然是为了大人的前途,皇后是主子,我们做下人的怎敢去埋怨?只是皇后根本不是皇室中人,奴婢心里不服而已,且为了皇家的声誉和正统,大人也不能袖手旁观啊,奴婢人微言轻,太后绝不会相信奴婢,可大人不一样,谁不知大人和太后……”
覃月不再说下去,可后面的意思审食其如何不懂?
审食其心中有些压抑,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坠下,跳动的烛火映在墙上,影子一晃一晃,晃得审食其的神色有些模糊,他稍一正色道“此事不能贸然进言,得暗中调查待确认无误后我才能告诉太后,放心,你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是覃月莽撞了,还是审大人心思慎密,奴婢如今身心都献给了大人,大人好奴婢就能好,奴婢有些急功心切了,大人切勿怪罪才是。”
覃月素手轻撩耳边垂发,将柔弱扶柳的身子更加靠近审食其,笑声妩媚酥骨。似不经意间滑落肩衣微露香肩,五指触及审食其衣带,顺势倒入他的怀里,鬓落发散十分暧昧。
“今晚大人便不走了可好?”
面对覃月露骨又香艳的挑拨,纵使审食其心中只吕雉一人,却也受不住人类最原始的感官冲动,难以拒绝覃月的眼眸盛情,无限挑逗,俯身压住了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