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一眼挂在高处的输液瓶问道,"你给我打的什么药?"
"就是普通的退烧药。"
"你有行医执照吗?你确定是在给我注射退烧药不是其他什么可以致命的药品吗?你怎么知道我对什么药物不过敏,一但过敏,你现在就是杀人未遂,况且,你会扎针吗?"
安茜点了点头,"我会打针的霍总,我是卫校毕业的,不见得技术多好,但是这个针还是可以打的,我继续帮你打上吧,退了烧就没那么难受了。"她说着就要过来牵他的手。
霍朗抬起手臂,瞥见手腕上那 不伦不类的鞋带,眉头轻拧,一把扯掉扔在地板上,"从我家里出去,刻不容缓,马不停蹄,走。"
安茜见平日随便轻哼一句都气势十足的男人,如今说着这样威胁的话也是有气无力,倒也不觉得害怕,她举着枕头沉默片刻,笑笑说,"你不喜欢打针那就先不打,我还帮你买了药,刚才看你睡着了就没让你起来吃,我还帮你煮了粥,一会吃完饭,吃两粒退烧药,先看看效果怎么样。"
"说吧,这次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不想再和安茜周旋下去,直接单刀直入道。
安茜尴尬的笑笑,"我想你病快点好起来。"她说完站起身,去厨房烧了开水,端着热水杯放回到他的床头,拿出刚买来的退烧胶囊,取出两粒放到旁边,霍朗如同狙击手般丝毫不松懈盯视的眼神,安茜完全可以感受到,她从药盒里又随意取了一粒药,笑着在他面前放进自己的嘴里,胶囊破裂的声音十分干脆,没有喝一口水,她就这样生生嚼了一粒药,然后苦着眉头,伸着舌头朝霍朗做了一个鬼脸,"你看,没有毒。"
霍朗冷眼以对,一语不发。
她的嘴里还苦着,缩着肩膀小跑出房间,在厨房大口喝了两口水龙头里的自来水。
霍朗靠在床头看着热气升腾的水杯,想起自己刚回国的时候和阮阮的相遇,他这辈子看过的最凄婉的双眼,就是那天在医院的雨夜里的她。为了救阮阮,撞坏了沈茂的悍马,他发烧睡在办公室的沙发,她陪在自己身边,然后,她的吻砸在了他的唇上。
如果时间还能重来一遍,他不知道会不会让自己有机会和阮阮重新开始,还是会选择不给她昨夜的惊喜,让她的谎言无限延长。
让她对自己说一个天荒地老的谎,一辈子没有机会被自己揭晓。
可是这世上有好多好多,唯独,没有"如果"。
在他快要再次疲惫睡过去时,安茜端着一小碗冒着热气的白粥进来,还有半盘没有油腥的清淡小菜进到他的房间。
"如果做保姆是你的新年愿望,你如愿以偿了,现在就离开。"霍朗半眯着眼睛看她。
安茜不理会他的挤兑,直接把托盘放到他的腿上,正准备喂给他,霍朗手指勾着托盘的边狠狠一掀,扣了一地,滚烫的白粥撒在安茜的袖口和手背,她慌忙的甩掉,手背烫红了一整片。
她吸了吸鼻子,眼底含着泪花朝霍朗笑笑,动作利落的将地板打扫干净,又重
新端来一碗粥,仍是放在他的腿上,两只手已经明显的不是一个颜色,一只一如往昔的白净,一只红的像刚洗过的小水萝卜,霍朗的手指再一次勾在托盘边缘时,安茜暗自用力固定住,"你讨厌我可以,发脾气也可以,可是身体是你自己的。"这次她特意拿来两个勺子,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吃掉。
"你看,没有毒。"她笑笑,拿起新的 勺子舀起一勺,准备喂他,"我曾经是坏女人我不否认,但我不会一辈子当坏女人,至少现在,我是希望你能赶快好起来。"
霍朗板着脸,自己拿起勺子,胡乱的在粥里搅了又搅,直到那热气渐淡,不再烫嘴,便三两口喝掉,然后抓起床头柜上的退烧药扔进嘴里,喝了一大口水,他朝安茜伸出左手,"钥匙。"
安茜"嗯?"了一声,咬着下唇想了半天,掏出自己的钥匙包,犹豫道,"在这里,不还给你可以吗?如果你有需要..."
"我对你不会有任何需要,钥匙给我。"他果断的拒绝道。
安茜不情愿的摘下钥匙,交到他手里,端起托盘和水杯,小声的说,"你休息吧,我收拾好了就会离开,你记得用灵芝煲汤,快些和阮阮姐和好。"
霍朗把钥匙反手塞到枕头下,懒得再看她一眼,躺回被子里,螃蟹被他压住,叫声凄惨的从他的腋下钻出来,撅着屁股抻了个懒腰,跳到他的胸口,在被子里拱起一个小包,继续睡。
厨房和客厅是能听到一点点有人忙碌的声音,霍朗就枕着这淡淡的声响,沉沉的入睡。
这一睡,仿佛就是天昏地暗般,梦里的身体明明沉重无比,却一直漂浮在虚无的黑暗里。
像霍朗这种脸皮极薄的男人,自然理解不了脸皮铜钱铁壁般的安茜为什么如此执着的粘着她 ,哪怕他已经把他认为的,能对一个女人说出来的最难听的话,都展现的淋漓尽致,差一点直接指着人鼻子怒斥'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真是矫情';,可仍旧无法打消她任何的积极性。
这种力争向上的精神早些年她用来读书,现在也许也能和他成为耶鲁大学的校友。
霍朗只是隐隐约约听到玄关处的大门响了一声,便以为人已经走了,可事实是,作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果硬糖,你永远无法体会一块牛皮糖的心理。
安茜并没有走,她是在开门犹豫了一下,但是走廊的冷风将她吹醒,怎么能如此轻易的离开呢?
那显然,不是她安茜的为人行事风格。
接近黄昏的时候,退烧药开始发挥它的作用,霍朗大汗淋漓看起来并不好受,可是却呼吸极沉,安茜伸手在他手上的右臂上稍用力的捏了一把,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的手背还火辣辣的疼,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唇上,低声唤着,"霍总?"
"你看,巫阮阮对你也没有多好,新年发着高烧,她都没能在你身边照顾你,她到底哪里好呢?你不用担心的,我只是怕你的戒备心太强,休息不好,所以给你的粥里放了一小粒安眠药,我是为了你好啊,想让你睡的更踏实一些。"她这话说的是彻彻底底的发自肺腑,自从发生了意外以后,她要每天靠安眠药才能维持正常的睡眠,她一层层脱掉自己的外衣,小心翼翼的爬上了他的床,抓起螃蟹,猛的朝门口扔去。
小螃蟹"喵"的一声惊叫,摔在地上,半天都没缓过来,瘸了好一会才抖着腿离开。
纤细白皙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道,"霍总,你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这么睡到天亮,太不舒服了,我帮你脱掉吧,好不好?"
霍朗迷迷糊糊的咕哝一句什么,安茜没听清,她解开他的袖口,费力的翻动他的身体,帮他脱掉所有。
霍朗的身材保持的不错,精壮却不过分消瘦,肌肉纹理非常清晰,可从他的身高来看,他的体重并不轻,把他折腾完,安茜自己也出了一身汗,她眨了眨眼,缠住了他...
安燃说:懒懒啊,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
巫阮阮只能做到前两句,她的心事却大到多到足以把自己淹没。
因为不放心她的状态,安燃原本和朋友约好了一起聚餐也临时取消。早晨醒来正常和他说早安,除了眼睛有一点点肿,其余的看出任何异常,就连吃饭的时候,虽然看起来不是很精神,可一点也不比平时吃的少,捧着小碗闷头吃的很满足。
螃蟹的猫粮猫砂和玩具还在家里,她用纸箱全部整理好,放到角落,从屋里搬出自己的画具。
沙发的黑色皮层脱落不少,斑斑点点的不好看,她调了点丙烯颜料,在那些剥落的地方画上一朵朵盛开的红梅,"今天咱们不能坐沙发,只能坐椅子。"
安燃说好。他搬了两把椅子放在茶几旁边,阮阮画完了沙发,转头看见这椅子也有些旧了,便开始在椅背上画画。
安燃用夹着烟的手指在她的笔杆上点了点,有些心疼的看着她,"懒懒,别画了,再画,我就要搬床来坐着了。"
阮阮微微笑了笑,嘴角像突然绽开一朵桃花,肿肿的眼睛也没能挡住她这么好看的笑,安燃见了,蹙着的眉头还没来得及展开,也便不禁的跟着弯起嘴角。
她用鼻尖在安燃的香烟上点了一个粉色的小点,笑着说,"那你搬床来啊,床我也可以画。"
"懒懒,你这么冷静淡定,你家领导知道吗?"他端过烟灰缸弹了烟灰,半开着玩笑问。
阮阮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怎么知道他知道不知道。"
"那你那么喜欢他,你家领导知道吗?"
阮阮继续摇头,"他以为我不喜欢他。"
"他以为有个屁用啊?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呢!很多感情,就是因为这些'自以为是';而一错再错,你知道吗?"
"很复杂。"她无奈的总结。
安燃吸了口烟,半觑起眼睛盯着她的手看,"复杂就复杂呗,再复杂,也无非是你们是不是真的足够相爱的问题,就像一颗大树,不管长出多少枝丫,树干不永远只有一个吗?不想看到那些枝丫,只要砍掉,长了砍,再长再砍,它会越长越高,越长越壮,不会死掉。"
"谈恋爱还要会伐树?"阮阮眨着眼睛看他。
安燃笑笑,想抬手在她头顶摸一把,但这不是岁的呢呢和连三岁都没有的小螃蟹,他随意想摸就能摸一下,"我是在告诉你,如果真喜欢他,就去把心结打开,把干扰切断,想想如果没有第三者的干涉,你们是否还打算分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