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是被命运束缚的兽、人,而不是像卫东侯那样可以潇洒来去的人、类。
良久,屠征终于平覆了心情。
"看到语环,我才突然恍悟当年的一些事。当年,我负责一个秘密任务到边境,成功完成任务逃离时误落界河。当时,我已经感染了X病毒,本来必死无疑,幸而得晓敏所救,留了一口气。但他们一家受红卫兵运动所害,打到乡下参加劳改。突然多出一个陌生的大男人,的确非常麻烦。而我因为秘密行动的原因,又不能在边境区透露身份,对他们的救助造成了很大的障碍。但两位老人都是心地极善良的人,谭老师做为一家之主,下决定要保护我,还说一定要把解放军同志治好,悄悄送走。呵,以当时的医学水平,就是找遍全国也没人能治好X病毒。但晓敏和家人们一直不放弃,当时我病毒折磨得快要疯掉,好几次差点儿咬伤他们,他们也不怕。最后还是乔老师用以毒攻毒的办法,提取植物毒素给我治疗,竟然收到了意外的好效果。如此,我才在他们锲而不舍的救助下,终于拣回了这条命。算是安全渡过了与X病毒的融合期!"
同时,也在朝夕相对中,与温柔善良又可爱活泼的谭晓敏,暗生情怀疑,私定终生。
"在离开的前夜,我和晓敏忍不住偷偿禁果。我没想到,这个兽人基因的传宗接代意识那么强烈,为了生存,受精繁殖率比普通人类都高出好几倍,让我们一次中标。呵,那年头又没有保险套..."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北靖送上烟,屠征接过,就着北靖的火点燃,用力地吸了一口。
烟雾瞬间模糊了这个男人沉俊而沧桑的面容,远眺的眉眼,仿佛早已跨越时光长河,回到那段他一生中最快乐幸福的时光。
没有家族重任的压力,没有军队荣誉的光环,没有妒嫉羡慕或看好戏的眼光,只有一个单纯的小女子,满满的爱恋眼神儿。
那么简单,那么纯粹,那么令人心折。
那时候,他才终于明白诗人笔端的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有着怎样惊心动魄的力量。
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人发疯成狂!
"当时我不顾一切逃出家门,前来寻她,她却让人带信叫我不要再寻,就此了断,把我送她的所有东西都退了回来,唯独那个子弹排箫。现在我终于明白,当时她以人类之身怀了我这个初代兽人的孩子,身体肯定被蚕食得厉害,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她大概怕无法实现跟我的白首誓言,故意选择逃避不见。语环的性子就像她,总是太为他人着想,唉..."
北靖心中一异,待屠征稍稍平缓,才问,"师傅,语环说师母是在语环八岁时过逝的,那即是说师母还是好好活了八年。这在我族的记录中,算是时间较长的。可以推测,在头几年,师母的身体情况应该不会那么糟糕。"
屠征一愣,回头的目光带着询问,示意北靖继续说下去。
北靖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语,又道,"师母怀孕时必然也遭受过反噬的痛苦,不过好在语环是女孩,兽人基因呈隐性。又或者,在这段时间,师傅您的岳母大人也妙生回春,才能帮师母诞下语环后,母女平安。后又多年悉心调养,才能坚持八年。我也许还不够了解女人,不过按常理来说,刚刚怀孕的女人,雌性激素分泌旺盛,母性强烈,一定会拼命保护孩子,若有任何不利因素,都会避除。"
屠征即道,"你是说,晓敏当初让人跟我说分手,是已经知道有孕在身,怕我对孩子不利?"
北靖摇头,"也许是,也许误会。"
屠征眉头紧锁。
北靖继续说,"当师母经历辛苦的怀孕周期,终于平安诞下语环时。我想师母看着可爱的女儿,应该动过一家三口团圆的念头。那时候,您不是根本没放弃,一直在寻找他们母女吗?且就语环之前所说,她们祖孙三代人,一直没有离开过川省。但您怎么就没找到人?如此阴差阳错地,就错过了?"
屠征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
"若说后几年因为师母身体日渐糟糕,不忍拖累您和您的前程,拒不见面。但头几年,我觉得她就是看在语环需要一个父亲的份上,也会偿试一下。更何况,要是她真预感到自己生命将近,那么将孩子托付给父亲照顾,都好过语环年迈已高的外婆,或那几个见利薄情的远房亲戚吧!"
看着屠征已经毫无表情的面容,北靖吸了口气,终于扔出最后一个重磅炸弹。
"师傅您寻了八年,就是把川省的大小山村早该踏遍了,同时还有交好的发小和地方力量帮您寻人,怎么就是没寻到她们祖孙三人。显然,这其中必须为外力所扰,那股暗中的力量故意阻挠你们一家三口团圆。"
屠征突然将烟头辗进泥里,声音也冷硬到了极点,"不用说了,我知道这个暗中势力是谁。"
"师傅?"
"除了那老头子,没有别人。"
屠老爷子当年严厉反对屠征和谭晓敏,不仅将屠征关起来,要让谭家这样没权没世的平民家庭消失,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北靖凝眉,没有立即表态。
屠征却陷入了往事中,因忆及父亲的固执和强势霸道,心中疾痛,顿时失了回家看望的念头,拳头紧握。
人在海外漂泊半生,早已将很多事情看淡。但其实,心中深埋的某些隐伤,每每挑起也依然镇痛难忍,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弱,反而因为那些无法重溯的悔恨自责,更加深入骨髓,难以消弥。
这就是屠征对父亲的"恨意"——他一生的幸福都被毁在父亲手中。
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眼见天色渐黯,两人先回了那间大屋。
恰巧那好客的热情婶子闻讯赶来,一听说屠征就是谭晓敏失散多年的丈夫,各种感慨追忆纷纷出笼。两男人都觉得这是绝佳的好机会,遂陪着婶子边聊边招待一起吃晚餐,甚至还招来了婶子的男人,喝起了烧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