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缓缓地被推开。

轻扬的幔帐间，隐约可见的是散落一地的衣衫，如雪的衣袍，喜红的嫁衣，落进眼底，凌乱，狼狈，整个场面不堪到了极点。

慕容云澈的视线最后定在床上不着片缕的德欢和多特，德欢熟睡的脸庞犹有欢爱过的痕迹，那玲珑有致的曲线，明明曼妙婀娜，此刻，却是说不出的厌恶。他双手紧握成拳，关节青白，发出咯咯的响声，那一贯幽深难测的眸低闪烁着幽幽的火星。

他怒发冲冠。

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再一次被羞辱了，那种感觉就好象是在青天白日下，被脱光了衣服。他贵为帝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竟然三番五次被林清婉戏弄算计，慕容云澈恨得咬牙切齿，对林清婉的恨又入了一分。

“朕，信错了你。”慕容云澈还是笑了，笑得残酷狰狞。

他很后悔，为什么听信了林清婉的哄骗，布局如何，进展如何，她故意只字不提，他就应该有所警觉，为什么还会像提线木偶，受林清婉的摆布。

除了愤怒，慕容云澈的心里还交织着失落和迷惘。

对上慕容云澈要把她活活碎尸万段的表情，林清婉散淡地弯起唇角，在他满腔怒火上来的时候，她依旧清淡如风，就好似她生来就不知道退让，不懂婉转，对死，她无所畏惧。

林清婉事不关己的笑容，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她不关痛痒地道：“当西岭五城重新纳入云国版图的时候，世人只知道你的英明睿智，谁会记得手段如何，这段笑谈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

“笑谈？”慕容云澈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被圈住了的锐光更加地深沉犀利，他逼迫林清婉，道，“皇后，你说的可真是轻松。”

一声皇后，掀翻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情意。

林清婉了然于心，唇间轻笑。

她总是笑，笑得清雅，笑得闲适，从容道：“看来，皇上对臣妾是不甚满意了。”

“你如此帮朕，朕会铭记于心。”

慕容云澈的脸色很阴沉，声音冷得像是终年不化的寒冰。

“这本就是臣妾份内的事情，如果皇上真心感激，请不要忘记应允臣妾的事情。”

林清婉的心里十分的担忧，慕容云澈这般震怒，以他阴冷的个性，德欢和多特一定是凶多吉少。若是这般，她难辞其咎。

慕容云澈哼了哼，好看的眉目里荡漾着复杂的波光，冷幽幽地看着她：“如今，你没资格与我讨价还价，林清婉，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告诫过你，不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掌控在你的股掌间，你知不知道，输得彻头彻尾的通常都是你这样自做聪明的人。”

林清婉的心一路冷了下去。面上的血色刹时褪尽。

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却还是倔强地迎上了慕容云澈冰冷的目光。

她面不改色道：“若不这样，皇上何以名正言顺地拿回西岭五城，你现在无非就是痛恨我让你失了所有男人都不能丢的颜面，你若不快，大可以把这些你所谓的耻辱算在我的头上。”

“你付得起吗？”慕容云澈轻佻地挑眉，目含讥屑。

“总有了结的一天。”林清婉的眼底沉静如暗夜，一直未进眼底的笑意，忽然邪魅妖娆。

“清婉，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自演自说，朕没有说过一个字，更没有答应你什么。”慕容云澈的眼里迷蒙如雾，始终看不清楚，林清婉的算计，是他心底一块暗伤，世上无人能医无药能治。

林清婉语气淡淡，却清冽如冰：“如果德欢和多特死了，这两条人命臣妾便算在皇上的头上。”

“人命？林清婉，你还在乎这东西？”慕容云澈冷冷地笑。

慕容云澈表情冷峻，他的眼中本应有讽刺，然，此时此刻迸裂出的尽是嫉妒，林清婉可以连眼都不眨，一刀就没进顾雪然的身体，为什么执意要为了德欢和多特，和他闹翻脸。

林清婉看懂慕容云澈眼底的疑惑，她抓着他的衣袖，像抓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软了语气：“事已至此，皇上，能不能由着我一次？”

慕容云澈拂手挡开，看了她很久很久，眼里全是恨。

林清婉的心底，一时间似有兵荒马乱般的不安。

她莫名地固执起来：“不可以吗？”

“清婉，这世上许多事情不是你能为所欲为的，你若执意要率性而为，朕可以成全你，不管什么代价你都愿意承当吗？”慕容云澈眼神依旧冷酷，心中的酸**刻就消散不见了，他向来不了解林清婉，她的答案如何，他不想知道，或许，总有一天她会让他知道。

林清婉心思通透，一点即通，她知晓这话背后的代价，她犹豫了片刻，微微拢了眉心。

日头渐高，浮云蔽日。

德欢和多特这才醒来，嘴边还留有甜蜜的微笑，抬眸看着四周，不期然地，映入眼底的，自然却是慕容云澈阴郁的脸。

笑容在这一瞬间凝滞，连同欢跃的心跳。

然后。

慌乱，尖叫，羞愤，震惊。

德欢的一颗心如坠进深渊。

昨晚，她听见有人推开了门，而她也真切地看见了慕容云澈，她娇羞地唤他一声“夫君”，然后，月色如水，芙蓉帐内红浪翻滚，掀起一室的旖旎。

可是，醒来，一切都变得如此残酷。为什么身边的人，昨晚和她欢爱的人，会是多特？

德欢当然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林清婉设下的陷阱。她在德欢的身上下了药，让她产生错觉，不管进屋的人是谁，她都看成是慕容云澈。而多特，他的心里有德欢，面对她的欲迎还拒，他实在难以抗拒心底的欲望。

一夜缠绵，是这出阴谋里尤为重要的一环，也是，林清婉自认为是对多特最好的补偿。

“把这两人给朕押进死牢。”

这是料想中的事情。

德欢被侍卫押着，死灰一般的面色，像是一滩烂泥。

只有多特，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经过林清婉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目不转睛地瞪着她，愤恨的眼神交织着失望和后悔，像一把尖利的刀子，穿透了她僵硬的身体。

他后悔认识了林清婉，自从遇见了她，他的人生好象脱离了即定好的轨道，遇上了不可逆转的劫数，伴着深重的灾难，落下了悲惨的结局。

“决定了吗？”

耳边传来慕容云澈冷魅低沉的声音，他看戏一般地看着林清婉。

她怔住，望着慕容云澈出神，然后，艰难地摇了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