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然迟迟醒不过来，太医说是那一刀插的太深，伤了心脉。

静默。

忧伤。

如陷身于刀山火海。

林清婉忍住纷乱的眼泪，眼眶那么灼热，似要烧毁焚尽，模糊了视线，却始终有一个影像，一袭纤尘不染的胜雪白衣，一张俊逸清朗似月的忧伤容颜，这些，这样地清晰。曾经，那些邂逅时的眉目传情，倾心后的暗许誓约，每一件，每一桩，都那么地难忘。

林清婉的心这样的痛，因为，在那一霎间，她失去了所有。

她扶着门框站定，却不走近，她看着顾雪然赢弱的面庞，几乎要瘫软在地。

她的面前是慕容云澈英姿挺拔的背影，他坐在床边，一只手紧紧地被顾雪然抓着，抽不出来。

林清婉看不清慕容云澈的表情，也就无法揣测他现在的心理。

“清婉，别走。”

“清婉，跟我走。”

顾雪然的唇边滑出一些零乱破碎的句子，每一句，每一字，都是关于林清婉的。

林清婉一怔，全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精致的面容浮现一些痛色，她流着眼泪，双膝缓缓地跪在地上，心头上好像有一股气流，势要破胸而出，再也抑制不住。

她几乎要夺路而逃，可硬生生地止了脚步，心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她和顾雪然之间，明明是情深似海，为什么会生生错过？

她失声痛苦。

慕容云澈闻声，转过头来，他看见哀伤难抑的林清婉，似是刺痛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就是那个可以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女子，为何，现在，她为顾雪然心痛成这个样子？

他的心沉了沉，一步一步走到林清婉的跟前，双指掂起她消瘦的下巴，温柔地拭去她满脸的泪珠。

“曾经，我以为你只是雪然生命中的过客，没想到他竟然用情至深，你说我是不是自作自受？”

慕容云澈幽幽地注视着林清婉，喜怒难辨。

林清婉扯住他的衣袖，清澈的水眸波光汹涌，她这样问：“云澈，你是否也曾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慕容云澈倏忽一震，轻轻扶起林清婉。

“可是，你从来不是能与他相守一生的人。”他抽出双手，眼底若隐若现的波光，闪着阴鸷的冷芒，耀眼如钻，“清婉，后悔与否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要知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你的心切不可再左右摇摆，我不是大度的人，不能容忍你的背叛。”

一股彻骨的冷意窜遍全身，她手脚尽冷。她在心底暗想，也许，她和顾雪然注定了要经历一些风风雨雨，然后又各自转身，互不相干。

“皇上多心了，顾雪然弄成这样，都是我欠他的。”林清婉把目光定在慕容云澈的脸上，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的脸上依旧是阴郁的寒气，又接着说道，“我能对他狠下杀手，说明了，对皇上，我绝无二心。过去的事情一时半刻无法忘记，那就从现在起，让它一笔勾销，皇上觉得如何？”

慕容云澈怔了怔，下意识地望着她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深究，还有一丝来不及收拾的惊诧。

他慢慢地眯起眼睛，阴晴难定，笑道：“能这般是最好不过的，只怕又是你的口不对心。”

林清婉心中一凛，笑得越发地灿烂。

她绕过慕容云澈走到床前，笑容不减：“任何事都有结束的时候，就当是一场未完的梦，也会有清醒的一刻。”

“清婉，我不是一定要你忘记雪然，但如果你决定专心做我的女人，就不要对雪然表现出过多的爱慕，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慕容云澈的声音有一种摄人的冷意，他清冽的眸渐渐猩红幽深，那里面有很深很深的占有欲。

还有一丝的眷念。

就似是雾里看花，林清婉的心头掠过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怔怔地望着慕容云澈，他的眉间少了一些阴鸷，却多了几分的怅然，那么地熟悉，又那么地陌生。

林清婉的眼前交叠着慕容云澈和顾雪然的容颜，那么微妙的一种错觉，她错把二人融合在一起。

她一个激灵，猛然扯回思绪，神色自若道：“皇上想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你。”

“我不留一个心不在我身上的人。”慕容云澈双手握着林清婉的肩膀，紧得不留空隙，他望进她的眼底，两道冷芒像清冷的月光，长驱直入。

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他缓缓道：“如果你还喜欢着雪然，等雪然安然醒过来后，我放你们走，你们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再回来，我就当你们已经死在了凌国。”

林清婉的双肩一沉，心中的疑惑渐深：“为什么？云澈，如果你再说这些，我真的会生气的。我不是一件物什，不是你随意拿捏的棋子。”

“我不知道自己当初的一个决定会让我们三人都这么痛苦，我何尝愿意放你走，但是，你虽然在我的身边，有的时候，我觉得我从未真正拥有你。”

慕容云澈锐利的双眸弥漫着一些迷茫，或许，只有顾雪然那样如玉一般儒雅的男子，才给得起她所要的温柔。林清婉微怒，雪亮的眸光悲愤且忧伤，她说：“但是，我和雪然能否在一起，不是你决定的，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从来都不是。云澈，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如果我想和雪然走，那么我断不会要他性命。”

慕容云澈面含痛色：“就因为你那一刀，我才觉得我更对不起雪然。”

胸口猛然一窒，未愈合的伤口忽然隐隐做痛。

林清婉睁大了眼睛，面色微变：“你放我走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你觉得对不起雪然？”

“清婉，我不想骗你。”慕容云澈看着林清婉哀伤的样子，顿了又顿，欲言又止，但没有再多加解释。

“你为什么不否认，你不知道真相都是这么伤人的吗？你费尽心思让我爱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清婉的嘴角缓缓扬起，残酷的笑容里沉淀着些许的讽刺和冷意。

为了什么？

起先，她以为慕容云澈是有心在试探她，原来，是她高看自己了，原来日日夜夜与她缠绵悱恻的人，她在他的心里竟然比不过一个外人。

分明，想起一些场景，温存，真挚。

“朕就是不放心你，所以去凤霞宫找你，可是你却不在，当朕找遍了整个皇宫也看不见你，那一刻，朕很害怕，害怕你就这样消失了。”

“清婉，你相信我一次，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立无援，我更不会无端地伤害你。”

这样紧张她的一个人，说的这样情深意切的一句话，到最后全都是空话。

原来。

一次次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一次次把她伤得遍体鳞伤，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她向来了解他，可惜，还是在他的柔情攻势下，义无返顾地选择相信了他，然后真的有一点伤到了自己。

是不是，所有月色下的誓言都是一场水中月，顾雪然这样，慕容云澈也是这般。

林清婉无可怨怼，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她唯有忍下。

她回想以前的一切，恍然都有了结果，慕容云澈叫顾雪然引诱她，目的就是为了要铲除林府，后来对她情深意重也是为了要迷惑她，等她真心交付的时候，再狠狠地踩在脚下蹂躏。男人的私心，原来这么地可怕，如果她没有狠下杀手，是不是不会得慕容云澈这浅薄的怜惜，是不是不会有这样可怜可叹的一句放手。

林清婉冷冷一笑，神色有些难以捉摸，她又变成原来那个隐忍的林清婉。

她看着慕容云澈：“我会走，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和顾雪然。云澈，我会永远记得你现在说的话，既然你从来没把我放进心里，我也不必死皮赖脸的争你那一点恩宠，我林清婉不是输不起的人。”

然后，扬着头，骄傲地，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去。

慕容云澈想出手挽留，却是轻纱滑过手心，握不住片寸肌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