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然走了，霍芷言又开始得宠，林清婉却变得更加淡静如水。

一日，林清婉特地去找慕容云澈，恰好，明日也在。

“臣妾参见皇上。”林清婉微微施礼，然后抬头淡笑，目光轻轻地划过明日的脸，清澈的目光顿时变得幽深许多。

“皇后有事吗？”慕容云澈未曾正视林清婉，今天，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沉郁的眉间有一些褶皱。

不用问，林清婉也知道慕容云澈眉间的担忧是因为顾雪然，她不由蹙眉暗想，难道是他在江南那边进展得不是很顺利？

可是，这几时又轮到她问。

林清婉心中一凛，原来，她口口声声说已经不爱的这个人，在她的心里竟还有这么重要的位置。

林清婉风轻云淡地拂去心底那骤然而起的汹涌，慕容云澈多疑又敏感，她万不能让他觉察出一丁点的异样，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明大人德才兼备又文武双全，臣妾想他做子俊的太傅，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明日一怔，狐疑地凝视着林清婉，却不多言。

慕容云澈猛然抬头，略带审视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她，可终究，看到的只是林清婉端庄清雅的浅笑。

他眸色微深：“为何皇后突然有这样的提议？”

林清婉唇角微扬，露出温淡的笑容：“因为明大人他性情率真。”

“朕不明白你的意思？”慕容云澈眼中的探究更深一分，他当然是不会轻易相信。

林清婉忽地叹气道：“子俊生在帝王家，不论日后他是何身份地位，都是尊贵非凡，臣妾不想他走和皇上一样的路，臣妾不求他能建功立业，臣妾只希望他平安快乐。”

说着，她的眸中闪过一丝的悲悯。

林清婉的心情不由地低糜委顿，因为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皇室的残酷和淡漠，她从一个宫廷到另一个宫廷，她深恶痛绝，为什么她生在帝王家。

慕容云澈有一些的动容，面色也和缓了不少：“子俊是大皇子，他的身份没得选，他要走的路也照样没得选。”

恍惚间，微冷的空气里，只剩下彼此相对的眼，看到了同样无力的唏嘘。

林清婉的嘴角露出冷冷的浅笑，她问：“难道皇上希望看到有朝一日，子俊的心里只有权势地位，然后再看着他为了权势地位而不折手段吗？”

“这不是皇后所希望看到的吗？”慕容云澈的眼神顿然凌厉起来，微讽，“子俊能做你的儿子，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

林清婉面色一僵，咬唇道：“如果皇上不喜欢明大人做子俊的太傅，臣妾自是不会强人所难，臣妾也是一番好意，皇上有必要对臣妾夹枪带棒句句嘲讽吗？”

林清婉的心缓缓地下沉，慕容云澈的冷嘲热讽，让她恍惚觉得，她们又回到了原点。

“你要明日做子俊的太傅，名义上是为了他好，可是你就没存一点私心吗？”慕容云澈眼神如冰，眼里有昭然若揭的怨愤，或者说，她们相安无事的那一段时光，全都是慕容云澈的逢场作戏。

林清婉暗自觉得好笑，可又觉得可气，不自觉地扬了声音：“私心？”

“皇后一双慧眼，不是一早就把朝堂看得透彻明白了吗？只要明日做了子俊的太傅，那有朝一日他就比其他的皇子更有机会坐上朕的位置？”慕容云澈猛然拍着龙案，震得茶盏里的茶水都溅出来，他最忌讳的是，后宫女子暗自结党营私，连同外戚势力威胁国祚。

明日站在一旁，侧目看着他们愈争愈烈，大有隔岸观火之态。

林清婉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却又不想和慕容云澈硬碰硬，于是软了语气：“臣妾的心里从来就没想过要子俊做一国之君，臣妾就是希望他能淡薄权势功利，所以才想明大人做他的太傅。”

“你还在装模做样，你以为朕当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慕容云澈突然抓过林清婉的手腕，下手毫不留情，暴戾地笑，“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可以混乱朝纲，你太可笑了？”

然后，狠狠地甩开，没有一点的温情。帝王，果真阴晴不定，善变似天。

风雨欲来。

林清婉被甩开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林清婉吃痛，手腕处有一大片的淤青，她泪盈于睫，咆哮道：“做皇帝有什么好，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爱情，甚至连喜怒哀乐都不属于自己。每天高高在上，睥睨天下，貌似掌握着别人的生杀大权，可实际上是所有的人都希望他死，他有佳丽三千，可是他却是最寂寞的人。”

慕容云澈的心里像被什么狠狠地撞击着，他面色铁青地愣在原地，随即眉毛一挑，缓缓道：“朕最讨厌聪明的女人，更讨厌自以为是的女人，为什么皇后偏偏两样都占齐了，日后你要朕如何宠你？”

“臣妾于皇上而言，不过是我爹硬塞给你的女人，皇上没有把臣妾放在心里，臣妾又岂能贪享皇上恩宠。”林清婉步步走向慕容云澈，心底一酸，眼里盈满了泪水，她欲语还休地站在他的面前，倔强地忍住了眼泪。

慕容云澈怔忡，竟觉得林清婉楚楚可怜的模样如此的摄人心魂，不由地，眸底浮现一丝怜惜。

“原来，一直都在介意的那个人，是你，皇后。”

“是，臣妾介意，因为臣妾害怕，害怕皇上对臣妾的情意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臣妾害怕哪一天凤霞宫会是个冷宫。”林清婉含泪看他，眉心处凝着一抹绝望，她哀伤入心，不觉间泪流满面。

林清婉疑心自己是入戏太深，所以现在，她的心里真的有一丝的泛疼。

慕容云澈愕然，分不清林清婉这一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突然害怕，害怕林清婉是在迷惑他，有的时候，在算计这条路上走的太远，便迷失了自己，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实的自己。

“清婉，朕不相信你会真的爱上朕，因为你的心是空的，在你的眼里，朕看到的始终都是那个模糊的影象，朕不清楚那个人是否就是自己。”慕容云澈揽过林清婉的腰，迫使她贴进自己的怀里，他在她的耳边轻喃低叹。

这样的姿势极为的暧昧，慕容云澈的呼吸轻轻浅浅地喷在她的耳际，像海浪，带着无限的温柔，袭击她所有的感官。

林清婉的双颊灿如流云，娇羞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却是凄然一笑：“我们不要再互相猜忌了好不好，皇上，如果你不能给臣妾你的真心，那就让臣妾在这后宫之中有一处容身之所，能和子俊平静地过一辈子，好吗？”

慕容云澈身体一僵。

林清婉双臂环过他的腰，喃喃低语：“好不好，皇上？”

明日再也看不下去，轻咳了两声，笑得牵强：“皇上，能听微臣说一句吗？”

慕容云澈放开林清婉，眼中似乎有情，林清婉轻轻地错开他的目光，双颊绯红。

“臣愿意做大皇子的太傅。”

“你是认真的？”

明日点头：“如今朝中分为两派，一派以雪然为首，另一派以林相唯马是瞻，历来朋党之争，最后的结局都只会两败俱伤。大皇子如今和娘娘情同亲母子，如果明日有幸做了太傅，那样就能缓和两派之争，于皇上于百姓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竟然子俊和明日你有缘，朕就顺天意，但明日，你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子俊顽皮，已经换了好几个太傅了，你若不能收服他，那就拿你的乌纱来见朕。”

慕容云澈沉思良久，缓缓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