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懒地拿着绣了一半的手帕,无颜靠在榻上,眼眉间强装的温度正在流失。作为郡主,她的日子实在过得无聊。赫连笈只想要一个无能又听话的郡主,琴棋书画和礼仪都没有教她,十五年来他反复教的只有一件事,不管她要什么,只有靠他才能得到,她对他要绝对地服从。她不识字,幸好这里的文字和无颜前世用的繁体字差不多,她靠自学就能认全。可能是连赫连笈也觉得她太蠢笨了,就让翠纹教她刺绣,哄她说太子喜欢。她装着乐意学,也想绣出点样子来应付,无奈有些东西不是她有心就能完成的。手指灵巧,下针也从不出错,怎么绣出来的东西会七扭八拐的没法看呢。
“你这对水鸟倒是绣得很抽象。”蛇灵在她脑中幸灾乐祸地说。
她刺的是鸳鸯,蛇灵当然也知道,不过白绢上那团东西,连水鸟都不像。无颜目光未变,仍慢慢绣着。今天绵延要来,她不应该知道这件事,一切行动还照从前。
“不如我来帮你。”一道黑影缠上了她的手生出无数细枝控制行动。
目光未动,她的左手抓起绣线筐中的剪刀向黑影刺去。
黑影急地收缩,从剪刀和皮肤相接中退散。蛇灵不满地抱怨,“你做什么,要是我们受伤了怎么办?”
“不会。”她冷淡地回答,被锋利刀尖抵着的皮肤只留下红印并没有出血。
“真是不可爱。”蛇灵气乎乎地哼了一声,不再和她说话。
无颜又绣了几针,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她假装不知,把手边空了的茶杯扔到地上,起身大吼,“翠纹,你死哪去了!”
站在门前正在通报的翠纹低头不语,她旁边的绵延厌恶地皱着眉,恨不得现在就离开。无颜看到他愣了愣,马上换上讨好的嘴脸,“太子哥哥,你来看无颜吗。翠纹,还不赶快去倒茶。”
“是,郡主。”她福了福身,转身时眼中闪过藏不住的轻蔑。
一等她走开了,无颜就拿着绣了一半的手绢跳到绵延面前献宝似地拿给他看,“太子哥哥,这是无颜好不容易绣的鸳鸯,喜欢吗?”
如果她不说,他还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伸手推开,他径直坐下也不搭理她。
“太子哥哥,这是无颜替你绣的。”她跟到他旁边,紧挨着他坐下。
“等绣好再给我。”他冷淡地说。他是奉了父皇之命来陪她,如果跟她起冲突,她又去告他的状。勉强不跟她翻脸,眉头一皱,他忽地扯起笑容,“无颜,我很喜欢这个,你快些绣,现在就绣,我在旁边看着。”
“是。”她欢喜的说,心里自然知道他是不想跟她说话才打发她刺绣。就像他看不起她一样,她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低头继续她的活计,她现在只是蠢笨的无颜。
觉得干坐着无聊,绵延打发小太监去替他拿书来,等小太监把书送到时,端来茶水侍立在侧的翠纹目光微动,在意地看了无颜一眼。忌惮她凤女的命格,赫连笈担心她将来扰乱后宫,不许她学字。至今,她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有次,梅妤莹作诗赢得喝彩,她回来后也说要学字,却被赫连笈吓回去了。从那后,她的屋内很少出现书画。
一直低头刺绣,无颜头颈发酸,抬头见绵延顾自看书,她又使起性子,故意凑过去。“太子哥哥,你在看什么?”
“诗集。”太子头也不抬地说。
“诗集?我也要看。”说着,她伸手去抓。
绵延脸色一沉,“你又不识字,看什么看!”
“我会学的。”她认真地说,撒娇地拉着他的衣袖,“太子哥哥,你教我好不好?”
“没空。”他把诗集往地上一扔,转过头懒得理她。
“好不好吗?”她仍在请求,涂着白粉的脸显得有些可笑。
正要发怒,绵延想起父皇不由收起脾气,冷声道,“你的东西绣好了吗?”
“没有。”
“还不去绣!”他喝道,扯过衣袖。
不情不愿地重新拿起针,无颜噘着嘴,开始对付已经完全变形的鸳鸯。耳中是蛇灵取笑的声音,她不理会,继续演她的,表露在脸上的懊恼半真半假。
“哟……”不听话的针扎了她的手指,她吃痛地皱起眉,听到耳边蛇灵大笑的声音,心底仍是麻木。这点痛算不了什么,不过刺绣实在太难了,绵延就算坐到晚上,她也未必能完成。
看她被绣线困着,他觉得又可笑又可怜。手指刺伤了,侍候的人也没有上前来问一下,她们根本没有把她当成主子。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她仗着父皇撑腰气焰嚣张,连几位妃子也敢得罪,却不知道父皇对她的照顾不过是加深众人对她的厌恶和不屑。如果她性子好些,别人也不会如此看轻她,他想,心里却清楚,她身为前朝公主就算做得再好也没有用。记得当初她被带到母后宫中时,他并没有像现在这么讨厌她,后来她搬到昭阳宫,性格变得越来越讨厌。
“别绣了。”他命运道,看日近西斜,想到一天总算熬过了,他轻快地起身。“等我明天来了再绣。”
“太子哥哥明天还来?”她惊讶地问。
“怎么,不欢迎?”
“不是,不是,无颜很欢迎,最好太子哥哥每天都来。”她连忙说。每天刺绣她是无所谓,绵延每天在正好能减少别人对她的怀疑。
“嗯。”绵延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她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眼底却空洞一片,什么也没有。这个人连棋子也算不上,她不想讨好什么人,这里的人讨厌她都知道。她不过是按赫连笈所愿的演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