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颜在御花园撒泼时,赫连笈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十五年的时间在他发际染上霜华,已经四十出头的他透着以前没有的沉稳,眼中的戾气压在深处,一身明黄透着霸者的风范。偷懒伸了一个腰,手中的笔在他指腹上转了一圈又被稳稳握住。拿笔杆子没有拿剑顺手,他暗想,脸上有些懒意。随旁侍候的公公知意,忙奉上茶来。他饮了一口,吃着点心休息片刻。
难得清静,一般在这种时候,那个过于老实的义田……
“皇上。”义田出现在书案前,下跪行礼。义田义海义林义山四人是赫连笈的亲信,进出御书房不用通传。
赫连笈暗暗叹气,就算让义田负责百里无颜的起居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他也不用每天大事小事都来回话。左右自行退下,只留下大太监成安侍候。不耐烦地将茶碗交到成安手上,赫连笈眯了一下眼。“她又怎么了?”
“无颜郡主在御花园和太子起了冲突。”
“这不是常有的事吗?”赫连笈挥手说,“不过倒是难得,她没有来告状。”想到那张堆着脂粉的脸,他就心情烦燥,天下第一美人和先贤遗风的帝王所生之女,竟这般粗鄙不堪,是他教得太好了吗?
“翠纹说皇上有事不在宫中……”
“义田,你向你的这个手下学学如何?朕让你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乱党和她接触或者她起了二心就来向朕禀告,可是现在这些一些争风吃醋的小事,你来报什么?朕已经不是第一遍说了,你的木头脑袋也该听进去了。”
“她和太子起冲突……也许会对太子不利。”义田据实说出自己的隐忧。
如果不是义田跟了他许多年,他真怀疑义田是让人收买了故意想让无颜死。她的身份是公开的秘密。这些年,朝中大臣不止一次上奏要处死无颜,她是前朝公主,留着是个祸害,就算这些私底下知道她是凤女,仍有人坚持杀她。义田平时老实,没根据的事从不妄作猜测,只有无颜的事,他一直疑神疑鬼的,甚至也冒出过神鬼之说,但要他保证无颜是居心叵测他又不能,出于怀疑就处死一个人,就算是前朝公主,义田也做不出来。除非是赫连笈的命令,他一句话,义田可以除去任何人。
不想再和义田在这件事上说下去,赫连笈转而问,“太子呢,他如何反应?”
“太子推了郡主,让郡主气得不轻。”
“如此说来,是太子不对了。”赫连笈淡笑,眼中透着的冷意让成安和义田都垂下头。
“皇上,太子或许是一时失手……”成安小心说道。
赫连笈收起笑,没有看他一眼,“摆驾,去未央宫。”
“是,皇上。”成安应道。
他是宫中的老人了,十五年前他跟着当时的总管太监倒戈,总管太监因事治罪后,他就成了宫中的总管。皇上只有一个儿子,就算有千般不好,这江山也是太子的,他当然要帮着说话。况且太子才识过人,唯有在无颜郡主的事上不讨皇上欢心,不过皇上的心思又有谁知,他怎么可能真对前朝的公主好。
太子的聪慧胆识,赫连笈怎么会不知,唯有一样,他心气太高不知隐藏心思城府还不够。如果对待无颜这样蠢笨的女人都不能掩藏心思应付,太子将来又要如何应付朝中各怀心思的大臣,既然无颜生来就是被利用的工具,就利用得彻底一些,赫连笈暗想,岁月铸就的帝皇之容不会为一个女子起任何波澜。
未央宫中,绵延正听妤莹弹奏古筝,在御花园碰到无颜后他积了一肚子气,回到宫中他洗净碰过无颜的手,过了许久才平息了怒气。沉浸于醉人的音乐和妤莹美好的容颜中,他的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光芒,未来一片光明这个国家会是他的她也是他的,还有比这更好的人生吗。正想着,一声“皇上驾到”打断了他憧憬,脑中浮现的那张丑陋的脸将他推回了现实。那个女人,又到父皇面前告状,绵延恨恨地想。
“儿臣拜见父皇。”
他领着众人行过礼,淡淡地低下头,像是在生什么气。
“延儿,你更加出息了!”赫连笈笑着瞟了他一眼。
他一惊,连忙跪下,眼底仍是不服,“儿臣知罪。”
“何罪呀……”赫连笈拖着声音问。
听他不语,在一边的妤莹连忙跪下,“皇上,是臣女不对,冲撞了郡主,不关太子殿下的事。”
“不是,和莹儿无关,是儿臣的错。”绵延忙说。
“好了,你们都起来。”赫连笈伸手道,“绵延,从今天起,你每天去昭阳宫陪无颜两个时辰,不得有误。”
“父……”想要争辩,在赫连笈严厉的目光中,绵延只得点头,“儿臣遵旨。”
他的不愿清楚地落在赫连笈的眼中,余光收到妤莹一瞬略带沉思的表情。这个女子太完美,把绵延迷得团团转,赫连家的江山也许将来得改姓梅也不一定,他心下冷笑,面上仍是纹丝不动的淡然。墙角草丛中,一道黑影游窜而过,没过多久,黑色影子出现在无颜的屋内,缠上了她的手臂。蛇灵幻化的蛇影能替她收集消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才能及时准备表情应付。不过绵延如果每天和她呆两个时辰,她估计会使用表情过度吧。
“会影响我的皮肤了……”蛇灵从胎记里钻了出来,妖娆地拍着自己的脸颊,“都是你每天上那么多的粉,皮肤不透气很容易堆积脏东西的。”
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无颜赤拳向她打去。
“今天不是练过了,怎么还练,你能不能做点女人做的事呀?”蛇灵气恼地大喊,化成男人的样子,轻挑地抓住她的手,“有这样的美男子陪你,你怎么还不动心?”
震开他的手,她的手利落地扣向他喉间。
“真不可爱。”化成女子的蛇灵白了她一眼,回到无颜的脸上。“怪不得当初那个人把你推进蛇坑呢,你这样的女人,谁会喜欢。”
她面色如常,目光没有些许波动,就好像死了一样。脑中进行的思考,就像一排排打上的字,没有感情地在黑色的纸上滚动。讨厌所有人,不想和任何人接触,但是要报仇,她就得步步为营。前世所受的魔鬼训练,只让她成为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迷惑敌人的手段也就是简单的几招,她不懂什么计谋,所以才会一头扎进那个人口中的美好世界里,叛逃了组织,被组织追杀。她不想拖累他,是他说什么关系,最后却也是他亲手把她推进死亡之中。
错误的轨迹回归原处,她回到血腥又冰冷的世界,用满腔的恨意化成命令主导自己的行动,那已经成为她活着的意义,她不过是用恨意开动的杀人机器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