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男人倒在雨地里时,她的心,竟然又一次没出息的痛了。
也许这就是爱。
爱一个人,便是恨不彻底,痛不彻底,就是离不开,弃不掉,舍不得。
就是咬牙切齿,伤透五脏六腑,却还是执着的等着那个人,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霍建亭于她而言,就是那个人。
恨不得,打不得,骂不得,却又偏生的恨着,纠结着,不知道把他放在心上哪一个位置的那个人。
如今时光可以倒流,再回到三年前,她依然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嫁给这个男人。
哪怕仅仅是他身后那个见不得光的女人,只要这样默默的远远的望着他,就已经足够。
六年来,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可是他的世界里呢?
装下了太多的人,独独,却没有装下她。
敛去那一抹哀伤,她平静的和他对视着,"霍建亭,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但我的条件是,你不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一颗满是希翼悬在半空中的心突然间就碎裂开来,仿佛被密匝匝的子弹穿膛而过,又密又急的子弹打在心口上,到处是血淋淋的痛。
他痛到不敢呼吸,如灰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眼,"顾清歌,你这叫什么条件?!"
"说给我机会,又不让我看见你。"
"这机会等于没给。"
"这对我不公平。"
霍建亭从来不知道,在顾清歌的面前,他竟然会这样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她有一丁点儿的不高兴。
他的隐忍和怜惜成了他最无力最苍白的武器。
果然,在顾清歌面前,他开始溃不成军。
一拳重重打在她身旁的真皮座垫上,饶是这真皮座垫质量好,也被他打出一个大窟窿来。
这一拳打下去用了多大的力气,可见一斑。
顾清歌被他的拳头吓得一震,随即又明白过来。
看这男人刚才的架势,她还以为他会吃了自己呢。
不成想,那一拳,间是打在了她身后的座垫上。
看着这张素雅的脸,霍建亭第一次有一种无力感。
他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挽回她。
如果按照她刚才说的,不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那么他只有死路一条。
心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痛神经,明明只是一句话,却可以让他痛得死去活来。
"清歌,你不能这么对我。"
"求你。"
霍建亭眼底的那抹哀伤和失落没有逃开顾清歌的眼,她一直以为,这个高傲的男人是不会低头的,却不想,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的情愫在脑海里盘旋。
她仍然是在意他的。
或许是爱他爱的太久了,长期以来的奴性在作祟,看着那男人好看的眉眼皱起来,她的心也跟着莫名一紧。
"顾清歌,你如果不让我见你,我就从这车上跳下去!"
霍建亭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竟然打开了车门。
前面一直充当司机的王三五吓了一大跳,急忙踩下刹车。
"老大,您怎么能这样?"
这段时间以来,自打没了嫂子,老大就没正常过。
如今嫂子回来了,老大还是这么的不正常,要怎么办才好?
霍建亭却把自己的配枪拿了出来,顶在王三五的头上,"给我继续开,再开快一点!"
王三五试图劝说他,"老大。"
"这是命令!"
王三五剩下的话,全部淹没在霍建亭这句话里。
老大的命令,他不能不听,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大自寻死路,他只好把求救的视线对向后视镜里的顾清歌。
"嫂子,您到是说句话啊。"
顾清歌却沉默了。
她能说什么?
说这男人可以像以前一样,任意的欺负她?
又或者可以跟从前一样,任意的践踏她?
顾清歌说不出来。
失了神的瞳孔望着霍建亭,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他会这样做。
价值不菲的豪车一扇门被打开,再往前走,就是一座高架桥。
桥底下,是翻涌的江水。
这男人疯了!
王三五没办法,只得照做。
霍建亭的视线又一次落在顾清歌身上。
"清歌,是不是还要我消失在你眼前?"
"如果这就是你要的选择,那我宁可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车门大开,风呼呼的吹进来,吹乱顾清歌的头发,发梢打在脸颊上,带着让人眼眶发疼的痛楚。
霍建亭的生死,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其实,他的生死,与她何干?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那么紧张?
生怕这个男人就这样跳下去。
她有些迟疑的望着这个男人,虽说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可是,拿自己生命开玩笑这种事,他还是不会做的吧?
说实话,她有些不太敢相信霍建亭会跳下去,有一大半的心态是看戏。
当她看到霍建亭真正准备好跳下去的时候,想挽留,已经是来不及了。
就在他往外跳的当口,她伸出手去,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他,却只是抓住了他的手。
他大半个身子被车子往前拖着,鞋子早已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
顾清歌慌了。
那颗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死死握住霍建亭的手,一丝一毫都不敢松开。
那一刻,她清晰的看到霍建亭眼中的惊喜。
"清歌,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因为是在高架桥上,风又大又密,加上车速又快,霍建亭的裤子刮在一旁桥上未掩住的钢筋上。
哧啦。
裤子已然壮烈牺牲了。
这会的霍建亭,穿着半截裤子,下面碎碎零零的一片又一片的碎布显示着她刚才的举动有多吓人。
顾清歌吓白了脸,急忙叫王三五停车。
车子拖着霍建亭又向前滑行了几百米,才堪堪停下来。
等到王三五和顾清歌一起把霍建亭再次扶上车的时候,才发现,他的两条小腿上鲜血淋漓。
血肉一片模糊。
这男人,怎么可以这样虐待自己?!
把霍建亭扶回到车厢里以后,顾清歌沉声命令王三五,"快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她的焦急写在脸上,下意识的,她把自己宽大衬衫的一角撕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替这男人包扎。
她本来就是个医生,这点急救措施还是有的。
看到她在撕自己衣服的那一刻,霍建亭的眼眸中有泪光闪现。
丝毫不理会自己的伤口,直接把顾清歌抱在怀里。
"老婆,我的好老婆,你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惊喜,兴奋,开心这几中情绪在他身体里混合,发酵,开出一朵甜甜的花来。
他的霍太太,到底还是那么的在意他。
即使是打了全胜的仗,也不如这一刻来得令他动容。
扬开双臂,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清歌,不要抛弃我,不要不要我。"
"你是我老婆,唯一的老婆。"
说到底,还是在意她,先前种种,不过是气他而已,如今这情形,她还能再说什么。
试着用力推开他的怀抱,却被他抱的更紧。
"小歌儿,不要挣开我,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只有你是霍太太,唯一的霍太太。"
兴奋之余,霍建亭已然不知道说什么了,连自己身上的伤都不顾了。
从小到大,上过无数次战场,这身上,也有无数条疤痕,但这一次的受伤,却让他觉得是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因为他善良的霍太太,到底还是没有抛弃他。
这一刻,顾清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眼泪莫名其妙的就跑了出来,她伏在霍建亭怀里,死命捶打着他。
"霍建亭,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要是死了,你让霍伯伯怎么办?"
"你让我怎么办?"
他不知道他刚才的举动有多让她害怕,如果她没有及时抱住他,如果他就这样摔下去,后果会是什么?
她不敢想像。
劫后余生,如果不是确实感觉到她的怀抱,她真的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如果霍建亭跳下去了,她要怎么办?
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
她只有哭泣。
恨自己的没出息,恨这个男人对他自己的冷酷。
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霍建亭笑了。
一脸胡子遮住了大半张俊逸的脸,灰白色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干裂的唇瓣上还带着血珠,眼底布满血丝。
可这个男人,此时此刻却在笑。
紧紧抱着他的女人,无声的笑了。
她还在。
她没有放弃霍先生。
他的霍太太,终于肯向他敞开心扉了。
很快,顾清歌就停止了哭泣,把刚才撕好的布条缠绕在他受伤的两条小腿上,替他止血。
她轻柔的小手不时的接触到他全是肌肉的小腿,那轻柔的触感,不由得让他想起什么来。
嘴角向上弯成很好看的弧度,任由他的女人包扎着他的伤口,眉宇间,却全是一副幸福的模样。
顾清歌的手法很娴熟,很快就替他包扎好了伤口。
在她起身坐好的时候,突然又落入那个霸道的怀抱里,男人的眼底是浓烈的相思。
"清歌,不要再离开我。"
"好吗?"
顾清歌咬咬唇,一直没有出声。
面对这样的霍建亭,她实在不知道如何选择。,
这男人的臭脾气她是知道的,如果她还是不答应的话,没准儿他真的会再跳一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