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榆望着他的背影,再次轻叹了一口气。
"陶先生,你怎么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叹气?"封颐一走进门就见到他摇头叹息的模样,不由得笑着问道。
陶榆转眸看向她,想到她其实和此事屋子里昏迷不醒的"上官芸雅"可算是同一个人,又想要叹息了,可是想要自己年纪轻轻不应该跟七老八十的小老头一样,当即露出笑容,见封颐手里面提了许多东西,便上前接了过来:"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他们也是在半个月之前才来到这座小城镇的,考虑到赵如珝的伤势还未痊愈,还十分虚弱,陶榆不允许他再赶路,于是便在这里租了一个房子打算住几天,等赵如珝的身子调养好了再快马加鞭赶回庆州城。封颐从庆州开始就一直跟着他们——幸亏有她跟着啊!要不然这一路上小到衣服的缝缝补补,大到一日三餐,他么两个大老爷们可就要干瞪眼了。
陶榆是完全不会做饭,赵如珝虽然会那么几下,但试着吃过他做的一顿饭之后,陶榆发誓再也不会委屈自己的肚子。而封颐,虽然做饭并不熟练,可是她在陶榆看来她做的饭菜已经是人间美味。
这就算了,关键是封颐自从离开庆州,就简直和一个假小子没有分别。不但女扮男装,而且每到一个地方都能迅速适应,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这不,才出门一趟,她手里提着的鸡蛋和也一条五花肉估计是邻居送的。
"我刚才上街买菜,碰到了街口那户人家的大神,她听说我们这里有病人,便送了我八个鸡蛋。还有,这五花肉是路屠子送的,算是答谢你之前替他儿子看病。"
"街口那大神有送你东西,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三天两头就送一次..."陶榆对她挤挤眼,"她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说实话,她家那位小闺女相貌挺清秀的。"
封颐噗嗤一笑:"你说对了一半。那大婶的小女儿长得十分清秀好看,不过大婶看上的不是我,而是你。"
"我?"
"对呀!上回你去她家里医治她丈夫的腿伤,那大婶就见到我就一直在问你的事情,这不是明显不过吗?我已经跟大婶说了你尚且婚娶。"
"使不得使不得!我可是有心上人的。"陶榆吓得连忙摆手。
封颐打趣地说:"你不重新考虑一下,大婶她女儿长得真不错。"
陶榆立刻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唉!"封颐很是遗憾地轻叹一口气,"大婶今天给我鸡蛋的时候还说了,请我帮她说和说和,我都已经答应下来了。"
"封颐..."陶榆阴测测地笑了笑,"你要是敢捣鬼,我这就快马加鞭前往灵州,把上回在灵州城碰见的那位将军请过来。我想,他一定很希望亲自把你抓回去的。"
"你敢!你别忘了你的小像在我手里面,哼!"封颐扮了一个鬼脸,提着鸡蛋转身去了厨房。
身后传来陶榆哈哈的笑声,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心中却又一阵酸苦。
她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人不人,鬼不鬼。
陶榆也就罢了,毁了他的小像,这世上还确确实实有陶榆这个人存在。而她封颐呢?一旦小像被毁,她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个世上一丝痕迹也不会留下。更甚至,她只是名字为"封颐"的替身罢了,那个真正的封颐,此时是以别人的身份活着。世上已无封颐这个存在了。
她轻叹一口气,不愿意想下去,赶紧生火煮饭。
芸雅觉得自己似乎睡了许久,像是将这个一个多月以来的颠簸辛苦都一口气睡了回来。她是被饿醒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还阵阵抽疼。她睁开眼睛,当望见上面灰白的帐顶之时愣了一下,模模糊糊地看了许久。她在睡梦中似乎也见过这样的床帐,而且一转头,赵如珝还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一直看着她。
难道她还在做梦?
芸雅抬起手,右手没有被人紧紧抓住,转头也没有见到赵如珝,心头顿时空落落的,一股难受酸疼涌了上来,几乎让人想哭。她挣扎着起身,发现手脚十分无力,好不容易坐了起来,连穿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扶着床柱起身,缓缓挪动门边,慢慢开门。
门外,有人在说话,声音柔婉,十分耳熟。
"你看,我绣得像不像?"门打开了一条缝,进入眼帘的是一个小院子,芸雅缓缓打开,只见院子中一颗不大的树底下,两个人背对着她一坐一站。坐在凳子上的女子一身浅青色衣裳,高举起手里面的一幅绣品,偏着头问站在她身后的男子。
芸雅盯着女子旁边那道清癯的身影,一时之间有些恍神。
那是赵如珝?
她又在做梦了?
芸雅抬手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清晰的疼痛告诉她眼前所见是真实的。
"你绣这个是打算..."赵如珝的声音传来,只见他微微弯身看了看那幅绣品,转头看着女子微微一笑,"绣得挺好的。"
"比起原来的我怎么样?"
"你们的绣艺都是一样的。"
"不老实。"女子白了他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的绣品,一边和声说,"厨房小灶上温着汤,还有几个馒头。陶先生和他的师弟早上出门去了,可能晚上才会回来,你那三个护卫也不在。我等会儿也会出去一趟。"
"出去把你刚绣好的这幅...绣品卖掉?"
"对呀!不然咱们哪里来的银子?"
"会有人买吗?"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怎么会没人买?铁定有人买。我绣的这个是方圆无数里最受欢迎的,特别是那些大婶小姑娘。就怕一拿出去太多人想要买而为此大打出手,那我就造孽了。"
"嗯嗯嗯!说的没错。"
芸雅怔怔地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聊天,两人一坐一站,脸上皆带着微微笑意。一人端详着手里的绣品,说着该配什么颜色,一人很顺手将不同颜色的丝线递过去,显得那么自然随和。
她看了许久,落在那女子熟悉不过的面容上面,突然觉得整个脑袋都是空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