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能问出这些问题,而且能让李夫人转达的人,除了当今的皇帝,还会有谁?
可是看着李夫人的目光,她又不能说出来,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自古君为臣纲,天下君主是天下人的表率,统领万民,可是臣子从百姓中选出来,辅助君主成就天下,没有一个人的朝廷,也没有一个人的天下,六娘认为,臣子更重要。”
李夫人看着她满眼的惊喜,嘴角甚至都微微的扬起来,“六娘的想法奇特,让人刮目相看,可是六娘当初为何要从商?”
六娘一怔,这是问到自己的事情了,“六娘从商,不过是想殷实家底,富裕姊妹,也想给自己多一点底气。”
“六娘觉得,女子从政又如何?”
“夫人的意思是……”
李夫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两个人站在长廊中间,微风徐徐的吹过来,却丝毫不感到冷清,反而是有一些热血沸腾,周围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丫头婆子小厮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长廊上面还飘着白色的白绫,六娘这才感觉到一丝怪异,可是李夫人丝毫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只等着她的答案。
“六娘曾说,女儿自当有一番建树,六娘今日就说说,若是这女子当官,可会像那些老臣所言,坏了祖宗家法,招来祸患?”
六娘咽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六娘的身份,实在不好说些什么,可是若是女子当官,用人得当,一样是造福百姓的福音。
自古都是男尊女卑,男子三妻四妾,女子三从四德,何来公正可言,若为女子当官,想的必然要比男人更加缜密细致,方法也许会不一样,可是成效不会差了。”
“可是都说红颜祸水,苏妲己,杨玉环祸国殃民,前车之鉴,又怎么解释?”
“夫人可听说过,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那皇帝真的是廉洁奉公,爱民如子,又怎么会给别人机会,糊涂至此,况且苏妲己和杨玉环不过是女儿家,贪玩了些,一不小心就玩大了,长得美又不是自己的错,可是沉迷于美色,就是那皇帝的错了。”
李夫人垂了垂眸子,眼里的东西越发的闪亮,“利欲熏心,权利在手,会不会变了心?”
“这就要看掌舵的皇帝是否能干了。”
李夫人欣赏的点着头,转头看了看长廊之外的花丛,“你可听清楚了,还不出来?”
六娘一阵惊讶,便看着花丛中人影微动,忽而就站起了一个人,丰神俊朗,面色肃穆。
六娘一看是穿着便衣的皇帝,顿时一惊,连忙就跪了下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皇帝一改往日的深沉考量,似笑非笑的向着他们走过来,眼里像是还有一丝赞赏。
他看了看李夫人,微微颔首,“有劳姐姐了。”
李夫人点了点头,皇帝看向六娘,双手负在身后,“免礼。”
六娘战战兢兢的起来,琢磨不透皇帝在暗中听着李夫人问她这些事情所为何?
刚刚说的那些事情,若是仔细追究起来,可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可是皇帝为什么又要引着自己说那番话?
“朕微服过来,你也不必这么谨慎,是朕让姐姐过来看你的。”
“是,不知皇上屈尊到此,所为何?”
皇帝抿了抿唇,看着她笑了笑,“为了听听咱们秦安人的高见。”
六娘连忙跪下,“六娘该死,口出狂言,请皇上恕罪。”
李夫人笑了笑说道:“刚刚还觉得六娘一往无前,勇者不惧,怎么现在就成了胆小鬼?”
皇帝抿了抿唇,笑着说道:“罢了,起来吧。”
六娘站起身来,听得皇帝接着说道:“朕若是不亲自出宫,还不知道身边卧虎藏龙,安人好见识,可惜太过唉声叹气。”
“恨为女儿身,不能报家国,皇上笑话了。”
皇帝站在那里微微沉吟,“恨为女儿身,”说罢,兀自摇了摇头,轻笑了一番,“朕让你去找的东西,你可找到了?”
六娘有些茫然,皇帝眸子深邃的看着她,“你要的,朕都给你了,接不接是你的事情,那些变故可不是朕都能预料的,可是你不能耍赖,真要的东西,你应该拿到手了吧。”
六娘顿时就明白了,皇帝口里的东西,应该就是齐家的那本账簿,当时在徐州,听到齐门门主要伤害娘亲的消息,一急之下,才找出了那几页,想必是皇帝听到了风声,觉得那账簿就在自己手里。
其实确实在自己手里,可是交不交,是一个难题。
交了账簿,齐家家破人亡,如婧怎么办,昀哥儿怎么办,齐正先和夫人怎么办?
六娘有一丝犹豫,李夫人在一旁说道:“六娘,你看不出来吗,皇上这是在给你机会,女子当官上朝,何从有之,可是这先例就从你这里破了,要想堂堂正正的出入朝堂,必然要有一件足够翻云覆雨的大事借你助力,这大事,不就在你手里吗?”
六娘看着李夫人眼里的希冀,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皇上是想拿官位来和她交换,必然就要踩着齐家满门上去。
皇帝看着她,微眯着眼睛,六娘紧咬着嘴唇,忽然就跪了下去,正正经经的磕了一个头,“皇上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可是六娘有事相求。”
“你想替你的仇人求情?”皇帝讥诮的看着她,着重强调了“仇人”二字。
六娘苍白着脸色醒过了神,“刚刚李夫人问过,六娘也说,绝不放弃秦家的恩怨,怎么会一笑泯恩仇?”
“那你是什么意思?”
“六娘可以把东西交给皇上,可是皇上斟酌一下,到底是一道惊雷把铁搭劈倒干脆,还是釜底抽薪,把基层的木头腐蚀更为彻底,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皇上的心情六娘明白,可是事情急不来,那东西只可作为日后的参证,决不能以此为证据。”
皇帝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里深邃的见不到底。
李夫人看了看六娘,兀自的点了点头,对着皇帝说道:“六娘所言有理。”
皇帝冷冰冰的开口说道:“你是为了顾家的女儿吧,没想到你还是个长情的人,只是傻了一点。”
六娘咽了口气,“东西我自会交给皇上,至于六娘的话,还请皇上斟酌。”
“你知道你将失去一个大好的机会吗?”
“机会不是人命,该来的总会来的,这一次没有,六娘等着下一次。”
六娘抬头看了看皇帝,眼里有些说不清的复杂,他应该是已经默认了。
六娘看了看李夫人,李夫人说道:“时辰不早了,皇上也该回宫了。”
办完了秦氏的丧事,长汀家里的管家也跟着回去了,那三四天,六娘也专注着给李谦泽养伤,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只是某一天早上,玉林派人过来,邀她一起去看望生意,六娘才觉得自己回到了京城已久,还没来得及去照看。
只是六娘带着清水和翠莺出去的时候,李谦泽一瘸一拐的非要跟着,六娘有些无奈,可是他执意如此,态度坚硬,六娘只得服软。
六娘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的李谦泽,又要担心他不被人撞到,路程走的也很慢。
好不容易到了铺子坐下,玉林看到李谦泽显然是有些奇怪,六娘尴尬的笑了笑,玉林也会意的明白了。
“安人,账簿都在这里了,你看看……”
六娘歉意的一笑,她早就打好了主意,“先生,你照看秦记这么多日子,六娘感激不尽,只是我有事想和先生商量,账簿的事情先不急。”
玉林点了点头,两个人看向李谦泽,李谦泽端端的坐在那里,像大爷一样,翠莺和清水在一旁端茶递水的好不自在。
“无妨,先生,事情是这样的,如今长安的事情虽然好些了,可是病态反复,我想把秦记卖给先生,先生意下如何?”
玉林脸色一变,试探的问道:“当真?可是对安人来说,怕是不太合算吧。”
“合不合算都无妨,可是我有两个条件。”
“安人请讲。”
“第一,生意要继续用秦记的名号,我们的事情不能对外传言。
第二,秦家将入不可动摇的分子,就是将来的红利,要按一定的数目给我秦家,当然,以后秦记成了先生的,盈亏自然都要看先生的,您多赚一分,我们就多一文,您觉得如何?”
六娘看着玉林有些犹豫,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那这价钱……”
“价钱的事情去跟清水商量,我们不会无理取闹,只是秦家将会退居其后罢了。”
玉林点了点头,“那好,安人说的两个条件我都同意,后续的事情我会安排好。”
六娘也点了点头,玉林接着问道:“恕我冒昧的问一句,秦记是安人和公子的心血,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六娘看了看李谦泽,李谦泽得意的笑了笑,六娘无奈的抿了抿唇,“实话不瞒先生,六娘无意经商了。”
不是她不想经商了,而是她对皇上说的话动了心,若是照皇上所说,她将来会成为第一个步入朝堂的女子,那么皇帝一定是早有计划。
可是自己如果富甲一方,将来势必会引来皇帝的忌惮,正如皇帝对齐家,所以她才要提前做好准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