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挑战霸王鹏

郑心渠带蔡天溪走进院子，看了看，里面只有十来个人。一个小伙子正拿着根长竹杆赶着两只鸡在院子里乱跑。平房的台阶跟前，几个老年人坐在小凳子上，围着一个矮小的方桌打牌。郑心渠走上前叫了声“老爷爷”。

刘三爷双手握着几张画着小点点的细长条纸牌，抬头看着他们，微微笑道：“红卫兵娃娃又来喽。”

郑心渠说：“我来找豁……，那个叫豁什么的斗鸡，我要赢回我的手表。”

“他不在。”

郑心渠环顾一下院子，问：“昨天不是有挺多人的吗？”

“昨天是逢场的嘛。”刘三爷抽出一张牌扔到桌上，又慢慢地说，“等哈哈儿他可能会来。”

“老爷爷。”蔡天溪说，“你老人家可不可以叫人去喊他一哈嘛？”

刘三爷抬头看看蔡天溪，问：“就你们两个？”

“是嘛。”蔡天溪答道。

刘三爷沉默片刻，又问：“你们要耍几斤的？”

“什么？”郑心渠看着蔡天溪，蔡天溪看着郑心渠，两人都是一脸茫然。蔡天溪问刘三爷：“你老人家说啥子？”

“耍鹏要对对儿嘛。”另一个老人说，“刘三爷问你们的是好重、好高、好多个月嘞。”

“哦——”郑心渠叫道，“我们的块儿大膘肥！”说着示意蔡天溪放下背篼。蔡天溪脱下肩上的背篼绳子，郑心渠扶住大背篼。蔡天溪转过身把小背篼拿出来放在地下。郑心渠弯腰，手心相对抱起大公鸡，大公鸡两脚乱蹬，挣断稻草。郑心渠把鸡端到胸前，转过来，冲着几个老人们，尚未说话，就见刘三爷啪的一声重重地将纸牌拍在小桌上。郑心渠手一哆嗦，大公鸡向前跃出，刘三爷抬手护头，公鸡在他的手臂上踩了一脚，又向前跃出，几个老人都举起胳膊，公鸡在他们的手和头上踩踏几下，扑棱着翅膀跃上房前的石台子。

“咋个是只糠鸡呐？！”一个老人叫道。

郑心渠见在他心目中本是慈眉善目的刘三爷白眉毛下一双眼睛瞪视着自己，吓得愣愣地站着，看看大公鸡，又看看刘三爷，正不知怎么办时，就听蔡天溪噗哧一声笑起来。郑心渠转头看看双手捂着嘴的蔡天溪，又看看台子上，见他的楚霸王正昂着头慢慢溜达，稍微放了点心。只听刘三爷大声道：“你们要搞啥子名堂嘛？”

郑心渠见刘三爷样子没那么凶了，有两个老人还呵呵笑了，便也大声对刘三爷说：“你们昨天不是说我可以再来把表赢回来吗？”

“哪个喊你把糠鸡带进来嘛？”刘三爷仍是一脸严肃。他旁边的老人也说：“这个院子头从来没有糠鸡进来过。”一个郑心渠昨天见过的老人摇摇头道：“红卫兵小娃娃不晓得嘛。”

这时，大公鸡咕咕叫了两声，跳下台子，似乎要向院子角上的一只鸡跑去。蔡天溪忙跑过去抓，郑心渠也跑过去拦截，大公鸡一晃身子，从郑心渠边上窜了过去，一个中年人迎过来把鸡抓住，单手抓着鸡翅膀根部提了起来，大公鸡伸着脖子，张嘴哦哦地叫。郑心渠赶快跑去把小背篼拿过来，中年人松手把大公鸡扔进背篼。郑心渠伸手去拍大公鸡，想让他坐下，大公鸡扭头向郑心渠的手啄来，郑心渠忙缩手躲过。“好个楚霸王，”郑心渠向大公鸡竖了个拇指，“有斗志！”

郑心渠让蔡天溪帮他看着楚霸王，自己回到刘三爷跟前。老人们又开始打牌了。郑心渠对刘三爷说：“老爷爷，您叫人把豁什么的找来，我的楚霸王肯定能打过他的霸王鹏。”

刘三爷头也不抬地说：“那你自己去找他嘛。”

“我去哪儿找他呀？”郑心渠嘟囔着。刘三爷不说话了。旁边的老头告诉郑心渠，你抱只糠鸡来打霸王鹏是自找苦吃，糠鸡和霸王鹏根本不能比的嘛……，尚未讲完，豁老幺和两个同伴走进了院子。郑心渠一见豁老幺，马上叫道：“你说我可以赢回我的表，我现在带鸡来跟你打了。”

豁老幺咧嘴笑笑道：“打是可以，但是手表现在不在我身上……”

“你想玩儿赖呀！”郑心渠叫道，“赢了一次就不敢打啦？”

“咋个不敢嘛。”豁老幺斜眼看着郑心渠，撅起豁嘴，“我们现在就打……”

“打屁！”刘三爷喝道。几个老人呵呵笑了。

豁老幺转向刘三爷，迷惑地问：“刘三爷，他非要打，你说我打不打嘞？”

“打嘛。”刘三爷说，“去逮只**公来。”

“啥子？”豁老幺不明白。

一个老人说：“你先看看红卫兵小娃的鸡，再去找个对对儿来嘛。可能还找不到那么大的嘞。”说完笑了，其他老人，包括刘三爷都笑了。

“你的鸡呢？”豁老幺转向郑心渠。郑心渠一指刚被蔡天溪提过来的背篼。

豁老幺低头往背篼里一看，愣了一下，弯腰抱起大公鸡，举到眼前端详了一会儿，噗地一下把鸡扔回背篼，大公鸡咯咯叫了几声。郑心渠心里骂道，你丫的竟敢摔我的楚霸王。

“你的是只糠鸡哒！”豁老幺两个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

“糠鸡怎么啦？你害怕了吗？”

“我怕啥子嘛！”豁老幺道，“我不耍糠鸡，也没得糠鸡。”

“你拿你的霸王鹏来打我的楚霸王呀。”

“啥子？”

“我的大公鸡叫楚霸王。”郑心渠挥着胳膊，“你拿什么鸡来，它都不怕。”

“刘三爷。”豁老幺看着刘三爷。刘三爷打着他的牌，好像没听见。

“你们别想耍赖皮！”郑心渠叫道，“那是我爸的表，我一定得拿回来。”

蔡天溪仰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中隐约可见的太阳，知道已经过了正午，便催促：“搞快点嘛，他们是北京来的红卫兵，过几天就要走了。”

豁老幺上下看看郑心渠，见郑心渠穿着肥大军装，腰扎武装带，一个手插裤兜里，额头贴块纱布，晃着脑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现在毕竟是红卫兵小将的天下。豁老幺心里也犯嘀咕，昨天晚上，他把手表送给他姐夫副县长马客泰时，姐夫怎么都不要，说这表太贵重，还说最好还给人家，免得惹麻烦，他费了很多力气姐夫才勉强收下。郑心渠见豁老幺发呆，又连连催促。豁老幺摊开双手道：“我真的没得糠鸡……”

“你爱用什么鸡都行。”

豁老幺问刘三爷，刘三爷说他不管。豁老幺拉着刚才在院子里拿杆子赶鸡的小伙子走向院子角落的几个鸡笼。不一会儿，豁老幺抱来一只黄中带黑的小冠子鸡，向郑心渠递过来道：“这只霸王鹏才六个月，比你那只起码轻一斤，可能还矮点。”

郑心渠没有伸手接，他仔细看看这只鸡，觉得它明显比昨天打斗的四只霸王鹏要小不少，便说：“行呀，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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