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没想到你还真有大魄力啊!好,什么时候去江浙学习?你富贵叔我马上收拾行李出发。”
富贵听得心里痒痒的,创业的热情也被激发了起来。钟自强看着女儿几句话就把老成持重的富贵给鼓荡得这么有激情,不禁有点瞠目结舌。
不过一想也是,如果香菇真种成功了,那么不光是自已家有了奔头,整个村子的人没准都会从中受益。
因为在这样一个原始的农耕社会,不讲孝道无法存活的一个不可否认的存在基础便是:一个体力劳动者衰老以后,如果子女不肯抚养,那他便被剥夺了生存的机会。
象在古代的倭国,有的贫穷的村庄就有老人一上了年纪,就要由子女背到山上扔掉自生自灭的传统。倭国人并不以此为耻,因为物质条件实在贫瘠,为了子孙的代代永续,他们只能如此,年纪一到,见子女于心不忍的,还会主动提出上山饿死。
所以,难怪钟灵给富贵找了条出路之后,富贵会如此激动。就算有子女孝顺供养,但谁也不愿做个白吃白喝的老废物啊!
“如果你家中没什么事,明天收拾一下,后天就可以出发了吧?我给你五两银子做盘缠,如何搞定师傅,你自已从中去开销吧!”
钟灵知道富贵叔是个头脑灵活之人,做手艺人这么久,也算有见识的了,去江浙找家菇农偷师学艺,全然不是问题。
果然,富贵连连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其实,这种香菇的手艺,钟灵全然了然于胸,之所以要叫富贵自已去学,为的就是今后有个借口,说这种香菇的手艺是富贵学来的。当然,现在的种菇技术肯定不比她现代的工艺总结,届时,她只要把富贵学的手艺加以精进就可以了。
由于钟灵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种菇技术发展到什么情况,所以叫富贵去学习一番之后,她也能做个比较。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嘛!
富贵走后,看到阿爸有点严肃的表情,钟灵心里打起了小鼓,半晌,她怯生生地问道:
“阿爸,是不是觉得我这事做得不对?”
“傻孩子,不是你做得不对,是你做得太好了!”
钟自强叹了口气,见女儿还是十分在意自已的态度,心里不禁有点微微地满足。这个世界上,哪个父母对子女没有控制欲呢?只是有强弱之分而已。而钟自强,恰好是控制欲比较弱和开明的那种人。
“那阿爸你干嘛还这么严肃?吓死我了!”
钟灵撒娇道。
“我是担心啊,你什么时候赚了这么多钱?这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好天要捡下雨的本,一下子如流水般‘哗哗’地就花出去,阿爸是替你心疼!”
“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阿爸你放心吧,我们的香菇棚搭好之后,再加上富贵叔的加盟,咱们很快就能建立一个香菇帝国。然后,再发动村里人种香菇,到时候,他们看咱们赚钱了,没准早就迫不及待了。到时候,咱们就卖菌种、收购香菇制成菇干卖!”
钟灵为阿爸描述了一幅未来美好的前景,听得钟自强心驰神往。不过,他随即想到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阿灵,不到半个月就是你的婚期了,你现在摊子铺得这么大,出嫁之后,刘家肯定不会让你接着做这些,到时候怎么办?”
“阿爸,说实话,你觉得我嫁到刘家是好的选择吗?”
钟灵越来越了解钟自强了,知道这个阿爸不象现在绝对权威的家长,只会拿“三从四德”这些东西来压制儿女,反倒象是现代家长一般开明,所以敢把这个问题拿出了大胆地和他讨论。
其实,钟自强一家之所以能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凝聚力,这和他们家经过两次生死劫而一家人互相不离不弃也有关系。一次是钟自强生肺痨,一次自然是钟灵被虎咬差点没命。
一起扛过了大劫难,一家人的感情自然深厚无比。
“阿灵,说到这桩婚事,是阿爸对不起你。当时我病得厉害,都怕自已看不到你们长大了,所以当时刘家来提亲,你阿公就匆匆答应了,觉得他家在镇上开了铺子,做生意好歹也能多养活一张嘴,哎……”
钟自强当着女儿的面,第一次说了当时为女儿订婚的来龙去脉和心路历程,心里顿时舒坦了一些。
“阿爸,反正我是不想嫁到刘家。”
钟灵犹豫着,还是无法启齿,因为如果要说刘楚和赵良驹有一腿的事,在这个年代,也太惊人骇俗了。一旦说出来,刘楚不光名誉受损,就连性命恐怕也岌岌可危了。
因为这种乱伦的事情,涉及到整个村庄的名誉,一旦被人知晓,不光会被人告官,村里人就算为了村庄的名誉,也会动用家法族规,沉塘那是必须的,除了刘楚要被沉塘,恐怕他一家人也会被村里和镇上的人赶走。
在现代人钟灵心里,这不就是男女作风问题嘛,在她那个年代,还有一些女人专门以此作为晋身之阶的呢,大家一脸笑贫不笑娼的,谁会理这些事啊?
所以,如果因为说出了刘楚这件事,导致她丢了小命,钟灵还真做不出这种事来。
“哎!”
听到钟灵这么说,钟自强只能叹了口气,当成女儿的撒娇。事已至此,婚期迫在眉睫,还有什么办法呢?最多,他只能尽力多置办些嫁妆,多给女儿一些压箱底的钱,省得女儿嫁过去被人看轻了。
第二天一早,钟灵去村头的草甸子里溜完马回来,就看到自家的灰埕家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还放着两个大麻袋。
咦,这是谁家的马车?
钟灵将自家的马绑好,就看到二嫂郑金虹和一个青年男子从大厝内走出来,满脸带笑地,看到钟灵,郑金虹就道:
“阿灵,帮忙抬下糥米,我哥送做红酒的料来了。”
钟灵定晴一看,原来是二嫂的娘家大哥郑金豹。他家是做米粉的,每天都在忙,所以也只有逢年过节时会走动。难怪一见之下,钟灵一时间竟认不出来了。
“不用啦,百来斤,我自已抬就可以了。小姑娘哪抬得动呢?”
哟,二嫂的娘家还真舍得花,这百来斤的糯米和红粬要花不少钱呢!钟灵这下明白,二嫂倒不是真地要叫自已来帮忙抬东西,而是“炫耀”下娘家带来的东西有多盈足。
原来,本地有个风俗,娘家要为出嫁的女儿怀孕时准备红酒。当然,一般人准备个、0斤也就过得去了,象娘家这次为郑金虹一次准备个上百斤的不多见,难怪会让郑金虹觉得脸上倍有光。
此外,郑家还有一层意思,女儿嫁到钟家这么多年无所出,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自然要表示一下重视。郑家米粉生意做得不错,在本村也算小康之家,对郑金在家里就十分疼爱,自然不会吝惜这种可以表现、替女儿长脸的机会。
虽然郑金豹说不用帮忙,但钟灵以主人自居,那是不可能看着郑金豹自已动手的。
按道理,这时候应该是钟家的男人出来帮忙卸货才对,但钟家的男人每天都是一早出门去镇上忙活的,现在家里只有老弱妇孺的在,因此没人出来接,显得有点失礼了,钟灵这下帮忙,也算补了个过。
“金豹叔,这么多米,得准备做多少红酒啊!”
钟灵明知故问,有时候,问到对方的痒处,也是让对方愉悦的好办法。
金豹果然中气十足大声地说:
“这一百二十斤的糯米加上红粬,差不多能有百来斤的红酒吧,我妹这次做月子,让她红酒管够喝!这样侄子以后就好带了!”
金豹这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公用水井头上洗衣涮碗洗菜的村里的妇人都听到了,大家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马上就有人低头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
金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见自家的表现被观羽村里的人都见识到了,也不枉了自已走了这么一趟,便喜孜孜地扛着米袋子、一点也不觉得沉重地进去了。
娘家的人大老远来一趟,当然要吃了香菇面才走。金豹虽然急着回家做米粉,但上山也是一天,落海也是一天,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不安心做人客,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要是让观羽村的人看到了,准以为妹妹在钟家不受重视,让他连人客香菇面也没得吃。
钟灵知道二婶现在有了身子,加上又有保胎的悬疑在那挂着呢,断不可能自已下厨。果然,钟奶奶和丁先凤闻讯就过来帮忙做点心了。
丁先凤拿了家里一块瘦肉过来,钟奶奶翻腾了一下,见二儿子家连根面线都没有,一粒海蛎干都不见,只好摇摇头,正要回家拿,钟灵倒是抢了先道:
“奶奶,我去家里拿香菇和海蛎干!”
随着自家日子的好过,这些香菇面线蛋已经是钟灵家充足的物资储备了。
见钟灵这么懂事,钟奶奶也感安慰,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对分家这事,钟奶奶心里当然如明镜般地清楚,最吃亏的还是大儿子。
虽然他生病后没怎么给家里贡献多少银钱,但没生病前那几年,对家庭还是有做贡献的。大家在他生病最严重的时候分家,相当于抛弃他家的意思。
可是现在他家的日子,却是几家中越过越红火的。钟奶奶心中倒也不嫉妒,只是感叹几个儿子能有一个比较有出息的也不错,至少在其它人有短板时,可以补足一下。
此时,钟奶奶的思维,又回到了未分家前,在她心里,还是有取长补短的思想。
这也为钟家种下了矛盾的芽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