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乖乖地停住了,钟灵跳下马一看,不得了,地下赫然趴着一个老人,脸朝下,身体一动不动的,好象没气了。
“大爷,你怎么了?”
钟灵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不管怎么说,如果是自已的车撞上老人家,那肯定是自已不对,无论如何,都得负责到底。
“钟姑娘,你别使劲摇晃他了,再摇下去,他那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这时,一个调侃的声音在钟灵耳边响起,她抬头一看,竟然是汤臣药铺的小伙计石头。
“石头,可别这么说,刚才可能是被我的马车撞了!”
见老人家不动,钟灵的脸都吓白了,倒不是怕担责任,只是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这么没了吗?
“老肺痨,你说你今天是故意撞到第几辆了?技术是越来越纯熟啦?这下可好,连小姑娘也讹上了,你丢不丢脸啊?你再不起来,别说老山参了,以后连参叶参须都没有得给了!”
石头这话还真管用,地上刚才象死了的蛤蟆一般一动不动的老人家,突然一“咕噜”地爬了起来:
“石头,有参须吗?给我二两吧,我胸口闷得难受,实在撑不下去了!”
钟灵一看,乖乖不得了了,躺在地上装死的居然就是老肺痨,别看他刚才好象生机全无,现在带着乞求的眼神看着石头,可是一脸地虔诚。
“去,你去找赵掌柜的要吧,我哪有这么多钱供你!”石头扔下这句话,见老肺痨不再装死了,便道,“钟姑娘,汤公子叫我过来买个东西,我得赶紧拿回去给他。这老家伙,最近老在街上装着被撞,找人敲诈钱呢,你别理他。
如果他再纠缠你就告诉我,以后叫汤公子不要给他看病了。我先回店里了啊!”
说完,石头就急匆匆地走了。
听石头说完,钟灵心中就明白了,看来老肺痨自从赵良驹走后,没有人供他老山参,所以现在竟然想出了“碰瓷”这一招。
可是,赵良驹到底和老肺痨之间有什么默契呢?非得持续经年不断的供给老肺痨老山参呢?从她以前看到的情形来说,赵良驹好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捏在老肺痨的手里。
赵良驹的卷款潜逃,让钟灵觉得,他过去的行事,绝非只有汤公子问到的那些那么简单,要不然,为什么他竟然吓得放弃了自已好不容易在柳都镇上经营的好日子,沦落天涯呢?
想到这里,钟灵的目光便锁定了眼前的老肺痨。
可能是所谓的“精芒大盛”吧,钟灵眼光所至,把老肺痨吓得不轻,他退后两步道:
“姑娘,我又不知道你和石头这么熟,要不然就不会撞你的马车了,嘿嘿,这里先道个歉。不知者不怪嘛!”
“哎,你别走啊,有事和你商量。”钟灵看到老肺痨眼看就要退走,赶紧喊住他,“来,上我的马车。”
“什么事啊,姑娘?”
老肺痨疑惑地看着钟灵,对于他来说,汤臣药铺的小伙计石头的威胁还是很有力度的,他别的不怕,反正大家都讨厌他了,也因为他身上带着病而不敢太接近他。
所以,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在赵良驹走后,想出了“碰瓷”这招来骗些钱买参。不过,他谁都不怕,却惟独怕汤公子不给他看病。见石头是站在钟灵这边的,自然不敢再得罪钟灵了。
“上来,我再和你细说。”
钟灵一指马车。
老肺痨无奈,一向是他威胁“事主”的,哪有被“事主”威胁的?但谁叫这次这个姑娘不同呢?他只好乖乖地爬上车,眼见钟灵驾着车,“得得”地将他往城隍庙那载。
他的心里不禁嘀咕起来,咦,这位姑娘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呢?
虽然上次钟灵和他问过话,可是时日已久,他老眼昏花,怎么记得住钟灵是谁呢?
“到了,你下来吧!”
钟灵将马车停在老肺痨的破房子边上,自已也跳下马车。
“姑娘,你要和我说什么?”
虽然身上并无财物可劫,老肺痨觉得自已一条命也是几支老山参一直养着的,自然不可轻贱,所以不由得略带起紧张来,一只手警惕地捏着自已的胸口。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赵良驹掌柜的为什么一直供给你老山参?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你的手里?”
“啊?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我不认识赵良驹,他也没有给我老山参!”
老肺痨没想到钟灵问的东西,直指他心中最大的秘密,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说话也打起了结巴。
“这里,有一两银子,可以买上许多上好的参片,也够你支持一段时日的吧?如果你实话实说,我就把银子给你,怎么样?”
钟灵从腰里,拿出一锭一两的纹银,放在手心里,不时掂动着。呃,她怎么感觉自已就象以前古装戏的恶霸在调戏民女似的。可惜她现在是一个蛮淑女的形象,而眼前被“调戏”的对象则是一个糟老头。
“啊?这样!”老肺痨沉思良久,然后揉了揉胸口,顿时一阵咳嗽,咳得让他喘不过气来,“好吧,不过,要二两银子。如果你给我二两银子,我就都告诉你!”
老肺痨看在钱的份上,毅然下定了决心。
“哈,你还真会讲价啊,你先说说,我看看你的消息有没有价值?”钟灵道。
“好吧,事情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
老肺痨既然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反正现在赵良驹都跑路了,他如果还替他遮着挡着,那可真是傻透了。相反,如果能拿这个消息换个二两银子,他好歹还能撑一阵子。
所以,老肺痨就畅快地说了起来,事情的真相,让钟灵瞠目结舌。
原来,七八年前,老肺痨才刚刚确认自已得了肺痨,而那时候,赵良驹也是刚到汤臣药铺做伙计。
老肺痨当时是个油漆匠,手头还有点活钱,但随着得病,老婆跑了,孩子也被她带回娘家,自已看病治病也花了好多钱,又不能继续做工,所以经济一下子就陷入了困顿。
原来租的大房子因为没钱租不起也退了,搬到了这里的小破屋来。那天,天上下着雨,是冬季的冰雨。这天气一转冷,他的胸口就不舒服,但因为没钱看病了,只好在家撑着。
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突然来访。自然,这个不速之客就是赵良驹。
赵良驹来,是请他帮忙一件事,只要这件事帮成了,他答应长期供给他老山参来做报酬。
赵良驹是药店的掌柜,手头上虽然没有那么多活钱,但是偷偷漏点参片出来,还是很方便的,再加上老山参也对他的症,所以老肺痨就答应了。
这件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在当天晚上,到镇上的客栈,和一个昏睡的年轻人呆一个晚上,在年轻人醒来前离开。
见不是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老肺痨便答应了。
于是,当他晚上,他被赵良驹领到镇上的悦来客栈。果然,那里的客房,早就躺着一个一直昏睡不醒的年轻人。
而且,据老肺痨自已观察,那个年轻人似乎也是生病的,一晚上一直呓语发热的,但不管怎么样,就是没有醒来,睡得不正常地深沉,老肺痨感觉他似乎被人下药了似的。
老肺痨深知其中情况有异,但既然答应了赵良驹,他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在客房里熬着,这是一个令他十分难忘的夜晚,陪着一个似乎随时有可能死去的病人,虽然他也是病人,但还是恐惧死亡。
中间他曾一度想要放弃,去开客房的门,但是门却被从外面反锁上了,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那一定是赵良驹做的手脚,生怕他反悔了吧。
于是,在心惊肉跳中熬到天明之后,赵良驹终于来开门把他放了出去,并如约送给了他一棵上好的老山参。
这件事情,过后便成为了老肺痨挟制赵良驹的法宝,有时候他去找赵良驹要老山参,赵良驹要是不给,他就故意提那件事,只要一提个头,赵良驹就服软了。
“姑娘,其实也没有什么秘密,这就是整个事情的始末了。说实话,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不幸得了这个病,害得我家破人残。为了苟延残存,只好做出种种丢脸的事情。若换成以前我身体好好的,有一门手艺在身,我怎么可能去做这种敲诈人钱财的事呢?”
老肺痨既已说出多年的秘密,似乎也放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心情甚至感觉是一阵舒畅。
他颓然坐在门槛上,又是一阵气喘。
“这就是全部吗?”钟灵问,“你知道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吗?”
“就是全部了,姑娘。当时那个人躺在床上,脸向里面,一直在生病的样子,我根本就不敢去动他,所以也就没法看到他的样子。
哦,对了,你这一说,我倒还是记起来了,那天正好是冬至,一般人都回家补冬了,我一个人凄惶地过着日子,所以印象才特别深。”
“嗯,好,你既然都说了,我也不会爽约。”
钟灵便把那二两银子大方地掏出来递给了老肺痨,他接过银子,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真地这么大气。他还来不及说声谢谢,钟灵已经跳上马车,驾车离开了。
其实,钟灵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了一些真相,不过,这还需要她回去求证一下。
车子疾驰在山路上,得得的马蹄声象极了钟灵激动的心情,因为,一个真相就要被她揭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