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今晚上是不是有话要对阿公说啊？”

钟灵挟了一只大虾放到奶奶的碗里，顺便自然地问钟奶奶。

“啊？什么话？”

钟奶奶正努力剥着虾壳，由于吃得少，所以她的动作不是很利索。因此不得不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突然听到钟灵的话，不由地楞了一下。

“就是石头的事啊！”

钟灵见奶奶竟然没有领悟，只好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

“石头？什么石头？咱家不缺石头呀？”

钟老爷子听得莫名其妙，于是插了一句，顿时郑金虹就捂着嘴偷笑起来，而钟丽花的脸上也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哦，石头，对，这事我得和你商量一下，就是方才，我们去汤臣药铺看了那个新当掌柜的叫石头的小伙子，阿灵的意思就是想把石头介绍给丽花。”

钟奶奶总算想起了除了吃之外的正事，赶紧对钟老爷子解释道。

“哦？汤臣药铺的掌柜，不错啊！明天我找机会去看看！”

钟老爷子天天在镇上溜达，想要看石头，那是分分钟的事情，找女婿嘛，自然是越找越有经验，他颇相信自已的眼光。

“刚才我去打探了石头的口风，他是极乐意的，并且还把家里的情况也向我介绍了一下。”

钟灵便把石头的话和大家说了。

听说石头家甚至在镇上买了一幢宅子，钟奶奶顿觉十分满意，这以后要是到镇上想要歇息一两晚，也不怕没地方落脚了。老钟武馆虽然有地方睡，但因为入夜之后，这里就只有鳏夫老钟在，十分不便。

钟老爷子听了对方的家庭条件，再看看老太婆满意的表情，他也就乐得顺手推舟。小岳子在汤臣药铺里做兼职学徒呢，大不了把小岳子逮来问个清楚。

钟丽花见大家把关注的事件都聚焦到自已的终身大事上，心里也十分温暖受用。一向缺少存在感的她，还以为大家都不会注意到她呢，没想到一家人这次为了她的亲事，却是一个鼻孔出气，十分团结。

那个白衣翩翩的身影，钟丽花自知高攀不上，就把他当成少女时代的向往和美梦，深深藏在心里。

说实话，如果不是和汤公子做比较，石头自身的条件还是不错的，身上穿的虽然并不华贵，但也整齐清楚，不象是个邋遢的男人；而性子看起来也十分温和，从他接人待物就可以看得出来。

再想想石头家只有两个出嫁的姐姐，并无其它兄弟，今后在婆婆家就少了妯娌相处的麻烦。所以，钟丽花思前想后，心里也默默认可了这个人。

见大家都没有意见，郑金虹也得表现出嫂子的责任感，便上前插话道：

“阿爸、阿母，你们如果不反对，是不是让石头托媒提亲呢？”

“这么快啊？”

钟灵自已倒是吃了一惊，她觉得除了这么互相看着顺眼外，也许还得创造点机会，让他们二人有个说上话的空间，或许这样能更加了解对方。

可是再一想，这可是在礼教森严的古代，如果让人家知道一对青年男女私会，那对他们的名声是极不好的，便也只好放弃了这种想法。

“嗯，这个可以考虑！丽花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趁着两个人年纪相当，能找到这么稳妥的人家，还是早点嫁过去好！”

钟老爷子完全举双手赞成，钟奶奶是亲自见过石头的，当然也不会反对，于是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由钟灵穿针引线的第一桩亲事，竟然大获成功。

离开灯火辉煌的杏花村酒楼，酒足饭饱的钟家一行几人，走出店外，正要上马车往回赶。突然，街上一阵哄乱，好象平空多了好多人，三三两两，有一些带着巨大包裹的人，从钟家人面前走过。

看他们的神情，十分地茫然，甚至有些流离失所的惊慌，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的扶老携幼，有的拖家带口，看着绝对不是入夜闲来无事，在街上逛的本地人。

“阿公，他们是从哪来的？”

钟灵见钟老爷子脸上并没有异常的表情，便知道他多少了解一些情况。

“这些是倭寇入侵后，烧杀抢夺造成的难民。他们在海防一线没有安全感，就纷纷流落到我们山区里来了，毕竟这里离前线还有几百里，能抵得上一阵子。”

说到前方战事，钟老爷子脸色凝重，或是想到了不久过后，不知道是不是真地会上前线的三儿子钟武强吧。

原来是难民啊！钟灵听了阿公的解释，便清楚了这些人的身份，不由问道：

“那这些人流落到此，官府有什么安排吗？他们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官府才不管难民的事呢，不过有听说郑盐官在开仓赈粮，每日给难民提供两顿稀粥。如果难民们数量不多，这开仓赈粮的事还撑得下去，但如果难民数量再继续增多的话，恐怕光是郑盐官一家也撑不了多久。架不住人多粮食少啊！”

说到粮食的事，钟老爷子不由得面目凝重，想起了他年少时因为天灾而几乎饿死的往事。

“哎，老爷子，你说咱们是不是多存些粮食啊？这么多难民涌入镇上，也肯定会有部份人身上还带着银两的，光是买就能把镇上的粮店买断货了。”

这次说话的是钟奶奶，见她这次居然这么有脑子，钟老爷子也不由得诧异了一下，不过，那种饥荒年代过来的人，总是有一种生怕被饿着的忧患意识，于是不由地点了点头，道：

“也好，正好阿灵驾车来了，就去多买点粮食备着吧！”

于是，上了马车，钟灵将马车调往镇上的粮店，但到了粮店之外才发现，似乎抱着和他们一样念头的人并不少，粮店外挤挤挨挨的，大家争相买粮，竟是热闹异常。

“哎呀，这么多人，不知道能不能买到粮食？”

钟奶奶看到这一幕可提起了心。

“大家不许挤啊，排队排队，乱挤的就不卖啦！还有，每个人限购十斤粮食，不许多买了！”

这时候，粮店伙计的喊话无疑是火上添油。柳都镇近年来还是头一遭听说粮食限购的，距上一回粮食限购，也就是钟老爷子年少时遇到饥荒的那段日子，总有三十来年过去了吧？

钟老爷子见此情形，不由得眉头一皱，道：

“咱们家三口人分别排队，每个人都买十斤，金虹带着身子，就在这里看着马车。”

本来还只是想随便买点粮食储备，让自已心安，但看眼前这情形，如果晚来买的话，可能还买不到了。家里还未磨成米的稻谷还有，但那必须得放着当做储备粮了。

钟老爷子主意即定，便叫大家分开排队，每个人按限购的上限足量购买。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抢购粮食的队伍已经排成了长龙，大家赶紧附在队尾，生怕再落后说不定就没得买了。

不过，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被这长龙一排，柳都镇上的镇民们，就算原本不缺粮的，听说粮食被抢成这样，也顿时恐慌起来。他们一来生怕没有粮食吃，到底不比下面农村的，就算没有米面，再不济也可能地瓜、马铃薯做替代粮食；二来如果粮食短缺的话，恐怕粮价就会高涨了，物以稀为贵嘛！

所以，钟灵他们才刚排上队，不一会儿，屁股后面竟也跟了一串的人龙。

排了两个时辰左右，钟家的人终于买到了四十斤的大米，这次钟老爷子可是出了大血本了，以前哪里舍得一次买这么多大米的？不过，尝过饥饿滋味的钟老爷子却知道，现在可不是计较银钱的时候，如果没有饭吃，有再多的银两也没有用。

看着依然是排成长龙的队伍，钟灵也不禁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不会真地重演阿公三十年前的惨剧吧？自已这个农业专业的大学生，中级农艺师，因为没有粮吃，饿死在这个时代？

这真是一个超级笑话！

想到这里，钟灵赶紧安慰大家：

“没事的，抢粮的恐慌只是暂时的，这不，再过两个月就可以溶田春耕了，我向外地商人买的稻种，据说是一种超级稻种，会让亩产翻番的。到时候，我们就有足够的粮食吃了。”

“哎，但愿如你所愿！不过，做好万全准备总是没有错的，回家把各家的粮食再重新打理一下，看看都还剩下多少，够不够吃到夏粮收成时。

不过，我估计是不太够的，平时你们做饭，就多放点地瓜，少放点米，要节约粮食。”

钟老爷子交待着，从前被饥荒颠覆人生的少年，现在已经是拖家带口一的家之长了，容不得他不细心。

几个女人们也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或者闹情绪的时候，都乖乖地点了点头。郑金虹抚着自已肚子里的儿子，不禁暗道：

儿子呀儿子呀，你怎么这么歹命，才要出生，就遇到天灾人祸！

重新走上幽暗的山路回观羽村，一路上，几个女人一直在回味着刚才的美食，还有镇上被难民带出来的粮食危机，心里都是惴惴的，气氛也没有中午下山时的轻快了。

过了三天，钟家的老宅忽然来了一对面貌陌生的中年夫妻，还有一个看着颇为老成持重的中年女子，找到钟奶奶后，一番自我通报，却是意料之中的访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