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层肉炒春笋，这可是今年头茬春笋，嫩得很。”

钱嫂见大家把眼光都集中到那盘春笋上，充满了欣赏之意，便笑咪咪地解释了一下。

钱嫂之前也在镇上大户人家家里做帮佣，但后来忠伯来“挖人”，这家主人给的薪水比上家的高，而且人口少，家务活比以前的主人少了一半，所以她就心甘情愿地来了。

当然，她也有点紧张，新主人是不是满意她的手艺，因为之前她毕竟没有专职做过厨房，只是有些家常手艺。

但还好丁先凤她们其实对吃，也才从温饱上升到略为讲究而已，象钱嫂这样家常菜的手艺，正对她们的胃口。

除了春笋炒三层肉，自然压轴的还有钟武香的油炸竹象虫了，金灿灿的一大盘，看着也不觉得恶心了，钟灵在小岳子的唆使下，还吃了一筷子，入口却是满满的香味。

竹象虫是大补之物，因此除了两个小孩之外，钟自强也成了被照顾的对象，钟武强笑道：

“之前在竹林里发现了一个马蜂窝，这下想起，开春可以去掏掉那个蜂窝，一来为民除害，二来马蜂的幼虫泡酒，也十分滋补，大哥你可以每晚上喝一小杯，就能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

钟自强笑着点点头，现在他的身体，和钟灵初见时相比，已经好了太多了，至少，不再整天佝偻着身子，象是直不起腰来的小老头。

但或许，过去这么躬着身子，更多的是对生活的逃避和对家庭重担在肩无力支撑的无奈吧。

午后，稍事休息之后，女人们便着手编篾席了，钱嫂自然也来帮忙，象柳都镇上所有的普通人家的女人一样，钱嫂也编得一手好篾席。

在内厅的廊檐下，找到一处遮阳的平坦之处，丁先凤挑好篾席就着手编开了。

篾席的编织方法是两挑两，即两根竹篾与两根竹篾上下交叉编织，用一根竹篾，从右到左，在竹篾中两上两下来回穿越编织。在编织过程中，用一根铁尺将竹篾打紧，使每一根竹篾都紧密连成一片。再按上以上方法，将竹篾从左到右编织，如此直至达到想要的尺寸，然后在竹席四边，将多出来的竹篾条向内深深插入收边。

林秀仙和丁孙氏在边上递着篾条打下手，丁先凤和钱嫂慢慢地就踩在了越来越大的篾席上，两个人齐动手，又不用操心家务事，丁先凤发现，自已编篾席的效率意外地快。

“哎，看样子，明天早上再做半天，就能把一张篾席编好，这可是我第一次编得这么快。”

丁先凤自已也十分吃惊。

“阿母和钱嫂的手艺真好，编得又平又紧，对了阿母，这篾席镇上有卖吗？”

钟灵凡见到新鲜的物事，都要问一下。这也只是对她来说有新鲜感，在座的哪位不是见了又见，感觉十分平常的。

“有啊，镇上竹器店就专门有卖篾席的，不过得一分银子一张，可贵了，所以大家能打篾席，就都自已打。

不过，当年家里没钱花的时候，我也晚上赶过工，编篾席去卖，点的是豆粒大的土油灯，直冒黑烟，熏得阿母现在还有点风流眼呢！”

原来，这篾席还能当成副业卖钱啊！钟灵脑子一动，问道：

“阿母，村子里有人专门编篾席去卖的吗？”

“没有，大家都是拣平时空下的时间，晚上透暝去编篾席，赚一点零花，一年也编不了两张。”

“这样啊，如果我把大家组织起来，开一个篾席作坊，那也是不错的买卖哦？”

钟灵笑嘻嘻地谋划着，听得丁孙氏和林秀仙一阵咋舌：

“阿灵，你还真是象外祖，满脑子都是生意经。这篾席作坊如果开起来，还可以利用你家旧厝的房子呢！”丁孙氏却是赞成的，“而且我们底下海边都没有山里这么好的篾席卖，大家睡的是草席，去年阿凤打了张托人带给我睡，结果厝边头尾看到了，都说想要，只是阿凤哪里有时间打啊？

如果有篾席作坊批量生产，我们虽然是海鲜杂味店，但也是可以批发卖的。”

“咦，外婆，你这是投我赞成票啦？”这下连销路都找好了，钟灵乘胜追击，“阿母，我下午就去发落这件事好不好？”

这个年代，的确是商机无限，有些商品市场有需求，但并没有人牵头去做，所以也只是零散的形成交易，就如这篾席一般。现在是春天头，但很快，再过几个月夏天眨眼就到了，如果开始弄篾席作坊的话，正好赶得上供应。

“好啦，随你，反正还有钱够你折腾的。对了，杏花村酒楼真地不再收我们的菜了？”

丁先凤忧虑的还是这点。

“不要紧啦，王掌柜不会赖账的。”

钟灵对那圆融的王掌柜还是有信心的，至少她已经听孙伙计说了，最近杏花村酒楼里人事要变动，如果是邱掌柜的留下，王掌柜走，那钟灵就彻底没戏了。但如果是王掌柜的走，邱掌柜的留下，那钟灵还有大把的合作机会。

能不能，自已在里面添葱加醋，促成某些事呢？钟灵递着篾条给钱嫂，却开始显得心不在焉了。

丁先凤见钟灵发呆，知道她的心思肯定又放在如何做生意上了，也就不加理会，让她自已沉醉，这个女儿，如今除了那桩婚事，其它还真不需要她操心了。

大夏国和所有的封建王朝一样，重农抑商，但却并不闭关锁国，所以在海外贸易上，全国数十个港口市镇都开辟了港口，因此民间小商业也十分活跃。当然，仅限于沿海地区，象观羽村这样的山区，还是以农为主。

而钟家又与海边的丁家结姻，这给了钟灵以启发和触动，占尽了先机。

说干就干，钟灵扔下阿母编了一半的篾席，带着钟鼎和钟墨，挨家挨户地问村里的大娘嫂子，看有谁愿意到钟氏篾席坊来做工的。工时仿照以前的上班制，每人上八小时，领固定月薪八分银子，每张篾席完成，还有一百文的抽成。这抽成就是鞭子，鞭策大家不能领固定薪水就变懒或者变相怠工的。做工的薪晌实行月结，如果有急用，可以提前通知支取。

钟灵的主意十分新鲜，一经出炉，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虽然家务事都要女人经手，但一个大家庭里，匀出一个女人去篾席坊做工还是有的，无非是别的在家里的多做一点活；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她们闲居家中，如果没有孙子带，也是无所事事，产生不了经济效益，遇上恶媳妇的，还会被当成吃闲饭的老不中用。所以一听说只要会编篾席就可以，年龄不限，她们也乐呵呵地抱名了。

一会儿功夫，钟灵走遍全村，便确切知道全村至少有0个女人可以到钟氏篾席坊来做工。

选日不如撞日，钟灵想到就做，当即定下第二天大家伙便可到钟氏篾席坊做工，地点就在钟灵家的旧厝里。这下可好，连旧厝都充分利用起来，也不用再找人租房了。

先前钟灵做腌菜坊打下了良好的信誉基础，大家都知道钟家从不拖欠务工的银两，而且有时候遇上急用，的确可以提前支取，所以报名的人十分踊跃。

乡下人家，都是自给自足，需要油盐才拿只鸡或者抱窝蛋去镇上卖了换，现在突然有了可以固定赚钱的地方，大家还真不相信自已的耳朵了。

以前都羡慕那些可以帮钟家做腌菜的女人，大家心里都痒痒的想去帮工，只是那时候帮工的名额已经满了，这下可好，钟家又招人了，所以大家当然奔走相告。

第二天，钟氏篾席坊就正式运营了，人头攒动的场面，倒是把丁孙氏吓了一跳，她可没有想到，孙女居然能调动起这么大的场面，发动了这么多人来帮她的忙。

钟灵叫第一天钟岳帮着她登记来做工的人名，建了个花名册，好掌握第一手资料。接着，又安排了五个身体强壮的妇人，上山砍土竹。

这土竹漫山遍野地长，也不有花钱，原来都是无主之物，所以等于原材料是不用成本的，钟灵至多花个雇工费而已。

钟家的护厝这么热闹，钟奶奶自然被吸引来了，看到孙女又要办作坊，这回还办在家门口，不由气从中来，嚷嚷道：

“阿灵，你在这里做篾席，可是竹枝扔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把院子都弄脏了！怎么事前也没和我商量啊？”

看到钟奶奶发火，来做工的女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面面相觑看着钟灵。

钟灵一拍额头，呃，忙乱起来把奶奶给忘了，她赶紧上前，笑嘻嘻地拉着奶奶的手到边上：

“奶奶，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篾席作坊也是临时决定做的，所以只顾着雇工的事，倒忘了和您老通报一声。

这样吧，等篾席做好了，我先送您老一张。还有，这劈剩下的竹枝，我会每天叫人打扫了，晒干之后全送给你烧火。”

呃，钟奶奶这一盘算，不说篾席一张要一分银子，就光那劈下来的竹枝烧火，自已一日三餐都是够用的，那可省大力气了，不用上山砍柴了，这么想着，脸上就转阴为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