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也是想到这点,胡蝶才肯同意接那桩买卖,否则,真得罪了整个唐门,血蝴蝶纵然千手千眼也是防不胜防。
光天化日,官道之上,她倒不怕身后二人动手,只担心天黑之后二人会否召集帮手前来袭扰。
虽然唐门二房中的高手仓促之间也未必能够赶得到几个,只是混乱之中怕不能周全阿牛。
一念及此,胡蝶内心不由懊恼:想不到刚一出门就被窥破行藏,以唐门在江湖中人脉之广,只怕到不了下一个县城便会风声鹤唳。
边走边苦思良策,不觉日头已略偏西。
转过一个弯,赫然见先时飞驰而过的鲜红马车停于路边,车夫站在一旁正直直地看着二人。
胡蝶只作不觉,不动声色地便欲擦身而过。
那车夫却向前一步,拦住去路躬身道:“我家主人请二位上车同行。”
阿牛停下脚步,未及回话,便被胡蝶拽了一把,福身道:“多谢贵主人美意,我们步行即可,不敢叨扰。”
言罢拽着阿牛要绕过去,那车夫却挺身拦住去路。
秀眉一蹙,忽听车子里一个邪魅的男音柔声道:“姑娘的夫君走走无妨,但只怕姑娘腿上的伤捱不到下一个城池了。”
阿牛闻言向她腿上看去,果然,伤口渗出的血水已悄悄洇透了裙摆,不是不疼痛,只是她一直咬牙忍着罢了。
冷笑一声,胡蝶道:“妾身微贱,岂敢有劳公子费心。”
邪魅地轻叹一声:“姑娘虽然要强好胜,只怕你家官人于心不忍。”
果然,阿牛已一脸心疼地道:“娘子,人家一片好心,咱们还是上车吧。”说着,也不等她同意,便大声说:“如此就多谢公子了。”
胡蝶不觉怒瞪他一眼:这个木头脑瓜,怎么也不看看这辆马车到处透着诡异,这车上的人岂能随意相信。
见她瞪自己,阿牛只是带着歉意憨憨地一笑,却仍伸手扶她上车。
心里微叹一声,瞥了一眼远远跟着的两个人影:也罢,甩掉一个是一个,况且看这架势,自己不上车对方也是定然不依的。
鲜红的马车,鲜红的车帘,车帘上绣着鲜红的牡丹暗花。
车里比车外更显宽敞华丽:鲜红的波斯绒地毯,鲜红的车厢,满目耀眼的红色中,坐着个一身艳红的妖魅男子。
真所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魅惑的丹凤眼此刻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手如白玉,指若凝脂,映着一车的鲜艳分外慑人,只怕连胡蝶都自叹弗如。
而这个完美到可以令女人嫉妒的妖魅男人,仍自捏着一支羊脂玉锉细心地打磨原本就已完美得不象话的指甲。
刚刚坐定身形,车夫已大喝一声,长鞭飞舞,马车如箭般绝尘而去。
车厢里,气氛安静而诡秘。
红衣公子始终专注地锉着指甲,仿佛那是世上头等重要的事情。
阿牛牵着胡蝶的手坐在她身畔,也是一言不发。
沉寂中只听见车轮辘辘马蹄声声。
突然,车夫一声长喝,马车一转,径直驰入路边的一条小道。
“停车!”胡蝶见状骇然大喝。
马车没有一丝凝滞。
怒目而视,只见那妖魅的红衣公子依然目不斜视地锉着指甲,唇边泛起一丝邪邪的浅笑,低若无声地道:“只怕是停不下来了呢。”
马车眨眼间又已飞驰出好几里地,胡蝶心头大震,娇躯一拧闪出车外,袖中短刀已没入车夫后心。
那刀是在杜老伯家厨房看见的,虽非神器,倒也颇为锋利,想到今后路途艰难,她便悄悄藏在身边。
没多看一眼,纤足一抬已将尸首踢下车,顺手扯过缰绳,绕了两圈,运功于臂,猛然收紧。
唏呖呖一声长嘶,疾驰中的驾马硬生生人立而起,车子也应声而停。
顾不得手臂和手腕被勒得生疼,胡蝶又如电般返身闪入马车。
出车、杀人、停车、返回,一气呵成,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森森的短刀犹带着腥热凝在红衣公子的眉间,鲜血一滴、两滴无声地没入殷红的波斯绒地毯。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胡蝶眸色一黯:车厢内已不见了阿牛的踪影。
“把人还给我。”声如寒冰——她的心比她的声音更冷:就在刚才闪入车厢的一瞬,她才忽然醒悟车帘上绣的根本不是红牡丹,而是红蔷薇!
只因为是锈的暗花,加之牡丹和蔷薇本就有些相似,因此不细辨一时也难以分清。
红衣公子微笑不答。
“蔷薇公子。”胡蝶一字一顿地冷声道:“你信不信我拆了你的马车。”
蔷薇公子无视她阴狠,好整以暇地魅惑一笑道:“胡蝶,自身尚且难保,还心心念念着你的小官人么?”
胡蝶咬着唇忽然道:“放过他,江湖之事与他无关。”
蔷薇公子眯起双眸道:“本来是无关,不过你这么在意他,我可有点吃醋了。”
冷笑一声:“蔷薇公子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起女人来了?”
江湖盛传蔷薇公子素有龙阳之癖。
邪魅地吃吃一笑:“我不是吃他的醋,是吃你的醋。”
话音犹在,车顶忽然喷出一蓬粉色烟雾,胡蝶神色大变,忙屏气飞掠出马车。
不屑地笑道:“竟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蔷薇公子还真是让人失望呢。”
马车里传出一声魅惑的低笑:“我的蔷薇香千金难得,一般的人我还舍不得用呢,你怎么忍心说是下三滥?”
“蔷薇香。”她缓缓地重复着,一个字比一个字微弱。
一袭红衫如血,蔷薇公子已经飘到她眼前:“谁说没闻到就不会晕?”悠悠的魅惑之音似漂浮在空气中。
胡蝶的唇动了动,终于软倒在地……
混沌间,无数片段在眼前晃过,无数情绪从心头掠过。
耳畔,仿佛是呢喃,仿佛是低唤……终于,一切又归于寂静。
唇齿间萦绕着药的苦涩,她不由在迷离中蹙了蹙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