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慢慢散了,南子默挤出了一条通道,北渊只能紧跟着。
程念钥似乎有所感,拧着眉转头望过来。北渊和她遥遥对视了一眼,看到程念钥挑了挑唇角,然后扭过头去看白芷去了。
白芷护着的那姑娘已经衣不蔽体了,身上还带着些伤,白芷忙道:“走,先进去。”
那姑娘含着泪摇头:“多谢白姑娘了,贱女已经给白姑娘闯了这么大祸,就不再麻烦白姑娘了。”她说着就要下跪,却被白芷拦住了:“你这是干什么!”
程念钥最见不得女子作贱自己,从储物器中摸出一件外衫扔给她:“披上,你都知道阿芷闯那么大祸救下你,你还推脱作甚。”
程念钥面目看上去并不和善,本来就是极其张扬的长相,再配上张扬的性子,让那姑娘有些怕,忍不住朝白芷那边瑟缩了下身子,但再不敢说出反驳的话。
白芷笑了笑,一边给这姑娘披上外衫,一边温声细语地对程念钥说:“阿钥,你吓到她了。”
南子默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叫一声:“阿芷姑娘!”
白芷惊讶地抬头望过来,不知为何脸红了一下,然后抿唇笑了笑:“南公子。”
“都说了叫子默就好了,”南褚笑道,“阿芷姑娘真是菩萨心肠。”他没等白芷回答又补了一句:“但你只是个姑娘家,这次得亏有程姑娘出头,下次你可得注意些自己安危。”
程念钥见白芷耳朵尖都红了,轻笑一声,抱着胳膊揶揄南子默:“一边叫阿芷,一边叫姑娘,南公子这意思到底是和阿芷熟识还是不熟识呢?”
这下是南子默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就怕唐突阿芷……额,姑娘。”
“好了好了,先带这姑娘进屋,”白芷忙打断了,“南公子和北公子要进来坐坐吗?”
南子默不用回答,自己巴巴地就跟了进去。北渊莫名想到了老庄主养的大狗,要是南子默有尾巴,恐怕得摇头摆尾起来了。
他这般想着,没忍住露出一些笑意,然后看到了一旁看着他的程念钥,将笑扩了扩,冲程念钥拱手:“程姑娘,又见面了。”
“不巧。”程念钥说了一声就转身进屋了,北渊也只得跟上。
那县太爷家的跋扈公子叫万名扬,县太爷希望他能扬名立万。但也许是老子就不是个好东西,导致儿子也不正,一天到晚只干些欺男霸女的事。
这被欺凌的姑娘名叫婉婷,原本和父亲一同来江南投靠亲戚,但父亲已经年迈,路上又受了风寒才到江南不过两日就丧命了。她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也没门谋生的手艺,只好学着书里卖身葬父。
原本有位公子给了她银两让她把父亲葬了,但那银两却被万名扬抢去了,还非要用那银两买婉婷,她不从,万名扬竟然当街就要强抢民女。好在她跑过来的时候遇上了正在施粥的白芷,才得以保下自己的清白。
“那万名扬真是可气!”南子默听完后十分气愤,恨不得杀到县太爷府上去阉了这跋扈公子。
白芷倒是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不止万名扬四处作恶,连县太爷万佰富也是一样的,如果不是他不理政事,这一带……又怎么有那么多可怜百姓。”
甚至连之前的瘟疫,现在冬日的救济,都得交由白家来办。也不知那县太爷吃着官粮,一天到晚办了些什么为国为民的事。
他们没有人是朝廷中的人,也没有评判的立场。好一阵的寂静之后,白芷才对婉婷说:“你现在孤身一人,我差人葬了你爹,你便留在药铺罢。”
“这怎么好……”婉婷推脱了一下,但大约是想起自己确实无处可去,于是忙说,“我虽然没有一技之长,但能干活,能识一些字,伺候人也没有问题。”
白芷这才笑了笑:“那就这样说定了。”
婉婷算是被安顿下来了,白芷又找人跟着婉婷去安葬他父亲,一通折腾下来已经到晚宴时间了。
白芷这才想起问南子默:“南公子你们来是……”
“之前姑娘在信中讲的,我还有些不明白之处,闲来也无事,就说来拜会一下姑娘。”南子默十分客气地说,“只是来得冒犯,不知是不是叨扰了姑娘。”
“这倒未有。”白芷说。江湖中男女地位差不多,许多姑娘都能和男子称兄道弟,但她到底是个闺阁姑娘,让男子上门拜访其实是一种极其不合适的行为。
但南子默是江湖中人,自然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的。但是更多是因为南庄主认为,白芷一定就是他未来的妻子了,他早些来看自己的妻子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不过白芷现在自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仆人已经上菜了,白芷招呼着他们坐下。
“那万名扬肯善罢甘休吗?”南子默颇为担心。
白芷也说不准,因为白家在江南的地位不低,那县太爷虽然不是东西,但从来没有和白家对着干过。看万名扬白天那气冲冲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打算就这样揭过去了。
“不用担心,我人都在药铺,他不能把我怎样的。”白芷笑了下,烛光下她的笑容异常柔和。南子默看得痴迷,一时挪不开眼,还是北渊出声唤回了他的神:“白姑娘还是莫大意好,最好和程姑娘贴着身。”
程念钥朝北渊看了眼,两人目光对上,皆是一笑——不过北渊是彬彬有礼的笑,程念钥是有些寡淡的笑。
但他们都没想到,第二日县太爷万佰富竟然压着不孝子万名扬上白家药铺道歉了。白家药铺前又聚集满了人,万名扬梗着脖子不肯说话,但万佰富拎着他的衣领,迫使他弯下了腰,嘴里还帮自家倒霉儿子说着客套话:“昨日真是冒犯了白姑娘,我平时忙于政事,管教无方。得亏了白姑娘昨日拦下了这逆子,才让他没有酿成大错。逆子口无遮拦,今日我特地来给白姑娘道声不对,还望白姑娘莫要被逆子一番恶言气伤了身。”
白芷看着毫无歉意的万名扬,也不想再追究这个事情,只是淡淡地说:“万公子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万老爷言重了。”
但万佰富却没有这样算了,千般道歉万般让白芷莫要计较,还非得塞了一箱金银当作赔罪。
白芷推脱不掉,只能受了这箱礼。见白芷松动了,万佰富这才带着万名扬走了。自觉受尽屈辱的万名扬不甘不愿地被万佰富推着走,还回过头恶狠狠地看了白芷一眼。
南子默瞧见了这一眼,自己横身挡住了白芷。
等人群散去,白芷才对这那箱金银发愁:“这怎么还回去?”
程念钥淡漠地说:“既然都收了,就留下呗,你救济百姓不得用钱?”
白芷还想说什么,但考虑了半晌才作罢。白家不缺钱,白父也十分开明,他年少时就乐善好施,自然也乐意看着自家女儿做善事。但那万佰富拿着朝廷给的钱财,又不为百姓做事,拿他一些归还给百姓也是好事。
“我觉得还是找个名正言顺的机会还回去,”一直没吭声的北渊缓缓地说,“虽然万佰富可能就是为了讨好白家,但无事献殷勤一定有鬼,还是防着些好。”
程念钥看了北渊一眼,轻轻勾起唇角。南子默知道北渊一向不会无的放矢,于是赶紧附和:“不干不净的财物,还是不要好。”
白芷自然也是这个意思,于是笑了笑:“那我找个机会吧。”
南子默是打着求学的名头来的,他自然就缠着白芷去了。北渊和程念钥面面相觑,笑了声:“来江南两次,还没来得及好好转转,不知程姑娘是否愿意赏脸?”
程念钥耸耸肩:“走吧。”
这江南的小县城还是挺大的,而且十分热闹。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街道人潮汹涌,几乎是人挤着人走。北渊护着程念钥,难免会有身体相贴。但两人都没有可以闪躲,一路下来景色没看到,反倒是蹭了不少次。
好不容易走到了不拥挤的支路,北渊才松了口气:“江南果然热闹。”
程念钥不置可否:“京城应当更热闹。”
“程姑娘和鬼前辈走南闯北,见闻倒是比我丰富多了。”北渊笑道。
“不敢。”程念钥说完就不再吭声了。
下完雨青石板路有些湿滑,入眼都是青墙黛瓦,世界一片宁静。两人就这么走着,竟然也不觉得腻,程念钥笑了声:“北公子这趟是来找我的吧?”
北渊诧异地看了眼程念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对望着,程念钥的桃花眼实在是勾人,北渊忍不住错开了眼。不过程念钥也没有卖关子,露出一点点笑意:“上次在生死崖相遇,也不是阿芷托你来的。”
北渊结舌,彻底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程念钥没有为难北渊,直接开口道:“在生死崖给你把脉时,我就发现你脉象不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