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又逐渐恢复了平静,清明无风的夜晚,隔着几米的两张床上,汹涌的血液开始翻滚起来……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诗经》
冬去春来,二月里的天偶尔会有点降温,但绝不会太冷了。经过一整个冬天雪水的滋润,地里的麦苗都疯狂的成长着。小草也都跃跃欲试,拼命的吸收着水分,萌芽成长,运气好的话,碰上不景气的庄稼,它们会立即变得茁壮起来,瞬间占据主动权,这也是小村人们最头疼的事。同样这个时候,小村的大人们便开始忙碌起来,纷纷涌向土地,漫山遍野都充满了人;成群结队的孩子恋恋不舍的离开家中到乡里的学校上学,一路上嬉笑追闹,好不热闹。这是小村最富有生机的时候!
寒依安静的坐在小院外面:暖洋洋的阳光,偶尔春风拂面,她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一会就打起了瞌睡。外婆坐在小板凳上紧挨着外孙女的轮椅,嘴里哼着歌儿,粗糙的双手绣着巴掌大精致的鞋垫。
梅姨回到家的这段日子,勤勤恳恳的倒也帮两位老人干了不少活。母亲竟没怎么责备她,只一个劲的询问孩子的事情,父亲还是不愿意说话,母子二人在他面前就像空气一样,梅姨也不敢和他搭话。这天早上,天刚刚变得明朗起来,父亲从床上爬起来,扛着锄头就向外走去,老太太早已经醒了,在外面忙活着,一看到老头子走了出来,又惊又喜的问了句:“老头子,吃点饭再干吧。”
“回来再吃”。随便回应一声,父亲匆匆离开了,梅姨听到外面的声音也穿上衣服,跟着出来了,询问一番,回到屋中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孩子,扛着锄头离开了。寒依醒来后,看不到母亲,焦急的坐在床上向窗户外面看去,老太太听到屋中有声响,立即跑了进来了。寒依一看到外婆就变得安静了,老太太过去慢慢帮她穿上衣服,将她搬到轮椅上,推到大门口,向梅姨走的地方看去,绿油油的麦田里已经有零星的人在忙碌着。老太太给寒依指了指麦田并用手臂在外孙女面前比划着,寒依看到奶奶奇怪的样子满脸疑惑,但又感到新奇随即露出了笑容。老太太以为外孙女会意了就将她推了回去,收拾好饭锅,拿出一个小板凳,安在寒依旁边给寒依绣起了鞋垫,刚坐下一会儿,老人感到院里有些阴冷,就推寒依到外面去了。
不远处的村落小路上,几个嘻笑互相追逐打闹的小男孩,突然闯入寒依的视线。寒依自小在母亲身边,和她打交道的无非是一些工厂的妇女,老人们。她从没见过这么多和她一般大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寒依一下子有了精神,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们,只见他们一会跑,一会跳,这个突然打那个一拳,那个赶紧踢他一脚,两人就开始前追后赶。老太太被孩子们的打闹声吸引,看了他们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看外孙女,看着外孙女专注的样子淡淡的说了句:“以后你也会上学的。”寒依没有反应,老太太看看她的双腿,抚摸着她的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男孩子们渐渐地走远了,寒依失望的低下了头。一双坚硬的手臂轻轻的将她托举起来,将她放进瘦小却很温暖的怀抱里。寒依回过神来,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她的面前。母亲总像是和煦的阳光,驱散埋在孩子心头的阴暗。母子二人回到了屋内,外婆也随着进来向小厨房走去,外公早坐在了屋内,一看到老婆子进来,厉声叫道:“早上这么长时间干什么了,饭还没有做好!”老太太没有回答,低声嘟囔了一句。
“聋了吗?”老头子又突然骂道,梅姨打了个哆嗦,埋藏在体内的恐惧瞬间回忆起来。老太太无奈的回答了一声:“饭就好了,凶啥凶。”老头子刚要回应她,看看身边的寒依,又斜一眼梅姨,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寒依将头埋进了母亲的怀里……挥之不去的记忆从此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有谁还会经常回忆起那个天真无邪,没有一切烦恼的年龄段;又有谁还在经常怀念那个活泼开朗,可以开怀大笑的童年。
小村离乡里的小学大约有三里地,中间隔着一条婉延的小路。小路崎岖不平,靠后的一段路甚至长满了光滑的砂石:岩石碎屑散的满地都是,有的岩石生的蹊跷,高度没过小腿,排列在小路的两旁;也有的岩石就长得不尽人意,一整块堆砌在两米高落差的地方,岩石表面坑坑洼洼撒满了碎石,行人稍不留神就会摔个两脚朝天。每次大人们去乡里赶集,无论有多么要紧的事,到了那里也必须小心翼翼的,弓着身子一步步探着走下去。
在这个季节里,天还不是太亮的时候,小路上就会出现一群穿着青灰色棉袄,背着灰色小包的孩子们。孩子们三五成群,嬉笑打闹的声音吵醒整个小路。年龄小又顽皮的孩子,一会跑到前面,一会又将双手架在身前做出骑着摩托车的样子,嘴里还学着摩托车的声音“嘟嘟”地跑了回来,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偶尔说他们几句,让他们消停点,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几个人相互一笑,纷纷模仿起来,一前一后,排成一列向前跑去,瞬间,小路上塞满了孩子们的声响。
经过排列在小路两边的岩石群时,孩子们一步一步的迈着大步跑过去,即便是到了那块让大人们也必须小心的岩石那里,孩子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跑下去。附近的人,一听到有孩子们的嬉笑声就会从被窝里爬起来,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有信耶稣的女人们早上一但听不到孩子们的声音就知道双休日来了,断断续续的走到所谓的“教堂”,进行每周必须的“功课”。说是“教堂”其实就是某个人家的宅子,在门口用红色的漆上画一个“十”字,贴几幅歌颂“主”的对联;所谓的“功课”就是固定的一个识字的女人,捧一本圣经给村里的女人们讲耶稣的故事并教她们唱着歌颂主的歌。要是谁家女人一旦生了些毛病,她们就会劝她来信耶稣,能治百病。到周末的晚上,孩子们会跑到教堂的院墙外面,听着“信徒”们的歌声,捂着嘴偷偷地笑着。母亲信耶稣的孩子有时也会直接进去,讨几块大人们做周末的糖果,兴高采烈的和其它孩子一起分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