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这时,殷爵醒了,醒来的他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只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晕倒一般,他自榻上起身,撇开想要搀扶他的人,走到殷熹面前,看着殷熹头上的那一片红肿,眼中满是心疼。
“母后,儿臣不怪熹儿,她是除父皇母后以外,最不愿儿臣出事的人。”殷爵蹲下,他如往常一般笑着,俊逸非凡,雅致无边。
“哥……”他出事,殷熹没有哭,得知是自己母妃下的手,殷熹没有哭,得知他与殷阙命不久矣,她依旧没有哭,可是现在,泪如泉涌,怎么也止不住。
“哥哥在。”殷爵张开双手,殷熹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若是我没有出生,若是没有我的存在,哥哥你不会有事,是我!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哥哥你痛不痛?痛不痛?”放声大哭,绝望而悲伤,殷熹双手在殷爵身上不断摸索,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哥哥不痛。”殷爵的手殷熹背上拍着,安慰她。“熹儿,你要知道,哥哥不会怪你。”
“哎哟!我们的公主殿下为何哭得这么伤心?”夸张的声音,那是殷阙,他也醒了,如殷爵一般看上去没有半点不适。
“这是怎么回事?”见到殷爵、殷阙如往常一般,邺帝连忙询问御医,顾皇后双眼一错不错的看着殷爵二人。
“回皇上,两位皇子的脉象紊乱,乃身中剧毒之像,但何为此时如常人一般,臣等委实不知,想来这便是那碧落之毒的奇特之处。”一名御医连忙回话,如此,邺帝与顾皇后那心中的希冀没了。
“竟然是这样?你等速去将宫中所有百年雪莲制成药丸让两位皇子服下。”邺帝无奈,只能让御医先去将百年雪莲制成药丸。
“是。”御医领命退下。
“微因,许是我俩命中该有此劫,熹儿是无辜的,你莫要迁怒于她。”比起顾皇后,邺帝显然要更冷静,对于殷爵与殷阙,他不是不心痛的,只不过他明白此事应该算在何人头上。
“怎么?因为是你的女儿,所以她不过做了一番姿态你就心软了?”顾皇后冷笑,她看着邺帝,眼中最后的一丝情意随着这番话消失殆尽。“殷朔,你真不愧是帝王,我顾微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便是遇见了你,如今在这邺国皇宫,我唯一的念想只剩下爵儿、阙儿,他们……他们出事之日,便是你我恩断义绝之时!”顾皇后神情决绝,泪流满面。
“微因!不要!”邺帝大惊,他二人如今好不容易才缓和了关系,数十年的情意,一朝尽散了吗?
“我真傻,早在你册立林舒曼那女人为妃的时候,便该如此的,那时我若将爵儿、阙儿带走,他们便不会有事。”顾皇后不再看邺帝,她将视线放在自己两个儿子身上,一想到他们时日无多,便心如刀绞!
“母后,您这是何苦?”殷阙开口,他看着自己的父皇母妃,苦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表明上他与殷爵与往常一样,但只有他二人知道,他们是被疼醒的,只不过醒了之后那疼痛减缓了许多,此时心口一阵一阵的闷疼,如同被人捏着心脏。
“何苦?他身为帝王,臣子不忠,身为夫君,负了发妻,身为父亲,不能护自己亲儿周全,你说我何苦?”顾皇后咄咄逼人,邺帝面色灰白,她说的没错。
“母后,父皇也不想的。”殷阙劝解着。
“莫要说了,阙儿你快去歇着。”顾皇后将泪痕擦去,急急说道。“还有爵儿你也是,快去歇着!”
“娘娘。”这时,一直在站在门外的林贵妃突然进来,见到她,顾皇后右手在自己发间抹过,一支簪子出现在她手中。“林舒曼!为我儿子偿命吧!”尖锐的簪尾泛着冷光,直直刺向林贵妃。
“不要!”一直伏在殷爵怀中哭泣的殷熹急急出声,眼见着那支簪子就要刺进自己母妃的胸口,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突然扑向林贵妃,那支原本将要刺进林贵妃胸口的簪子直接刺入她的肩胛。
“熹儿!”离得最近的殷爵眼睁睁的看着那簪子刺进殷熹的肩胛,因为心口的疼痛,他来不及阻止。
“不!”林贵妃伸手一掌打向顾皇后,却被后者躲开,她将殷熹拥在怀中,大喊:“御医!御医呢!”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御医们连忙进来,为殷熹处理伤势。
“呵!我不过是刺了她一下,你就这般悲痛,林舒曼,现在你害的可是我两个孩子的命!”顾皇后冷笑。
“微因!”之前顾皇后想要林贵妃的命邺帝看在眼里,并未阻止,但伤了殷熹却不是他所愿。“你先回来仪宫吧。”此时想要再取林舒曼性命已是不行,因为林贵妃的呼喊,殿门大开,除去那些御医,一直在外观望的大臣们此时亦看清了内殿的情形,在见到受伤之人乃殷熹之后,神色各异。
“各位,婚宴照常举行,你们先行前去,本宫与皇弟稍后便到,怠慢之处还望见谅。”殷爵起身面对门外众人,那些大臣们见其与殷阙神色如常,心中虽有疑虑也都纷纷散去,虽说之前殿门紧闭,看不见里面发生何事,但那争执之声他们倒是隐约听见几分,恐怕这邺国安宁的日子所剩无多了,不少人心中冒出各种想法,待婚宴结束之后他们有的忙了。
“林舒曼,是我亲自动手还是你自行了断!”顾皇后没有听邺帝的话回去来仪宫,她双眸死死盯着守在殷熹身边的林贵妃。
“娘娘,那是我的母妃,只要我在一日,便容不得你伤她一分。”肩胛上的簪子被拔出,殷熹痛的脸色发白,唇上尽是齿印,她靠在林贵妃怀中,神色坚决。
“那我就先杀了你!”顾皇后转身,这内殿是殷爵休息之所,墙上挂着一柄剑,她走过去拔剑,走近殷熹,剑上冷光划过,直直指向殷熹面庞。
“顾微因,你真可悲。”搂着殷熹,让御医上药,林贵妃看也不看那指着殷熹的利剑,笑了。“你本来拥有着世间所有女子向往的一切,帝王的爱,臣子的尊敬,儿子的恭敬孝顺,可现在呢?帝王的爱有了瑕疵,臣子的尊敬帮不了你,恭敬孝顺的儿子命不久矣,你总在怪我,怪皇上,怪无数人,却唯独觉得你自己是无辜的。”正在给殷熹上药的御医满头大汗,林贵妃现在说的这些他不想听见啊,知道的太多小命就越危险啊!
“为何我能进宫为妃?你总觉得是因为林家施压,我给你下毒,其实不然……当年林家虽然势大,但也并非能够只手遮天,只要皇上坚持,林家也奈何不得,至于你身上的毒,那是假的,可是你信了,你为了自己的命,令皇上所有的坚持成为了一个笑话。这些皇上都知道,可是他却装作不知情,任由你疏远他这么多年,恨他这么多年,归根究底,我之所以能够入宫为妃,全都是因为你顾微因啊!”林贵妃越说,顾皇后手中的剑就抖的越厉害,到最后,她手一松,剑落在地摊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不!你骗我!当年那御医明明说我命不久矣!他明明说我身中剧毒!那段时间殷朔整日愁眉不展,明明就是被你林家逼得!”顾皇后仿佛崩溃一般双手覆面,她摇头,不敢置信,而邺帝看到她这般模样却是仰头闭眼,林贵妃说的不错,当年林家的逼迫并不能令他妥协,真正逼得他不得不妥协的人是顾皇后。
“你出生江湖,百年武林世家又如何?在这邺国皇城,随便找一家府邸,里边的嫡出小姐身份都比你来的尊贵,为何你能得到忠武大将军他们几人的认可?为何你能稳坐皇后的宝座?为何你能在这皇宫里随心所欲?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吗?”林贵妃越说神色越平静,到最后,竟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殷爵、殷阙一个守着殷熹,一个守着顾皇后,其实他二人对于当年的事情知道的也就比殷熹多一点点,那些事都是他们自己私底下去查的,奈何年岁久远,许多事情早就没人知道了,现在听见林贵妃亲口说来,心中掀起无数波澜。
“林舒曼!够了!”一直寡言少语的邺帝突然大喝,双目赤红。
“你让她说!”而似乎神色已经崩溃的顾皇后放下覆面的双手,她要听!
“怎么?你心疼了?”林贵妃讥笑着,终于抬头,那双凤眸满是恨。“殷朔,其实我与顾微因一样恨你,我们之间最狠那一个是你才对,你为了顾微因能够坐稳皇后的位置,不惜暴露众多在燕、晋二国潜伏的探子,让她成为那场战事中至关重要的人物,有了忠武大将军这些军中重臣的支持,又有左相的存在,顾微因自然也就能在皇宫里随心所欲了。曾经我也以为,你一心一意爱着顾微因,可是我错了,你爱的……从来都不是她。”那御医给殷熹包扎好伤口嘱咐了几句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他决定了,明天就告老还乡离开皇城,今日听见如此隐秘的事情,只希望能保住自己的小命,而林贵妃将殷熹安置好,起身走到邺帝与顾皇后面前。
“五年前,在湛王妃弥留之际,我曾经有幸得见湛王妃一面,而在三年前,我在坤泰殿,不小心看见了一幅画。”林贵妃笑了,那般倾国倾城。“殷朔,我曾经求过你,我求你不要答应我父亲,我求你坚持不要纳我为妃,你明明答应的好好的,可到最后还是食言了。”
“她说的可是真的?”这时,顾皇后转身,与林贵妃一同看着邺帝,身上满是绝望,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难道这些年来她只是生活在一个别人精心编织的梦里吗?难道从始至终自己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愚不可及的笑话?
“是。”一个字,邺帝原本赤红的双目突然平静,不悲不喜,无惊无怒,他此时看着顾皇后与林贵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得到这个回答林贵妃并不意外,她说的如此明白,邺帝无法否认,只是顾皇后整个人如同失去力气一般,颓然倒地。
“母后!”殷阙因林贵妃说的那些过往而无比震惊,见顾皇后倒地,连忙上前搀扶。
“看啊,顾微因,我说你可悲,真是一点儿也没错。”林贵妃蹲下身,将一支凤簪插回顾皇后发间,那时先前刺进殷熹肩胛的那一支簪子,上面还留有殷红的血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