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章正殿饮酒作乐等待两位皇子到来的大臣们也听见了那名太监所说，心中惊诧，不想又听见了顾皇后怒言，不少人的目光看向了宴席中的敬伯侯林渊。

“怎么？莫不是本侯的脸上长了花？”对此，林渊不为所动，神色平静，那些大臣们看不出什么来。

一时间，众人没了饮酒作乐的心思，丝竹管乐之声骤停，那边邺帝与顾皇后一个朝临泉殿、一个朝广安殿匆匆赶去，众人紧随其后，偌大的章正殿，只剩下殷熹与林贵妃二人。

“熹儿。”殷熹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蹲在已经空了的椅子旁，一动不动，林贵妃起身朝殷熹走去，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抱抱她。

“是你么？”就在林贵妃的手将要触碰到殷熹双肩的时候，她说话了。那一刻，林贵妃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母妃，是你么？”没有听见回答，殷熹追问，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熹儿，母妃也是……也是为你好。”林贵妃哽咽着，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若是早一些时日明白邺帝心中所想，哪里会造成今日这般局面，她只是想让殷熹得到最好的，这样就不会有人去强迫她，威胁她。

“所以……我的哥哥，没救了？”殷熹收回双手环住自己的肩，她的身子开始发抖，好似冷极了。

“母妃不知道。”那毒是她的父亲交给他的，要三种合在一起才会生效，她没有问那是什么，有没有解药。

“你连问都不问，就做了？让我想想，是选妃那一日开始的么？”殷熹的身子越发抖得厉害，可林贵妃却不敢碰她。

“是。”林贵妃就这般看着自己此生唯一的女儿，她感觉到她周身仿佛结了冰，将她隔在外头。

“所以……你是要我同时失去两位哥哥和亲生母亲么？”缓缓起身，殷熹一直背对着林贵妃，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她，一边，是两位皇兄，另一边，则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她能如何？

“药是敬伯侯给你的？”林贵妃虽然能够出宫，但她定然不可能亲自前去置办药物，这毒药只能是从敬伯侯手中得到。

“是。”林贵妃说。

“来人！速去将敬伯侯叫来！”殷熹骤然转身，她明明满身的绝望，却没有流泪，或许是已经哭不出来了，听到她的吩咐，守在殿外的人匆匆离去寻找敬伯侯，殷熹越过林贵妃，走到殿门口，她将自己发间簪子取下来握在手里，用力到骨节泛白。

不多时，敬伯侯林渊随着一名內侍走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殿门口的殷熹，他笑了，那一双眼里透露着欣喜。

“殿下。”林渊走近，朝殷熹行了一个宫廷里，下一秒，一支金簪直接抵在他的脖颈要害处。

“告诉本宫！解药在哪！”殷熹说着，声音不高不低，无悲无喜。

“殿下在说些什么？老臣不知。”被人如此拿捏着要害，林渊面不改色，笑嘻嘻的站直了身子。

“你在跟本宫装傻吗？”手上用力，一抹红自林渊咽喉处浮现。

“殿下，无缘无故伤害朝中重臣，若陛下知道，怕是要降罪于你。”林渊看着刚刚及她胸口的殷熹，小小的一个人，手臂抬高，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仿佛手底下不是一条人命。

“降罪？怕是本宫此时将你杀了，父皇还要拍手称快！敬伯侯，若是你这条命不值钱，没关系，你林家上上下下几百人的命，总该值一点银子了吧！”收回手，殷熹毫不在意的将簪子插回发间。

“哦？不知我林家犯了何罪，竟让殿下要将林家满门抄斩？”林渊颇有兴趣的反问。

“谁说是本宫要将你林家满门抄斩了？外公，莫要污蔑本宫。”这一声外公，殷熹叫的讽刺万分，现如今就算她去了两位皇兄那儿也帮不到什么，只要能撬开林渊的嘴，两位皇兄便不会有事。

“殿下既然唤老臣一声外公，那么老臣这脖子上的伤，殿下就不怕遭天谴？”林渊轻轻的拉了一下衣领，方才殷熹手下没有半分留情，那簪子刺的很深，此刻还在流血，将他胸前衣襟染红。

“天谴？若是本宫怕这天谴便不会出手！敬伯侯，你最好将解药交出来，不然，本宫要你一番心血付诸东流！”既然他不在意自己跟林家上下的命，那便作罢，今日两位皇兄中毒归根究底是因为自己，那么……便用自己的命，换两位皇兄的命。

“此药无解。”从殷熹眼中看出了她的想法，林渊脸色骤变，若殷熹出了事，那么他这些年来的谋划全都白费，莫说邺帝还会不会再宠幸林舒曼，当年为了让殷熹能在那个日子出生，林舒曼已然不能再怀孕，对他来说殷熹是唯一的希望，林家上下都可以死，唯独她不能出半点差错。

“一点办法都没有？”闻言，殷熹愣了。

“若以百年雪莲入药，或许还能撑上一段时间。”林渊老老实实的说。

“那是什么毒？”殷熹眼中有恨，她盯着林渊，一字一顿。

“碧落。”林渊说，此毒乃百年前一位怪医所制，共有三份，只是还未等那怪医将解药制出，便被人杀害，而那三份毒药也跟着下落不明，如今却出现在邺国，出现在林家。

“林渊，你的命本宫留着，两位皇兄何时走，你林家上下便何时走，包括你！”说完，殷熹转身朝林贵妃走去。见她过来，林贵妃惨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

“母妃，若是日后儿臣灭了林家满门，你可会恨儿臣？”殷熹仰着头，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

“不会，母妃永远不会恨熹儿。”林贵妃哭着，泪如泉涌。她的母亲早就被那些人带走了，她恨不得他们死！

“好！到时候母妃与儿臣一同监斩。”看见了林贵妃眼中深埋得恨，殷熹笑着握住了林贵妃依旧颤抖的手。她不怪她的母妃，从小她便知道母妃有许多的无奈，从小她便知道在林渊的心里，没有骨肉亲情，只有权力欲望，她要想法子将母妃保下来。

等殷熹出现在临泉殿的时候，那里已经人满为患，大臣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见她走来纷纷让开。殷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若两位皇兄出事，那么皇位的继承人只有她一个。

走进内殿，原本在广安殿的殷阙被抬到了这，由太医一同诊治，邺帝与顾皇后坐在一旁，神色焦急，见到殷熹，顾皇后骤然起身，那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直接握住了殷熹的脖子。

“若我的儿子出事，你休想活！”尖锐至极的话语，刺得殷熹心口生疼，她从未见过如此的顾皇后，亦从未听过顾皇后如此冷厉的话语。

“母后……”“别叫本宫母后！”殷熹刚一开口便被打断。“殷熹，算本宫看错了你！你与你母妃、与林家都是一样的！是本宫瞎了眼！”顾皇后手指渐渐用力，殷熹呼吸困难，一张脸开始泛红。

“微因！与熹儿无关！松手！”邺帝握住顾皇后的手，神色焦急，他心中清楚这件事跟殷熹无半点关系。

“殷朔，她害我的孩子，我便不能用她的孩子偿命吗？”顾皇后没有松手，却也不再施力，她看着邺帝，落下泪来。

“别急，此时太医还在诊断。”邺帝安抚着，顾皇后盯着殷熹看了半响，愤然松手。

“父皇，皇兄们所中之毒，是碧落，此毒无解，若是以百年雪莲入药，兴许还能撑上一段时日。”殷熹呢喃着，声音不大，但邺帝与顾皇后都听见了，顾皇后双眼徒然睁大，邺帝身子一晃，二人齐齐看向殷熹。

“儿臣问了敬伯侯，他亲口所说。”殷熹在二人身前跪下。“父皇，娘娘，此事请交由儿臣处理，儿臣必然给父皇娘娘还有皇兄们一个交代，之后不管父皇娘娘要如何处置儿臣，儿臣都毫无怨言。”

“交代？你能怎么交代？你能让我的儿子们活着吗？殷熹，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掐死你！若非因为你，他们根本不会有事！”顾皇后看着殷熹，那双往日慈爱无比的眼里如今只剩下恨。

“娘娘，若是可以，儿臣愿意以命抵命。”殷熹俯下身，头磕在地上，哪怕铺着一层地毯，亦发出不小的声响，再抬头，那额上红肿一片。“但邺国后宫如今只有娘娘与儿臣母妃二人，母妃当年生儿臣时过于凶险导致日后无法受孕，娘娘也因生二皇兄时损了身子，恐怕亦是再难有孕，当年父皇允诺娘娘一生一世一双人，儿臣的母妃已令得娘娘隐居来仪宫，如今想必父皇不会再另立妃子了，如此便是娘娘再如何恨儿臣，儿臣这条命也不能拿来偿还两位皇兄。”

顾皇后怒极反笑，她看着殷熹，看着这张美丽可爱的面孔。“怎么？用江山大业来压我？殷熹，你倒真不愧是拥有一半林家的血脉啊！瞧瞧你这张脸，真令人作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