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若无其事的唱完，底下合唱的，更加热情昂扬，将树上的知了悉数吓走，不远处草丛中留宿的青蛙也赶紧挪窝。一旁站着的张一飞，看着沁芳同学的这架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幸好没冒然下手，否则动了众怒，只怕这歌声都能把他震死。这种一呼百应的气势，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谁知道一曲唱罢大家意犹未尽，一起起哄，还要听，程馨和吴松杉也抓着话筒使劲喊。这下，这下……豁出去了，不就是唱个歌嘛，一个也是唱，五个八个也是唱。真的开了嗓子也不比可佳差，甚至比她还好。刚才的大合唱就很好，不如……再来一个：《十七岁的雨季》。沁芳握着话筒，第一次煞有介事的煽情道：“经过这几天，咱们就不再是个小孩子了。会唱的话就一起来，把这首歌送给自己：把童年的记忆珍藏起来，一起面对明天的风雨和彩虹。”

这当口说童年和成长，最动人心弦。而且这个时候，同学里十七八岁的能占一大半，有了共同的语言，也有共同的期许，这首简单、轻快又带着淡淡忧伤的歌，唱起来也容易的多。

“当我还是小孩子，门前有许多的茉莉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当我渐渐的长大，门前的那些茉莉花，已经慢慢的枯萎，不再萌芽。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年纪，什么样的欢愉，什么样的哭泣。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我们有共同的期许，也曾经紧紧拥抱在一起。十七岁那年的雨季，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却发现成长已慢慢接近。”

便是那些已经长大成人的教官，在十七岁的歌声里，仿佛看到自己当年的满腔热情，也看到已经经历过的“成长”，思前想后，一起跟着哼起来。一唱三叹，这首歌足足反复唱了三遍，才算是过足了瘾。沁芳头顶用蓝色腰带扎成的大大的蝴蝶结，也在夜风中振翅欲飞。看着此时此景，还有她浑身的衣袖裙摆飞扬，程馨和吴松杉不约而同的起了头，领唱下一首：

“贝壳爬上沙滩，看一看世界有多么大；毛毛虫期待着明天有一双美丽的翅膀，小河躺在森林的怀抱，唱着春天岁月的歌，我把岁月慢慢编织一幅画。梦是蝴蝶的翅膀，年轻是飞翔的天堂，放开风筝的长线把爱画在岁月的脸上。心是成长的力量，就像那蝴蝶的翅膀，迎着风声越高歌声越高亢。蝴蝶飞呀，就像童年在风里跑，感觉年少的彩虹比海更远比天还要高。蝴蝶飞呀，飞向未来的城堡，打开梦想的天窗让那成长更快更美好。”

未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总有着无限的吸引力。这些拥有着最美好未来梦想的年轻人，一直引吭高歌，直到快十点半，热情丝毫不减，反而还增添了几分。大概上高中以来就没这么放肆过，或者这会儿才是真正长大了，可以照着自己的意思高歌，也可能是被最近团结一致共同面对困难激发出来的热情。总之歌声就没有减弱的时候，而且个人表演极少，大多是大合唱，有意思。

看着时间已晚，杨营长却不大好意思打断，只得来找沁芳。到底这些同学里似乎她号召力最强，这事儿大概也只有她能做主，大家才好收场。否则强行打断，多少有些损了面子。靶纸没有就没有吧，沁芳勉强点头笑了一下，应了杨营长。才领着大家唱起《难忘今宵》。

这歌听的次数多，会唱的少，幸好卡拉OK里有，随着《难忘今宵》的旋律响起，也不用谁真的能唱得了，大家就都知道，该收场了。难忘可以不忘记，但今宵太短，请各珍重，明晨依旧，一个灿烂的艳阳天。曲终人散心难静，月落星稀夜不宁。

第二天早饭后，该汇演的打叠起十二分精神更加辛苦努力的训练去了。沁芳拿着一份名单，还有各班长的评价，包括打靶成绩，给她，不过是看一眼而已。既无权也没兴趣更改或者决定什么，虽然可以提意见，但实在没这个必要。

最后一个中午在平静中悄悄的溜走，虽然大家都在悄悄的packing。望着窗外在热日下垂头丧气的杨树，宿舍阴暗角落里恋恋不舍哼哼唧唧的蚊子，心也有点儿失落。聚，总是好的，又热闹又好玩；可是散，却总是太过忧伤。多情自古伤离别，就算前途飞黄腾达，离开的是鸡窝，只要是有情之人，也会恋恋不舍。

躺在床上，沁芳一直没睡好，脑子里不停的反复回忆着这几天的点点滴滴，跟平时平静的生活差别太大，而且很可能一辈子就这一次，这种年龄这种环境，同甘共苦，由不得人不留恋。世上最让人念念不忘的，经常不是金银财宝或者高官厚禄，而是这些甘苦中的记忆。否则宋太祖也不用费尽心机去找他的珍珠翡翠白玉羹了。富贵如浮云易逝，真情胜万金难求。

这么想着，差点儿把最要紧的一件事儿给忘了，那就是从来这里就一直跟她作对的连长，一直想好好好修理他一番的，这么要紧的事儿，怎么可以轻易忘记呢？虽然今天是最后一天，可不是还没走呢么？中午说了，晚上聚餐。聚餐，天天都聚在这里，还要怎么聚？大概，就是让大家饱食一顿，像刚来那天一样，有酒有肉，或者再添几个菜？有了！沁芳双脚一拍床板，赶紧蹦起来，把大家吓了一跳。

眼看就要到两点半集合时间了，沁芳来不及多解释，站在门口看了一下，确认那个每天定时来的连长不在外面，才推着陈悦到门口看着，赶紧跟大家商量。这些没见识过那阵势的姑娘，胆子却不小。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既然有人带头，干一票就是了。如此这般说好，沁芳才赶紧去叠自己的被子，又收拾东西，一边儿叫大家分头通知各班各人。如果能把男生拉上更好，人多力量大。利红和玉香两个乖乖女开始还犹豫，只是见沁芳劲头十足，才勉强同意了。至于男生那边，利红搞定。她跟松树关系好，松树又是男生的头儿，保证妥当。

等一切都收拾好，连长还没来，就听得底下集合的长哨已经吹响。大家来不及多猜测，便带着凳子下去，赶紧集合，准备汇演。

操场上已经摆开架势，各连长班长已经占好地方。东边食堂门口竟然还搭了个简易的主席台：几张办公桌拼到一块儿，上面盖了块很大的深红色天鹅绒布，跟前放在一排椅子。西边是二连三连的地方，北边一连长站在那里，很是有些不自在。

放好凳子，赶紧集队，集合完入座，等着领导检查工作。其中有学校副校长、年级组长，还有武装部的副部长，好大的官儿，据说是有持枪证的，就是不知真假。营长也算个官儿，在主席台入座，准备主持今天的汇演。

先自然要讲话，然后就是英姿飒爽的女兵连，经过早上的演练，比昨天混在各班中间明显要好得多。看着她们整齐的步伐和一举一动，沁芳不由得心生惭愧：她就算死皮赖脸上去，也只是苦了自己又丢了脸。看来这一样她以后是很不用逞强了。男兵连输了五天，今天可是铆足了劲儿，一定要练出男子汉的风采来，才不愧这一身绿军装。

不过这些都和沁芳没多大关系，她只管看，只管激动，只管感慨，只管惭愧。副连长在此其时不过是个虚衔，类似于名誉连长。摄像机闪过，没有她的身影，或者只是0。01秒的观众。不过，经过这场军训，就算大人了，有些东西不能计较的，就面对现实吧。

好容易汇演完毕，交换小凳子等东西，排着队去。这一次比来的时候要整齐的更多，然后，再一次清点自己的东西，打包装好。然后，才四点半，等着五点钟开饭。因为大家要回去，饭只能提前吃，也算是聚餐，最后一顿。沁芳一声令下，大家把张一飞“请”到二楼女兵宿舍，又是签名又是叙话，很是亲热了一下。

军训已经接近尾声，虽然大家还是叫他连长，但关系上只当他是大男生，最多算个朋友。说了不少好听话，还问他大学怎么样，听说上了大学很自由，没有人管，也就松散了。忽然发现他的签名很好看，大家不仅把军帽拿下来让他签，还找出本子等来，就算没有，随便扯张纸来也让他签。被几十号女生围着，张一飞说不出是惊是喜。但一连总评比拿了第一名，也确实是件儿高兴的事情，被恭维几下，还不停的感谢她们。

热闹了一会儿，大家簇拥着他下楼，等着整队，最后一次饭前唱歌。女兵连得了第一，连长被获准先进去，可以先吃，也可以不用站着等。这……沁芳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个到了食堂里。不过，这样子正好，悄悄把女生桌子上的啤酒都收起来放到一旁，免得像上次一样被男生喝了，或者被谁偷了。每桌四瓶，实在有点儿少，漱口还差不多，要说喝，一个人都不够打发，更别说是八个人。每桌六个菜，难得的上了个红烧肉，虽然是一碟，也不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