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刚从她侄子的房间出来，还这么得意的笑，她当然看不上。即便是有上次那么惊艳的第一印象，大概是天生冤家，或者上次结下梁子了，被老毛说了几句，也有可能上次就嫉妒上了，总之，女人心海底针，摸不透，就是这么不喜欢她。

“小姑，你过来了。”毛楠有点儿冷淡的打了个招呼，趁沁芳打顿儿的功夫，已经赶上她，笑道：“走，妈妈应该已经把西瓜切好了，我们去吃点儿。”

“姑姑好。”从她旁边经过，沁芳客气的大方的打了个招呼。对于可能的对手，“在战略上藐视对方，在战术上重视对方”。就算是鄙视她，也要重视，不能给自己留下没必要的麻烦。而且经过阿成上次的教导，沁芳心下也坦荡了好多，最有趣儿的一句是：“拿金条砸死她，再给她买个水晶棺，陪葬一套宋瓷。”想起这个沁芳就开心，也就不会当她一回事儿了。

至于这称呼，也是这里的习惯。叔叔阿姨是现代人的叫法，以前上门都照着自己的辈分和亲戚关系叫。尤其是见到对方的亲戚朋友，辈分关系清楚的，就一定要照着你所交往的关系最好的那个人叫。比如同学一般大的，算是平辈，那就照着他叫，姑姑二姨的。还有一种，姻亲关系，叫起来特别有意思。

比如沁芳去了明芳月芳家里，明芳月芳一村子的人都得管她叫“小姨”，那就是顺着她姐夫或者她外甥叫得。就算是明芳月芳的公公婆婆乃至再上一辈的，都这么叫。沁芳见了明芳的婆婆也叫奶奶，见了她公公也叫‘公公’（爷爷）。沁芳娘去了女儿家，则是一村子都叫外婆，或者叫谁谁外婆，那谁谁当然是沁芳外甥的名字，或者外甥女儿的名字。如果还没小孩，或者有小孩了，也有可能一村子都叫“亲家母”。这都是尊称，但如今也有乱叫的。

叫过姑姑，沁芳也不停，在她让道时也不客气，进去便坐到沙发上。屋里有空调，沙发也不热，而且还铺着凉席，又软，利红就在那里坐着，沁芳自然过去挨着她坐。接过毛楠递过来的一瓣西瓜，用手托着自顾吃起来，旁的也不搭理。

“你怎么也来了？考了多少？填的哪个学校？”小姑坐在太师椅上凉凉的问道。口气比空调吹出来的风还凉，大概跟西瓜吃到肚子里的感觉差不多。

脑子一转，沁芳皱着眉头，也不答应，只慢条斯理的吃着。又在想着他们的反应和自己的退步，这么个问话法，能让她闭口不理。就算是碍于面子，但这种面子太不值钱。而且，她能用沉默激对方发疯，到时候再制服她，轻而易举，大获全胜。

果然，没过两分钟，小姑就有点儿不耐烦了，生气道：“你这姑娘怎么这样，跟你说话呢，没听见？这么没教养的，都不知道你父母怎么教你的，还是耳朵聋了？”

放下还没吃完的小半块西瓜，不等别人开口，沁芳有意要治治她，淡淡的笑道：“我爸总说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担心噎着。尤其是西瓜子儿，会卡住喉咙的。我娘说姑娘家吃东西要慢慢的，不能嘴里嚼着东西张口说话，溅得到处都是。不知道姑姑同意不同意？是姑姑的教养跟这些不一样？还是觉得姑姑的话要紧，我娘的教养不要紧？”说她爸娘，尤其是她娘，不骂死你才怪。还有那句没教养，非给你堵回去噎死你。

一阵猛烈的咳嗽，真的是西瓜子儿卡住喉咙了，小姑脸色发白，指着沁芳道：“你，你怎么这么跟大人说话呢，一点儿礼貌都没有。楠楠怎么把这种同学都往家里带，也不嫌丢人。”

“我觉得芳芳说的没错，吃东西说话是不大好，是姑姑说她的，她解释一下而已。”毛楠似乎也不大待见这姑姑。说的也是，仗着父母在，经常到父母娘家来趁你哥的便宜，顺带连侄子的同学都能管的上，能不讨人嫌吗？如果是安安静静的吃你的也就罢了，还敢来指责这未来的家主人，不怕父母去世了侄子轰你出去呢？还有这，呃，可能的将来女主人，这么说都是客气的了。你是毛楠妈妈的小姑子，又不是沁芳的小姑子，这么厉害！

“你被个小狐狸精迷上了，也变得这么没大没小的，敢这么说你姑姑。”小姑不停的咳嗽着，离了这里，大概是找她父母帮着去了。“小狐狸精”？谁是小狐狸精？沁芳嗖的站起来，放下那西瓜，便准备出门。

“芳芳算了，一场误会而已。这西瓜我吃着还挺好的，你不爱吃？”利红忙拦着道。

“太甜了，我不喜欢。”淡淡而有分量的话，重重的扔出去。

“甜？我故意放了好多糖进去，不是女孩子都爱吃甜的吗？”毛楠有点儿无辜。

“我爱吃苦的。”沁芳依旧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句，便开门出去。

“哟，抢西瓜吃抢打架了？还有好多呢。”大概是感觉到空气中有点儿不大对劲，毛楠妈妈忙从厨房出来。见小姑从客厅出来进了她父母的屋子；沁芳正从客厅出来，脸色不豫；毛楠在后面跟着，一脸苦相，果真有情况。

毛楠妈妈上前拉着沁芳的胳膊，又忙恍然大悟道：“是不是毛楠又没轻没重，说你什么了？都怪我这个做妈的没把他教好，真是个没用的败家子，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气我呢。来，咱们娘俩吃，让他出去定型面壁思过去。”

定型？沁芳好像没听过。不过既然毛楠妈妈这么阻拦，沁芳就是生气，也不好太过，毕竟，不是小孩子了。想她小的时候生气，不论是生谁的气，一扭头就走，没一句话，也没一个多的眼神，鄙夷的一塌糊涂，从此就几乎不理你了。因为娘说过：跟傻子吃饭别跟傻子说话，这种人就当她是个傻子，别搭理她就是了。

想到这里，沁芳只好站在当地，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虽然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一走了之，但毕竟正在气头上，平心静气她做不到，出口冲冲的又不好，还是先这么缓一缓。由着他们去，大不了闹得厉害了她终究还是可以一走了之的。

见沁芳没开口，毛楠忙过来劝道：“算了，咱们上楼玩去吧。”

毛楠妈妈想想不大好，问毛楠道：“楠楠，到底什么事儿？芳芳是个乖孩子，不好说，看她生气的样子，一定不是小事儿。你说出来，让妈妈明白了也好决断。如果真是你小子不争气，欺负女同学，日后就让芳芳别来了，免得受委屈。”

这可不行，不让她来他怎么办？好容易交上的朋友，被他小姑几句话给破搅黄了，他岂不要气死？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毛楠妈妈都没管那么多，而且明显还挺喜欢她的，这隔了好几层的姑姑还来充小姑子气人。想到这里毛楠也生气，将事情大概给她妈一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女人怎么都这样：无缘无故就能顶撞人。也难怪沁芳生气。

不过这话在毛楠妈妈那里听起来更加可气，因为小姑说沁芳的那句，大有这里骂人“爸娘死早没人教”的意思。沁芳确实父母不在了，可也不是这么个说法的。更何况她并非没有教养之人。照着沁芳的意思，你骂我我不吭声，等于你自己骂自己听，骂的是自己。

想到这里，毛楠妈妈倒是更加钦佩的看着沁芳，拉着她依旧到客厅里坐了，一边儿给她冲茶，一边儿笑道：“好了，随便说说而已。人总有相处得来相处不来的，也是个眼缘。相处不来的就少见几回，少说几句，也就过去了。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划不来。”

话刚说完，就听得窗外隐隐的毛楠奶奶的声音慢慢的说道：“她不过是个孩子，说的话也没错，你跟她计较什么？我们这些七老八十的都不跟小孩子玩，你吃你的，瞎掺合什么？”

后面还有几句，听不大清楚，利红见偷听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便赶紧打岔道：“芳芳好了，总是那么气大。看你平时脾气好得很，这倔起来比牛鼻子还倔三分，谁都劝不动你。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好儿的就算了，来玩咱们的。”

话虽如此，沁芳还是有气。以前总是看人脸色被人家说，什么样的冷嘲热讽都有，当面的背后的，亲戚邻居同学都有，她受够了！这会儿她也没做什么，就又要被这么莫名其妙的攻击一番，心底里的那股恶气，真想冲过去揍她一顿。只是从来没打过人，跟二哥哥和五哥他们是练着玩，这真想动手了，手还是伸不出去。要不然，这会儿小姑大概只有送医院的份儿，哪里还能跟她父母诉苦理论？

看着这情形毛楠也是一肚子的气，本来送东西给沁芳就不收，这么一闹只怕以后交往也会受到影响，至少请她上门就更难了。不过他也不大清楚沁芳今天怎么这么倔性，有些隔，远不如平时看的那么温婉可人。不过，女孩子也得有自己的性格，因此才能有自己的风范。（未完待续）